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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中毕业即失业。作为一个无学历、无技术、无关系的“三无”人员,我很希望出外闯一闯,但却不知何去何从。常听朋友和老乡说,打工是如何的辛苦,每天都像机器一样满负荷运转,工资又低,没有出路。听他们这样说,我便乐得做寄生虫了。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为此,母亲常常唠叨我,又不给我零用钱。我常常独自叹息。心中的梦想成为心中的悲伤。
不过,有时消极的等待会有积极的结果。
有天,同学阿胜来找我,叫我帮他搬一台电脑到广州去。反正闲来无事,我自然是乐意帮忙。正是这一善意的帮忙,使我走进了社会。
电脑帮阿胜搬到广州后,来接应的阿胜的一位女同事为了感谢我的帮忙,硬是塞了200元给我。正是这200元,使我留在了广州。
有了这笔“巨款”我觉得自己是个富翁了,我决定暂时不回家,先找一下在广州工作的朋友阿升。
阿升带给我一个信息,说附近一家眼镜厂招储备干部。我听了便来了兴趣,心想:我天生就是个管理人才,在读书时就担任班长,团支书什么的,储备干部这个职位难道是上帝给我准备的吗?
第二天,我找到那间眼镜厂时,见工厂门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应聘者,都是应聘同一职位。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我知道什么叫做僧多粥少了。原来步入社会的第一课就是竞争呀!并且是激烈的竞争。当时,我还想不到这是一种变相招工。我只知道,自己需要一份工作而已,为了得到工作,必须要硬着头皮去竞争。我暗暗的为自己打气:“我是最棒的。”
经过几番的筛选,像选美一样,我竟然成为被选中的五位“美人”之一。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是可以的。第一次得了工作,我内心激动得热血沸腾。“终于结束寄生虫的日子,可以自力更生了。像我们储备干部,一个月至少也有1500左右吧!”我美美的想。
接下来,挑选了我们的陈总开始训话了:“你们都是经过精挑出来的,你们的身份是储备干部,我们将会把你们当作骨干,重点培养。如果你们在本职工作上做得好,你们就会得到升职。你们暂定为计时工。如果在工厂里吃饭的每顿扣2元,住宿的每月扣50元。你们每天的工资是12元。每加班1小时1元,压两个月工资。愿意接受这一条件的就留下来,不能接受的,请马上离开!你们不干,大把人等着干!”
我一听,热血马上变成了冷血。我想拔腿就跑。我心理彻底的失衡了:难道受了这么多年教育就为了来领这么一点微薄的血汗钱?不行,我不能廉价的出卖自己。但是,如果我不干,还是有大把人干,我不干,难道我又回家里做寄生虫不成?哎,工资低就低吧,学点东西也不是坏事。其他四个人都低下了头,他们也像我一样,心事重重,但结果,五个人都留了下来。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三无”人员,找一份工作着实不易呀!。
到晚上,我难以入眠,好像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好像从浪漫的高空一下子摔下到现实的泥沆。
第二天,我带着失落的情绪去上班了。
我和一个来自四川的叫阿铭的同事被分在包装组的流水线上。职责是把已扭位了的眼镜脾扭正一下,还有为眼镜套套胶袋之类。我和阿铭都觉得奇怪,储备干部是做这样的工作的吗?
工作时,包装组的同事都问我:“像你们储干,一个月有多少钱?”
我反问:“你们一个月多少钱?”
“我们一天18块钱喽,加班费另算。”他们答。
我伸了伸舌头,心像结了冰,脸红着,懒懒的说:“我和你们差不多啦!”说完头都不敢抬。谁料一个不识趣的同事说:“在这里,谁不知道,储干的工资是每天12元?”他们一哄而笑。我羞得无地自容,他们已处于收入的底层了,我却是底层中的底层。呜呼哀哉!
好不容易才熬到晚上下班。组长阿光叉着腰,用手指着我和阿铭说:“你们两个留下来负责清理卫生。”
“为什么他们可以早走,我们要留下来打扫卫生?分明是欺生嘛!”不过初来乍到,我和阿铭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花了半个钟才把包装车间里的卫生搞完。
第二天,有批货要退回我们车间返工,一共有30多箱,组长叫我和阿铭去楼下的仓库把它们搬上来。我们很不情愿,但还是得服从安排。等搬完的时候,我已累得气呼喘喘,腰酸背痛了。
谁料,到晚上下班时,组长又是安排我和阿铭搞卫生。我和阿铭都生气了。特别是阿铭,他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储备干部?分明就是廉价杂工嘛!”
我和阿铭去找到和我们一起招进来的其它三名储干,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如何。他们同样是叫苦不迭。
接下来的几天,组里有什么重活,组长总是忘不了“优待”我和阿铭。在一天,组长又叫我们搬货的时候,我们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说:“会不会是下面的组长故意欺负我们?陈总肯定不知道这样的事。”凭着一股血气,我和阿铭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陈总。
我们径直往陈总的办公室里冲。陈总抬起头,有点不屑的问:“你们不在车间里呆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愤愤不平的说:“你招我们进来是做储备干部的,为什么组长老是叫我做杂工才做的事情?搬货,打扫卫生什么的?”
陈总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在我们这里,就是总经理也要自己倒垃圾。你以为你是老板吗?搬货,打扫卫生是你们应该做的。”
阿铭很不服气:“为什么这样的东西老是要我们做?其它员工就不用做?”
“那是组长的安排,你们必须服从,明白吗?”
“我不明白。简直是大材小用。”我大声的说。办公室里的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竖起了耳朵。
陈总发怒了:“你们两个马上给我出去,现在是上班时间,再不回你们的工作岗位,我就当你们旷工。”
我们两个灰溜溜的走了出去。我们在陈总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的事很快便在全厂传开了。从那时候开始,组长就更“优待”我们两个了。
有天,午休的时候,我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前发呆。这时,一位邻组的工友过来问我,她说:“你是储备干部吧!”
我说:“是的。”
“我也是储备干部。”
“来多久了?”
“半年多了。”
“那你升了没有?”
“哈哈,妄想。难道你不知道招进来的储备干部没有一个是升了职的吗?他们只不过是以最低的工资变相招工而已。因为他们的给工资太低,招不到人,所以就用了这个办法。”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被骗了。我的情绪失落到了极点。怎么办?我是要回家吗?又回去做寄生虫?这么大了,还要父母来养,简直就是罪过。我要留下来吗?然而,在这里又有什么前途?但是,不留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自己的翅膀软着呢?去哪里都飞不起来。
我知道在这里混日子也不是办法,于是边工作边寻找工作机会。有时间便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阿铭一起去外面的工业区逛逛。只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迷茫之余,同学阿升给我带来了一点希望。他说他的工厂正在招工,他可以推荐我去做普工。为了应付面试,他教了我不少生产上的知识,还偷偷带我到他的工厂里去学操作机器和了解生产流水线。然而在浩浩荡荡的面试人群中,我被筛了下来。希望变成了失望。为了出来参加这次面试,我和不肯批假的组长大吵了一架,然后旷工出来的。旷一天工意味着要扣三天的工资。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百无聊赖的我不知怎的在宿舍里翻到一份当天的求职广场。里面显示有家东莞的眼镜厂要招一名跟单员。
我问阿升知不知道跟单员是什么?他说不知道。第二天,我到工厂里去时,又问了许多同事,他们都不知道跟单员是干什么的。然而正是大家都不知道,于是我想,竞争者必定会少一些,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机会,既然在这里没有希望,我又何不过去东莞试试呢?
我决定去试试,尽管我不知道我要去面试的这份工作是干什么的。但转念一想,我很快便泄气了。一来,如果我要去面试,请假是绝对请不到的,再旷工,就要记大过了。何况我根本就没有面试成功的把握。二来,阿胜的女同事当接“接济”我的200元现在仅剩100元了。100元刚好够一趟东莞来回。离发工资还有1个月的时间,如果我把这100元花掉了,应聘又不成功,余下的日子我怎么过?到时问阿升借钱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欠了别人许多钱,并且偏偏又是个吝啬鬼。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我真是那个痛苦呀,一方面对现在这份没有希望的工作已极度厌烦,另一方面又面对着一个近乎没有希望却可能又有一点希望的机会。是一个哲人给了我信念上的支持: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都不要放弃。看来多读几本书不是坏事。我决定“铤而走险”我下定了决心:旷工就旷工吧,反正才第二次,要开除也要旷工三次。如果我到时实在无钱用时,就是去捡破烂来卖我也没关系。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踏上了去东莞的汽车。我满怀信心的去面试,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上天眷顾我的勇气,所以他给了我一次看似成功无望,但只要敢于追求就可以成功的机会。收到这家眼镜厂的经理通知我去上班的电话后,我的心都在跳舞:原来处世并非想像中如此艰难,如此无望。
我想好好庆祝一下,摸摸自己的口袋,全部财产只剩下两元钱,我买了一根我前些日子一直想吃却舍不得买的雪糕。虽然,我成了一个真正的穷光蛋,但拥有一条雪糕的我,觉得当时自己就是个富豪,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甜蜜!是的,人生就像一条雪糕,给人的是暂时的冰凉,但更多的是给人长久的甜蜜!
前路漫漫,一切仅仅是开始。当时我便坚信,走出了第一步,人生的路会越走越顺。
多年以后,回顾自己以前走过的路,我觉得,曾经的拥有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尽管当初可能会痛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