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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开战之前,平壤驻军大总统叶志超就主张避其锋芒,放弃平壤,暂退瑷州固守待援。
所谓的避其锋芒,这不过是托辞。日军步步紧逼,哪怕是叶志超退至瑷州,只要日军逼近瑷州城下,叶志超也会主张退守安州,乃至义州,甚至是九连城。
成欢驿一战,叶志超已成惊弓之鸟,心胆俱裂,他已经没有勇气再与日军一战,哪怕是近万大军环绕周围,叶志超依然没有丝毫安全感。早在七月底成欢驿一战后,叶志超就接连向朝廷及顶头上司直隶总督李鸿章发电,自称病入膏肓,请求辞职归乡。
平日高官厚禄奉养,临近战时却病入膏肓,哪有这么好的事?李鸿章也是不傻,一面温言抚慰,一面严令坚守,这意思就是:你叶志超哪怕是病死,也要给我病死在平壤。
就在战前的准备会上,叶志超再次提出退守瑷州,当时左宝贵力主决战,卫汝贵和马玉坤也不想一枪不发就退守瑷州,叶志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坐镇平壤。当时左宝贵为了防止叶志超逃跑,还派了亲兵守在总督府,监视叶志超。
为了防止主帅逃跑,将军派兵监视。真是天下奇闻。
辞官无路,逃跑无门,叶志超真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从早上开战以来,叶志超一直坐镇总督府,平壤四周战场的战报如雪片般飞来,叶志超就在其中寻找可利用的机会。
上天不负苦心人,战至中午,终于有叶志超期盼的消息传来:奉军统领左宝贵身负重伤,身命垂危。
左宝贵就等于是套在叶志超脖子上的颈圈,只要有左宝贵在,叶志超就不敢肆无忌惮,现在听到左宝贵重伤的消息,叶志超不仅没有心忧玄武门的防御,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
老子终于是他娘的没人管了。
战至下午,就在立见尚文率军三面围攻牡丹台,石耀川和杨建胜他们率军浴血奋战的时候,叶志超又接到战报:日军突入玄武门,三面围攻牡丹台,战况危急。
收到战报的叶志超没有派兵增援,也没有组织反攻,而是立即召集各军统领开会,讨论撤退事宜。
卫汝贵、马玉昆、丰升阿、江自康及朝鲜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等人参加了会议,负责玄武门附近防御的左宝贵和石耀川均负伤正在抢救,没有参加会议。
叶志超在会上提出:“北门咽喉既失,弹药不齐,转运不通,军心惊惧,若敌兵连夜攻击,何以御之?不若暂弃平壤,令彼骄心,养我锐志,再图大举,一气成功也。”
这里有两个错误,第一个是北门也就是玄武门此时还没失守,相反立见尚文派出的进攻部队伤亡惨重,已经无法继续投入战斗。第二个是此时的平壤天降暴雨倾盆如注,再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日军根本无力组织进攻。
还有一个情况是叶志超不知道的,日军从汉城长途奔袭而来,粮草辎重转运不济,此时的日军也已经接近弹尽粮绝。从早上开战以来,清军依赖平壤本地民众的支持,尚能吃口热饭,喝口热汤。而大多数日军自从开战以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已经是饿的前胸贴肚皮,苦不堪言。
平壤之战打到现在,清军在南路的船桥里之战打的非常顽强,据战后日本国内新闻报道:“将校以下死者约一百四十名,伤者约二百九十名”其中,兵步大尉田上觉、町田实义、林久实、炮兵大尉山本忠知、步兵中尉今井健、细井有顺等六名被击毙,旅团长大岛义昌少将、第二十一联队长西岛助义中佐受伤,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长永田龟少佐、步兵大尉若月曾一郎皆重伤垂毙。“第二十一联队之第二、第十两个中队,军官全部战死或负伤;第四中队,除柴少尉以外,共他军官或死或伤。”
平壤西战场虽不如南路战果丰硕,但交战双方处于相持阶段,也没有吃多大亏。
北战场战果最是辉煌,激战一天,清军在玄武门外击毙日军官兵超过1200人,其中包括元山支队支队长佐藤正大佐在内,击伤日军官兵1800人左右,其中超过600人重伤,此后纵然伤愈也会留下终生残疾。这其中,石云开和徐玉生指挥的炮兵居功至伟。
一天之内,总人数在7800人左右的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伤亡近半,可以说已经被打残,即将退出战斗序列。
总而言之,平壤之战的第一天,清军不仅没有处于下风,反而因为玄武门战场的大放异彩战绩辉煌。
但这一切都没有被叶志超记在心上,此时的叶志超已经是死心塌地想要逃跑,哪怕是李鸿章亲至,也阻止不了叶志超撤退的决心。
平壤诸将并不是都想逃,比如毅军统领马玉昆就力主坚守,他在会上据理力争:“我带兵打仗三十多年,打了几百场,我认为军人就应该死得其所,如果不能死在战场上,我将终生遗憾,现在大敌当前,正是咱爷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岂能落个临阵退缩的罪名?”
马玉昆的本意是想激起叶志超等人的血勇之心,同仇敌忾抗击日军以报君王知遇之恩,但这话让叶志超听了恰恰是适得其反。马玉昆此时的身份是太原总兵,再往上升迁还有余地。叶志超此时的身份是直隶提督,再升就只能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等等职位,但是现任的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乃是大名鼎鼎的李鸿章,叶志超自愧不如,可以说是叶志超在升迁的道路上已经是升无可升。
佛家有句话,叫: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意思就是说:只有不致命的病才能治好,只要是有缘人就会得到度化。后世也有句俗话,叫: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着的人。
叶志超就是那个装睡着的人,别说是据理力争,就是马玉昆拿枪顶着叶志超,也摁不下叶志超那颗逃跑的心。
下午四点,暴雨倾盆如注,不见丝毫停歇。就在左宝贵和石耀川正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就在近万清军正在抓紧时间冒雨补充物资抢修工事,准备迎击日军进攻的时候,叶志超派一名朝鲜人以平安道监司闵丙奭的名义给第五师团师团长野津道贯送去一封信,信中说:平安道监司闵丙奭致书于大日本国领兵宫麾下:现华兵巳愿退仗休让,照诸万国公法止战。伏俟****,即揭白旗回,望勿开枪。立俟回书。
野津道贯信还没看完,平壤西门多景门就打出了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