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夜宴

茶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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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姑苏。连府。

    书房里传来一身轻叹。

    “益弟。”连显放下手上账簿看向坐在一侧的连益:“彩珊该是在三日前成的亲,今日,该是进宫去给齐国云帝皇后请安了”

    连益抬头望向自己兄长,轻一点头,又是一叹。

    连显起身走到连益身旁的空椅上坐下。“那日我便想问了,你可看出她的底子?”

    连益摇头:“我先前怀疑过她和养生堂有关,毕竟,那小神医也是姓连,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从她接到圣旨一直到我陪着她到了荣国,都未有发现她和外人有什么接触。”

    “在这姑苏见过小神医的人不多,不过恰好碧瑶和铭轩两姐弟见过,你若是想知道小神医的事,我不妨叫她们过来,让你问问。”

    连益又是摇头。

    “说不定彩珊她只是偶然结识了皇上。”连显轻声一说:“皇上登基前曾经有五年时间在外游历,无人知其下落。彩珊平日里都会去寒山寺小住半月,若是算时间,也最多是在洛阳郡里走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而那寒山寺,在这洛阳郡是出了名的名刹古寺。彩珊说不定就是去那儿小住的时候巧遇了当时的皇上。”

    “也只能这么想。”连益一个点头:“当日,我带着圣旨回姑苏,无人知晓。田知府却在那日突然到访,我本是觉得蹊跷。直到后来,她……她抗旨。”连益说道此处一顿,眉头紧皱:“我看得分明,她当着宣旨大臣的面抗旨,公然说出那些话,她不怕,我也相信她也不需怕。直到后来田知府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说,她不受威胁。我就猜想,田知府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而后,田知府拿出了那两样东西,她才接的旨。光是看她知道那两样东西,她就必定不简单。”

    连益沉声说完,侧头看向窗外。连显一叹。

    “大哥。”连益一声轻呼,连显一眼望去,却不见下文。那在烛火下的双髻,花白的头发更是斑驳。更是沧桑。

    “我知你心中所想。”连显一声叹息:“当年的事,你觉得愧对弟妹,所以,宁愿将这母女俩送到姑苏,不闻不问,不给名分,都是希望对弟妹有所补偿。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未想到,当年不过是温顺的小猫,如今已经长成凶猛的老虎。”

    “她,确实是一只老虎。”连益一个皱眉:“她心里必定是记恨的。不光是那圣旨,还有这十几年来,我对她的不闻不问。我是担心……”

    “你是担心她会报复?”连显一问。

    连益点头:“他恨我,报复我,我都可以接受,这是我欠下的债,我还。我是担心她会牵扯到香融和心芮身上,她们是无辜的。”

    “她如今人已经在齐国,只要她不回来,弟妹母女就不会有事。”连显也是一阵无奈。

    “明日我就起程回上京了。”连益起身。

    “那也好,弟妹在上京怕是惦记得有些久了。”连显也从一旁起身:“心芮那丫头,怕是也惦记你了。”

    “说不定不久,大哥就能吃上心芮的喜酒了。”连益一扫先前不快,一脸温和笑意:“回京之后,我便会向皇上求婚。”

    “好好好”连显一阵大笑:“不知是和哪家的公子?”

    “是瑞祥王。”

    “瑞祥王!”连显一笑:“传闻瑞祥,年轻有为玉树临风,为人洒脱,相信定能是心芮的如意郎君。”

    “谢大哥吉言。”连益也是一笑:“既然无事,我也先回院子收拾去了,大哥早些歇息。”

    连显点头,看着连益从书房走出,踏进了暗处。想起那已经远嫁荣国的冷清女子,轻轻一叹。那样的女子,必定不是池中物,只是,却碰上这样的孽缘。冤孽,真是冤孽。

    =偶=素=冤=孽=的=分=割=线=

    连翘记得先前戚云伐下车时的那句叮嘱。如今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一时兴起穿了这么一件‘万紫千红里最显眼’的衣裳出来。如今她不仅是最显眼,还是那这整个齐京,甚至齐国的众矢之的。连翘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太单薄,怕是经不起眼前还没到的大风大浪,刚想提步去跟着戚云伐,好歹,这还有个能在前面帮你挡着洪流的人。抬眼一瞧。正瞧着那眼望着自己。

    连翘拿眼一瞪。都是你招惹来的。

    戚云伐拿眼一扫。那你还不快点过来。

    连翘嘴角一笑,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何先前看见那双鹰眼里的关切,心里的慌乱,不安会顷刻间风平浪静,不起涟漪。

    脚上一抬,朝着那方走去。却不想,手上一紧,耳旁响起一道温婉的声音:“彩珊,今夜就陪着母后可好?”

    连翘一愣,往前一看,那双鹰眼之上一对峰眉,紧紧皱着。

    “母后,这是彩珊的荣幸。”嘴角扯出温和轻笑,连翘回身,一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得摸样。只是袖口轻掩之下那双紧握的手,泄露了些许心中不愿。

    一条万紫千红的长龙跟着一身明黄的云帝和皇后一路朝着御花园走去。连翘一路上被皇后拽着,只能装模作样得和皇后轻声攀谈。众人走了不多久,便瞧见眼前一处高台灯火通明。那台上台下人来人往,尽是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从豆蔻年华到风韵犹存,燕瘦环肥应有尽有。还未走进,一股浓烈的胭脂香便扑面而来,呛得连翘连连打了三个喷嚏。还好一旁不远处的戚云歌也被呛到,响亮得打了个喷嚏,才没让连翘出丑。

    稍近了些,连翘才看清那高台之下还有一个宽大的矮台,比地上稍高一些,矮台上摆着各种乐器。想来,这就是女子表演才艺的地方。从矮台往高台,从中而起,摆着两排长桌,每张桌上都摆着一盘水果几盘冷碟。

    最前头两张桌案并排,案后是两张明黄金漆的华丽长椅,显然就是云帝和皇后所座。

    众人伏地请安,连翘仍旧被皇后拽着朝那最上头走去。一路上,受到眼神扫视无数。此刻连翘更是后悔,穿了这么一件衣裳。

    连翘正想着皇后究竟会不会将她一直拖到最上头,身旁传来戚云歌一声调笑:“母后,你不能吧云歌的三嫂抢走了啊。”

    皇后动作一僵,回头盯了一眼,又温婉一笑:“你这孩子,尽说些胡话。”手上总算是送开了连翘。

    连翘心里一松,要是真让她坐上去,她不直接被这一地的女子盯得脱掉一层皮。

    一个福神,退到了戚云伐身侧。刚一坐下,手上一紧。那人一手执着酒杯,一手藏在袖下,将她的手紧紧握着。

    连翘手上一动,轻轻得将那干燥粗糙的大拇指握在掌中。

    两人一句未说,一眼未看。各种心思,无人察觉。

    丝竹轻鸣,歌低唱,舞慢跳。一场所谓的‘家宴’便这么开始了。

    连翘每吃不到几口,便有人提着酒杯向前来和戚云伐敬酒,连翘无奈,不得不放下筷子,在一旁陪着。不到片刻,酒倒是喝下了不少,东西仍旧还是只吃了两口。

    酒过三巡,站在两人身后的锦绣与年华告退。戚云伐趁着众人不注意,悄声在连翘耳边一语:“她们要上场了,接下来肯定有人会让你也上场。”

    连翘点头一笑,这个显而易见。瞧着这一片精心打扮的燕燕莺莺,时不时得朝着连翘一看,那眼神,那神色,怕是巴不得她这个人就地消失,换了她们自己坐在此处。

    “你还真是个招蜂引蝶的命。”连翘掩唇,轻声一说。却换来腰上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轻轻一掐,随后传来一声轻哼。

    一阵悠扬琴声响起,年华坐在一架古琴之后,纤手轻弹,那动作那神态无不优雅。连翘看得一阵好笑,这年华虽只见过一次,可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媚态,却不想,一碰到琴,便如两人一般,变得竟然有了一丝端庄气息。琴声婉转,如泣如诉,听得人也是如此如醉。

    此时,锦绣换了一身宽大的白色舞衣,袖口两只水袖轻轻一甩,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半圆。随着琴音,每一步,每一踏都是恰到好处。提步,扭腰,转身,轻甩,竟然有了一丝仙气。

    连翘看得心里一乐。看来,先前自己还是太小看了这两人。一个舞,一个琴,既然能有如此造诣,怕也不是浮华之人。一个三皇子府竟然是各个都将自己藏着掖着。

    突然一个清越嗓音响起,众人听得也是一阵欢愉。只是,连翘刚听清那所唱之词,一个皱眉,抬眼一望身旁之人,一脸铁青。

    皑如山间雪,皎若云中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竟然是《白头吟》。

    连翘心里一声叹息。先前觉得是自己小看了这两女子,如今看来,确实是看错,不过不是看低,而是,看高了。

    云帝先前刚册封了连翘,此时两人一首曲,讽刺了三皇子,也讽刺了云帝。就算不说云帝那封刚下的圣旨,她们如此一唱,唱进了在座所有女人的心里,也唱进了所有男人的心里。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白头吟》唱得无可挑剔,舞得美轮美奂,琴音相得益彰。可她们错了,错在,她们不该在此地唱,不该在此时唱,更不该唱给戚云伐听,唱给云帝听。

    连翘抬眼,果然看见最上头端坐的云帝一脸沉默,身旁皇后眉头紧皱,一改先前温婉。

    看来,这两人,待在三皇子府的时日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