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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轩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为我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言下之意是说他当得上神医之称。
公子无心眉头一挑,并不是特别相信。但想到他已经对千陌夸下海口,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于是便道:“本座有个……朋友,虽然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了,却面色如常,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本座怀疑他是假死,你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吗?”他没有看到过夙琰珀的症状,一切都是他想当然的,他据千陌的形容,认定夙琰珀是假死,而至于到底是不是,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袁轩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他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也得让我看到了病人,望闻问切一番后才知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人。”
袁轩眉间的傲然引起了公子无心的不悦,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他,又不好发作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依旧张扬跋扈:“那好,本座明日就带去魅……本座朋友那里,你可要给他看仔细了,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可是他看袁轩的眼神却是十足的威胁。
“作为医者,我自当尽力而为。”公子无心沉着应对,似是一点也不把公子无心的恐吓看在眼里。
公子无心斜瞥着他,冷哼了一声——算他识相,没有拒绝,否则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公子无心随即对他的下属们命令道:“你们去打整出一间能住的房间来,今夜就让神医住在那里,并遣人去看顾着——就让那个我前些时候带回来的叫什么清韵的去吧,切不要慢待了神医!”
袁轩知道公子无心实则是想叫人看着他,免得他逃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并不打算趁这个机会逃跑——事实上如果他想逃的话,公子无心根本留不住他。他低下头,掩饰眼中兴奋地幽光——或许从明天开始,一切将变得更加好玩。
第二天一早,公子无心果然就带着穿戴整齐的袁轩再次踏上了去夜弦的路程,他有心想加快脚程,无奈袁轩并不会武,因此直到半个月后,他们才终于踏上了魅船。何夕第一个看到他们,秀气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上前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私自带着一个陌生人上来?”
因着以前的耻辱,公子无心对何夕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可他知道何夕在千陌心中的分量极其重,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贸然得罪他,于是便蹙着额回答道:“这件事我跟他说过的,他并没有反对。”说着,他看了一眼何夕,可是何夕脸上不温不火,看不出他什么情绪来,“那个……何夕公子,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何夕望向公子无心身侧后一步的袁轩,只觉得他虽长相平凡,下盘虚浮,一看就是个不会武的普通人,可偏生有着一股不下于公子无心的贵气,那是长时间处在高位上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度,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他并未出言试探,只是对公子无心说道:“他就在那个厢房里。”他伸手朝着一间与其他船厢并无区别的房门一指,“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进去。”千陌此刻正陪着夙琰珀,每当这个时候,他和今朝都不会去打扰他的,若是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这样闯进去,千陌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会高兴。
公子无心见何夕只是劝他不要进去,又没有直接阻止他,哪听得进去,嘟囔了一声:“我自己知道分寸!”便拉住袁轩的手臂,快速向那个船厢走去。
何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公子无心却没来由地多出了几分羡慕来。哪怕是经历过最爱戴之人的背叛,他依旧能保持他以往的性格,若是千陌能够有他一半的豁达,说不定夙琰珀就不会死,他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门并没有锁,公子无心用力一推,便推了进去,口中还大声嚷嚷道:“喂,我把神医给你带来了,你快让他给你的发妻看一看!”
在听到有人推门的时候千陌心中就有些不悦,等到他听到公子无心的声音后,那不悦便转化为头疼了,他转过头去,望着公子无心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有心想斥责他几句,却又说不口,梗在喉咙里,当真是难受。
公子无心没有注意到千陌的情绪变化,他眼尖地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夙琰珀,只见他容貌安详,似是睡着了一样,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活气。公子无心心中一突,霎时想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你的夫人不会就是他吧?”
千陌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是,他好像是个男人啊!”这位邪教的教主快要跳脚了,觉得眼前这一幕全都在他掌控之外,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打量了夙琰珀一眼——床上那人虽然漂亮,可面部线条却并不似女子柔和,更何况他还分明瞧见了他脖间的喉结!
千陌依旧没有回答他。可有时候沉默就代表着默认。
公子无心完全不能理解千陌的想法了。高官贵族养几个男宠并不稀奇,甚至连他那个英明睿智的表皇兄也偶尔会让宫里美貌的小太监伺候,但他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谁会娶一个男人回来当正妻的。这让他在惊愕的同时还多了一丝窃喜,只是连公子无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窃喜什么。
公子无心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将视线又放回了千陌身上,道:“我把神医给你找来了,你让他给他看看吧。”说着,他朝旁边一闪,原本藏在公子无心身后的袁轩无可奈何地和千陌打了一个照面。
在看到袁轩那张脸后,千陌的呼吸不由得一顿,眸色一刹那间变得晦暗莫名,沉声道:“是你?!”
袁轩无辜地冲他眨眨眼,指着公子无心道:“并不是我想来,我可是被他硬拽来的。”
公子无心看了看千陌,又看了看袁轩,诧异地说道:“你们俩以前认识?”
千陌自然不会回答他这个没营养的问题,而袁轩似乎心情很好,对他解释道:“谈不上认识,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千陌冷笑,“是你刻意为之的吧,燕国师。”
“我还以为我这个样子你认不出我来呢。”被揭穿了身份,袁轩也不懊丧,“看来你还是挺惦记我的嘛。”语毕,他又冲千陌眨了眨眼。
千陌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公子无心惊呼道:“你你你……你就是燕无涯?!”
袁轩——或者应该说是季国国师燕无涯微微一笑,颊上显现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本是单纯至极,可看在千陌眼里,却莫名地多了一股恶魔的味道:“没错,我就是燕无涯。教主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小郡王,居然认不出我来,实在是令我伤心得很哪。”
公子无心嘴角抽了抽。没错,他以前是季国的小郡王,可是他一向眼高于顶,不屑于结交他人,从不把燕无涯看在眼里,两人明面上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认识他并不奇怪。只是……他突然想起一事来,望着燕无涯道:“我虽没见过季国的燕国师,可也听别人说起过他的容貌,你和他似乎……并不相像。”
燕无涯闻言,不置可否,面容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黑色的发丝自发根,迅速地被宝石一般的海水浸透,化为铺天盖地的蓝。不过数息之间,燕无涯的容貌已经全然改变——宝石蓝的长发,墨蓝色的眼眸,眼角浅红色的莲花胎记,正是专属于季国国师燕无涯的容貌。
公子无心看得目瞪口呆。
其实,燕无涯的容貌相较于“袁轩”,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原本的黑发黑眸变成了水汪汪的蓝色,右眼眼角多了一个浅红色的莲花状胎记而已。但仅仅只是这么一点改变,却让他那张平凡的脸霎时生动了起来,使人一看到他,就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难怪他以前常听人道,燕国师虽然貌不惊人,却是风华绝代,当得上“美人”一词,甚至还有人认为燕无涯和公子胥之间有着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公子无心以前对此嗤之以鼻,到现在却觉得,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公子无心正想着,却见燕无涯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带着不满意的神情说道:“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公子胥此人,我还看不上。”
公子无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连“本座”的自称都忘了用。
燕无涯墨蓝色的眸中满是狡黠,悠悠地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能掐会算的国师,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只消一算,便能猜到。”
公子无心不了解燕无涯的性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千陌闻言,却是以白目视之——这家伙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时常喜欢偷窥他人心思,连他都无法避免,更何况只是寻常凡人的公子无心了。
不等公子无心再追问,燕无涯将目光转向千陌,在他面上那张幽蓝色的假面上停留了一瞬,又望向床上的夙琰珀,嘴角勾起一抹奸笑,看得千陌心中警铃大作:“我有办法唤醒他,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千陌一怔,没想到燕无涯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有些怀疑,但想到燕无涯的修为在他之上,说不定他真有办法,遂暂时撇开了成见,急忙问道:“你真的可以救他?”
“我没必要骗你。”燕无涯笑吟吟地望着他,瞳仁里满是单纯无辜,“只要你满足我的条件,我就帮你唤醒他,并且让他脱胎换骨,彻底摆脱痼疾——你觉得如何?”
千陌心中一沉,燕无涯因经脉尽断,虽暂且吊回了一口气,却落下了病根,一咳嗽起来便是撕心裂肺,光他听着就觉得难受,更别提当事人夙琰珀了。燕无涯说他能让他脱胎换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重塑经脉,让夙琰珀可以像以前那般修真?这确实是个极大的诱惑,哪怕是个陷阱,他也必须一试。于是,他淡淡地说道:“把你的条件说出来吧,只要不伤害到本尊在意的人,本尊都答应你。”
“用不了那么严重。”燕无涯摆了摆手,迟疑了一下,面上难得显现出了几分羞涩来,然后,他说出了一个让千陌想都想不到的要求,“我要成为你的人。”
“什么?!”千陌和公子无心同时惊呼出声。燕无涯看了公子无心一眼,公子无心不由得红了脸,对自己的失态珀为懊恼。燕无涯便不再看他,将视线回到千陌身上,面上的笑容依旧,只是千陌却看得到他的认真。
“你这句话是不是有些歧义?”千陌斟酌着说道。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香饽饽,以前还好,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姑且还能算作童心未泯,可是现在……除了今朝和何夕之外,他身旁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畏惧他的,他的性子也越变越无趣——如果燕无涯想让自己成为他的人,那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他却提出把他自己变成他的人,这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燕无涯修为比他高,长得也不丑,凭什么要倒贴给他?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千陌正胡乱猜想着,燕无涯解释道,“我等你等了……很久,我一定要成为你的人。作为交换,我会让我的情敌复活。”他说到这里,看了夙琰珀一眼。
千陌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
燕无涯知道他不信,他也不介意,上前去,执起了夙琰珀的左手,目光放到了他拇指上的那枚血玉扳指上,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却不等千陌回答,径直说道,“这枚扳指,名叫锁魂戒,拥有灵魂之力,死在它主上手里的人的灵魂,都会被他吸纳,化为它的力量。灵魂之力永不停息,因此,锁魂戒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它本是修真界轩辕家族的宝物,后因为某些原因,遗落在外,并且认了他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