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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征没有来救她。
她只能咬牙忍着,像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样,等着汹涌的情潮过去。
真是漫长而煎熬的一夜啊!
*
赵惩心怀大事,也觉这一夜格外的漫长而煎熬。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洗漱,准备去上朝了。
皇宫,明政殿。
如赵惩所料,他一说跟赤琅族开战,大臣们就群起反对。
但赵惩很强势,安静听完他们反对的理由,冷笑道:“既如此,那本王就要说一件事了。本王已经收到情报,赤琅族秘密派人潜入国内,买通官员,暗中资助反赵复祁组织,危害国家安全。今本王伐之,众卿有异议者,怕是有二心啊!”
众大臣顿时面面相觑:敬王此话,简直是一言不合就给他们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啊!
没人敢戴通敌卖国的帽子,也就没人敢再提出反对,赵惩将率十万大军讨伐赤琅族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消息传到东宫的时候,赵征惊得拿掉了茶杯:“什么?敬王要出兵赤琅?皇上知道此事吗?”
沈卓看着地上破碎的茶杯,觉得太子也太震惊了些:不就是出兵打个赤琅族吗?又不是让他带兵出征,何至如此?
他震惊之余,觉得怪异,却也没多想,本打算叫宫女来收拾,就听赵征说:“不急,且说此事。”
“是。”
沈卓双手抱拳一躬身,继续道:“皇上现在应该知道了。属下听说御史大夫陶大人带了很多官员去雍恩殿了。”
雍恩殿是皇帝的寝殿。
皇帝赵琨两年前在澜州一战中受伤,并引发旧疾,从此缠绵病榻,不得不退居幕后休养身心。
这番血仇与耻辱,他不会忘怀,也就不会反对敬王赵惩的决策。
赵征这么一想,面色凝重地叹道:“没用的。没用的。”
沈卓不解,低声询问:“殿下,什么没用?”
赵征说:“皇上不会反对的。战事要起了。”
沈卓听到这里,略作思量道:“战事一起,殿下代为执政的机会不就来了?依属下这么看,倒是一件好事。”
赵征不以为然,目露忧心:“凡事有利有弊,敬王率军出征,以赤琅族的战力,怕是一场持久战,确实能给孤积累力量的时间,但一旦敬王战事得利,威望大增,权势也将更盛。”
“但若是他战事失利,那就于他威名有损了。总的来说,依属下看,对殿下是利大于弊。”
“你说的没错。”
赵征点头认同,但依旧满眼怅然:“孤之好事,百姓之祸事。”
沈卓一惊,随后自惭形秽,拜道:“殿下仁心,乃社稷之福。”
两人正说着,殿门被敲响,说是皇上请太子去雍恩殿议事。
赵征听了,也没耽搁,就坐上车辇,跟着过去了。
一到雍恩殿,就看到很多大臣跪着。
他不顾身上的伤,也跪下来,表达自己休战求和的主张。
这引得大臣们连连道:“太子殿下仁慈。”
但皇帝不是仁慈的人。
他单独召见赵征,直接说了:“父皇叫你来,是为了敬王出兵一事,阿征,父皇希望敬王出征后,你能代为执政。”
赵征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我一心修佛,不喜权位杀戮,无论是敬王出兵,还是我代为执政,都望皇上收回旨意。”
赵琨听此,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是情绪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一边咳嗽,一边说:“不行!朕意已决,咳咳,绝不更改!今日,咳咳,今日你不执政,也要执政!”
随后挥手让他出去。
赵征出去后,再次跟那些官员跪在了一起。
那些官员知道他身上有伤,不宜久跪,都劝他回东宫休养身体。
赵征双手合十,缓缓说:“各位大臣心忧天下百姓,我佛慈悲,又怎能轻易言弃?”
这话引得他们又是一番慨叹:“太子殿下仁慈。”
君臣间一派和谐有爱。
而这和谐有爱的对话都悉数传进了皇帝赵琨的耳朵里。
赵琨靠在枕头上,喝着老太监邓福顺递来的参茶,缓缓道:“这些个老家伙啊,太平日子过久了,没一点进取之心了。”
邓福顺跟在赵琨身边很久了,也敢说些实话:“虽无进取之心,却也有治国之才。加之忠君,倒也难得。”
赵琨深以为然,笑道:“你看得清啊。”
邓福顺跟着笑:“太子殿下也看得清。老奴瞧着,太子殿下端方雅正,礼遇群臣,有明君之相。”
赵琨听到这种夸赞儿子的话,很高兴,但高兴了没一会,又满眼怅然:“奈何他一心求佛,这点总让朕想起前朝,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前朝祁国就是信佛而皇嗣凋零以致国家灭亡啊。
邓福顺明白他的隐忧,宽慰道:“太子殿下年轻健壮,一旦破戒,多多诞育皇嗣,自不会步前朝的后尘。”
“希望如此吧。”
赵琨喝完参茶,将空了的茶杯递给邓福顺,一边拿着帕子擦嘴,一边叹道:“朕也知这一生杀孽过重,但膝下八子尽亡,也偿还够了,再波及太子身上,便是天道不公了。”
邓福顺宽慰道:“太子多年修佛,自有佛祖庇佑,皇上担心的,必不会发生。”
赵琨想说什么,骤然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邓福顺忙放下茶杯,走过去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同时安抚着:“皇上且保重身体,万事皆有定数,勿复忧心啊。”
“老邓,朕如何不忧心啊!”
赵琨抓着邓福顺的手,浑浊的老眼看着他,一边咳嗽,一边道:“那敬王,咳咳,野心勃勃,如今带兵征战,怕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咳咳,他意在兵权,太子又仁善,朕,咳咳,留他不得啊……”
他对敬王赵惩动了杀意。
尽管那是他的亲弟弟。
邓福顺对此不敢发表意见,就转开了话题:“皇上,太子身体还伤着,这会外面跪了那么久,怕是会影响身体啊。”
他正说这个,外面就有太监匆匆走进来,惊声道:“皇上,太子旧伤复发,流血昏迷了。”
*
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后陶乐纯耳中。
她听说太子旧伤复发,人还挨了皇帝的训斥,便想着安排宁小茶去伺候——男人在这种失意落寞的时候,最需要红袖添香了。
但她没想到宁小茶会忽然高热,还烧得不省人事。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好端端的人怎么烧成这样?”
陶乐纯看着俏脸通红,嘴唇干燥起皮,额头汗水淋漓的宁小茶,很是为她的病态忧心:本就有臀伤,下不了床,如今又烧起来,几时才能有精力去伺候太子?素嘉那边还在勾着太子,今天太子受伤,有她晓意温存,万一感情突飞猛进?
她想到这里,又急又气,就厉声问罪了:“尔等照护不利,来人,拖出去,杖责八十!”
八十杖,这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伺候宁小茶的两个宫女吓得魂不附体,身体软倒在她面前,一边砰砰磕头,一边哭着说:“皇后娘娘恕罪。昨儿宁姑娘一个劲说热,让我们用冰,这天气,我们哪里敢给她用冰?就拿着扇子,给她扇了半夜,可她还是说热,身体也出了很多汗,我们没办法,就用冷水给她擦了身,结果今儿一早,就烧起来了。我们真的一直用心照顾着,绝不敢疏忽,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陶乐纯听了宫女的解释,怒气消散了些,可也没放过她们,而是减轻了处罚力度:“拖出去,杖责四十。”
这是留她们一命了。
两个宫女听了,已然感恩戴德,喜极而泣:“谢谢皇后娘娘开恩。谢谢皇后娘娘——”
话没说完,就有太监拖了她们出去受罚。
偏殿里安静下来。
陶乐纯安静地看了会床上汗涔涔昏迷不醒的宁小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暗自嘀咕:“昨夜有那么热吗?还热到用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