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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裴娄
刘仁轨,字正则,汴州尉氏人。少贫贱,好学。值乱,不能安业,每动止,画 地书空,寓所习,卒以通博闻。武德初,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瑰上疏有所论奏,仁轨 见其稿,为窜定数言。瑰惊异,赤牒补息州参军。转陈仓尉。部人折冲都尉鲁宁者, 豪纵犯法,县莫敢屈。仁轨约不再犯,而宁暴横自如,仁轨搒杀之。州以闻,太宗 曰:“尉而杀吾折冲,可乎?”召诘让。仁轨对曰:“宁辱臣,臣故杀之。”帝以 为刚正,更擢咸阳丞。
贞观十四年,校猎同州。时秋敛未讫,仁轨谏曰:“今兹澍泽沾足,百谷炽茂, 收才十二。常日赘调,已有所妨。又供猎事,缮桥治道,役虽简省,犹不损数万。 少延一旬,使场圃毕劳,陛下六飞徐驱,公私交泰。”玺书褒纳。拜新安令。累迁 给事中。为李义府所恶,出为青州刺史。显庆五年,伐辽,义府欲斥以罪,使督漕, 而船果覆没。坐免官,白衣随军。
初,苏定方既平百济,留郎将刘仁愿守其城,左卫中郎将王文度为熊津都督, 抚纳残党。文度死,百济故将福信及浮屠道琛迎故王子扶余丰立之,引兵围仁愿。 诏仁轨检校带方州刺史,统文度之众,并发新罗兵为援,仁轨将兵严整,转斗陷阵, 所向无前。信等释仁愿围,退保任存城。既而福信杀道琛,并其众,招还叛亡,势 张甚。仁轨与仁愿合,则解甲休士。时定方伐高丽,围平壤不克。高宗诏仁轨拔军 就新罗与金法敏议去留计。将士咸欲还,仁轨曰:“春秋之义,大夫出强,有 可以安社稷、便国家者,得专之。今天子欲灭高丽,先诛百济,留兵镇守,制其心 腹。虽孽竖跳梁,士力未完,宜厉兵粟马,乘无备,击不意,百不百全。战胜之日, 开张形势,腾檄济师,声援接,虏亡矣。今平壤不胜,熊津又拔,则百济之烬复炎, 高丽之灭无期。吾等虽入新罗,正似坐客,有不如志,悔可得邪?扶余丰猜贰,表 合内携,热不支久。宜坚守伺变以图之,不可轻动。”众从其议,乃请益兵。
时贼守真岘城,仁轨夜督新罗兵薄城扳堞,比明,入之,遂通新罗饟道。而丰 果袭杀福信,遣使至高丽、倭丐援。会诏遣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率军浮海而至,士气 振。于是,诸将议所向,或曰:“加林城水陆之冲,盍先击之?”仁轨曰:“兵法 避实击虚。加林险而固,攻则伤士,守则旷日。周留城,贼巢穴,群凶聚焉。若克 之,诸城自下。”于是仁师、仁愿及法敏帅陆军以进,仁轨与杜爽、扶余隆繇熊津 白江会之。遇倭人白江口,四战皆克,焚四百艘,海水为丹。扶余丰脱身走,获其 宝剑。伪王子扶余忠胜、忠志等率其众与倭人降,独酋帅迟受信据任存城未下。始, 定方破百济,酋领沙吒相如、黑齿常之啸亡散,据险以应福信,至是皆降。仁轨以 赤心示之,畀取任存自效,即给铠仗粮r。仁师曰:“夷狄野心难信,若受甲济粟, 资寇便也。”仁轨曰:“吾观相如、常之忠而谋,因机立功,尚何疑?”二人讫拔 其城。迟受信委妻子奔高丽,百济余党悉平。仁师等振旅还,诏留仁轨统兵镇守。
百济再被乱,僵尸如莽,仁轨始命瘗埋吊祭焉。葺复户版,署官吏,开道路, 营聚落,复防堰,赈贫贷乏,劝课耕种,为立官社,民皆安其所。遂营屯田,以经 略高丽。仁愿至京师,帝劳曰:“若本武将,军中奏请,皆有文理,何道而然?” 对曰:“仁轨之辞,非臣所能。”帝叹赏之,超进仁轨六阶,真拜带方州刺史,赐 第一区,厚赉妻子,玺书褒勉。
先是,贞观、永徽中,士战殁者皆诏使吊祭,或以赠官推授子弟。显庆后,讨 伐恩赏殆绝;及破百济、平壤,有功者皆不甄叙。州县购募,不愿行,身壮家富者, 以财参逐,率得避免。所募皆伫劣寒惫,无斗志。仁轨具论其弊,请加慰赉,以鼓 士心。又表用扶余隆,使绥定余众。帝乃以隆为熊津都督。
时刘仁愿为卑列道总管,诏率兵度海,使代旧屯,与仁轨俱还。仁轨曰:“上 巡狩方岳,又经略高丽。方农时,而吏与兵悉被代,新至者未习,万一蛮夷生变, 谁与捍之?不如留旧兵毕获,等级遣还。仁轨当留,未可去。”仁愿不可,曰: “吾但知准诏耳。”仁轨曰:“不然。苟利国家,知无不为,臣之节也。”因陈便 宜,愿留屯。诏可。由是以仁愿为不忠。
始,仁轨任带方州,谓人曰:“天将富贵此翁邪!”乃请所颁历及宗庙讳,或 问其故,答曰:“当削平辽海,颁示本朝正朔。”卒皆如言。及封泰山,仁轨乃率 新罗、百济、儋罗、倭四国酋长赴会。天子大悦,擢为大司宪。迁右相,兼检校太 子左中护。累功封乐城县男。
总章元年,为熊津道安抚大使,兼浿江道总管,副李勣讨高丽,平之。以疾辞 位,进金紫光禄大夫,听致仕。俄召为陇州刺史,拜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 监脩国史。咸亨五年,为鸡林道大总管,东伐新罗。仁轨率兵绝瓠芦河,攻大镇七 重城,破之。进爵为公,子及兄子授上柱国者三人,州党荣之,号所居为“乐城乡 三柱里”俄拜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仍知政事。
吐蕃入寇,命为洮河道行军镇守大使。永隆二年,加太子少傅。数乞骸骨,听 解左仆射。帝幸东都,太子监国,诏仁轨与裴炎、薛元超留辅。及太子赴东都,又 诏太孙重照留守,仁轨副之。武后临朝,复拜左仆射。太孙废,仁轨专知留守事。 上疏辞疾,因陈吕后、禄、产祸败事以规后,后遣武承嗣赍玺书慰勉。改文昌左相、 同凤阁鸾台三品。卒年八十五。诏百官赴哭,册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 葬乾陵。赐其家实封三百户。
仁轨虽贵显,不自矜踞,接旧故如布衣时。尝为御史袁异式所劾,慢辱之,肋 使引决。及拜大司宪,异式尚在台,不自安,因醉以情自解。仁轨持觞曰:“所不 与公者,有如此觞。”后既执政,荐为司元大夫。然宦由州县至宰辅,善致声誉, 得吏下欢心。及镇洮河,奏请机急,多为中书令李敬玄抑却,仁轨乃表敬玄为帅以 代己,果覆其众。裴炎下狱,仁轨方留守京师,郎将姜嗣宗以使来,因语炎事,且 曰:“炎异于常久矣。”仁轨曰:“使人知邪?”曰:“知。”及还,表嗣宗知炎 反状不告。武后怒,拉杀之。
子浚,官太子舍人。垂拱中,为酷吏所杀。中宗即位,以仁轨有东宫旧,再赠 司空。浚子晃,开元中,为给事中,表请立碑,追谥曰文献。
裴行俭,字守约,绛州闻喜人。父仁基,隋光禄大夫,自王世充所谋归国,被 害。赠原州都督,谥曰忠。行俭幼引廕补弘文生。贞观中,举明经,调左屯卫仓曹 参军。时苏定方为大将军,谓曰:“吾用兵,世无可教者,今子也贤。”乃尽畀以 术。迁长安令。高宗将立武昭仪,行俭以为国家忧从此始,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秘 议,大理袁公瑜擿语昭仪母,左除西州都督府长史。麟德二年,擢累安西都护,西 域诸国多慕义归附。召为司文少卿。迁吏部侍郎,与李敬玄、马载同典选,有能名, 时号“裴马”行俭始设长名榜、铨注等法,又定州县升降、资拟高下为故事。
上元三年,吐蕃叛,出为洮州道左二军总管,改秦州右军,并受周王节度。仪 凤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诱蕃落以动安西,与吐蕃连和,朝廷欲讨之。 行俭议曰:“吐蕃叛皛方炽,敬玄失律,审礼丧元,安可更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 死,其子泥涅师质京师,有如遣使立之,即路出二蕃,若权以制事,可不劳而功也。” 帝因诏行俭册送波斯王,且为安抚大食使。径莫贺延碛,风砾昼冥,导者迷,将士 饥乏。行俭止营致祭,令曰:“水泉非远。”众少安。俄而云彻风恬,行数百步, 水草丰美,后来者莫识其处。众皆惊,以方汉贰师将军。至西州,诸蕃郊迎,行俭 召豪亻桀千余人自随。扬言“大热,未可以进,宜驻军须秋”都支觇知之,不设 备。行俭徐召四镇酋长,伪约畋,谓曰:“吾念此乐未始忘,孰能从吾猎者?”于 是子弟愿从者万人,乃阴勒部伍。数日,倍道而进,去都支帐十余里,先遣其所亲 问安否,外若闲暇,非讨袭者。又使入趣召都支。都支本与遮匐计,及秋拒使者, 已而闻军至,仓卒不知所出,率子弟五百余人诣营谒,遂擒之。是日,传契箭,召 诸部酋长悉来请命,并执送碎叶城。简精骑,约赍,袭遮匐。道获遮匐使者,释之, 俾前往谕其主,并言都支已擒状,遮匐乃降,悉俘至京师。将吏为刻石碎叶城以纪 功。帝亲劳宴,曰:“行俭提孤军,深入万里,兵不血刃而叛党擒夷,可谓文武兼 备矣,其兼授二职。”即拜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诏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管二十四州叛应之,众数十万。都护萧嗣 业讨贼不克,死败系踵。诏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讨之。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 州都督周道务部兵十八万,合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旗帜亘千 里,行俭咸节制之。
先是,嗣业馈粮,数为虏钞,军馁死。行俭曰:“以谋制敌可也。”因诈为粮 车三百乘,车伏壮士五辈,赍齑陌刀、劲弩,以羸兵挽进,又伏精兵踵其后。虏果 掠车,羸兵走险。贼驱就水草,解鞍牧马。方取粮车中,而壮士突出,伏兵至,杀 获几尽。自是粮车无敢近者。
大军次单于北,暮,已立营,堑壕既周,行俭更命徙营高冈。吏白:“士安堵, 不可拢。”不听,促徙之。比夜,风雨暴至,前占营所,水深丈余,众莫不骇叹, 问何以知之,行俭曰:“自今第如我节制,毋问我所以知也。”
贼拒黑山,数战皆败,行俭纵兵,前后杀虏不胜计。伪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 持首来降;又擒大首领奉职而还,余党走狼山。行俭既还,阿史那伏念伪称可汗, 复与温傅合。明年,行俭还总诸军,屯代州之陉口,纵反间,说伏念,令与温傅相 贰。伏念惧,密送款,且请缚傅自效。行俭秘不布,密以闻。后数日,烟尘涨天而 南,斥候惶骇,行俭曰:“此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也。且受降如受敌。”乃敕严 备,遣单使往劳。既而果然。于是,突厥余党悉平。帝悦,遣户部尚书崔知悌劳军。
初,行俭许伏念以不死,侍中裴炎害其功,建言:“伏念为程务挺、张虔勖肋 逐,又碛北回纥逼之,计穷而降。”卒斩伏念及温傅于都市。行俭之功不录。封闻 喜县公。行俭叹曰:“浑、浚之事,古今耻之。但恐杀降则后无复来矣!”遂称疾 不出。永淳元年,十姓突厥车薄叛,复为金牙道大总管,未行卒,年六十四,赠幽 州都督,谥曰献。诏皇太子遣官护视家事,子孙能自立乃停。中宗即位,再赠扬州 大都督。
行俭工草隶,名家。帝尝以绢素诏写文选,览之,秘爱其法,赉物良厚。 行俭每曰:“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笔墨而妍捷者,余与虞世南耳。” 所譔选谱、草字杂体数万言。又为营阵、部伍、料胜负、别器能等四十六 诀,武后诏武承嗣就第取去,不复传。
行俭通阴阳、历术,每战,豫道胜日。善知人,在吏部时,见苏味道、王抃, 谓曰:“二君后皆掌铨衡。”李敬玄盛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之才,引示 行俭,行俭曰:“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如勃等,虽有才,而浮躁衒露,岂 享爵禄者哉?炯颇沉嘿,可至令长,余皆不得其死。”所引偏裨,若程务挺、张虔 勖、崔智睟、王方翼、党金毘、刘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齿常之,类为世名将, 傔奏至刺史将军者数十人。
尝赐马及珍鞍,令史私驰马,马蹶鞍坏,惧而逃。行俭招还之,不加罪。初, 平都支、遮匐,获瑰宝不赀,蕃酋将士愿观焉,行俭因宴,遍出示坐者。有玛瑙盘 广二尺,文彩粲然,军吏趋跌盘,碎,惶怖,叩头流血。行俭笑曰:“尔非故也, 何至是?”色不少吝。帝赐都支资产皿金三千余物,橐驼马牛称是,行俭分给亲故 洎麾下,数日辄尽。
子光庭。光庭字连城,早孤。母厍狄氏,有妇德,武后召入宫,为御正,甚见 亲宠,光庭由是累迁太常丞。以武三思婿,坐贬郢州司马。开元中,擢兵部郎中、 鸿胪少卿。性静默,寡交游,虽骤历台省,人未之许,既而以职业称,议者更推之。
玄宗有事岱宗,中书令张说以天子东巡,京师空虚,恐夷狄乘间窃发,议欲加 兵守边,召光庭与谋,对曰:“封禅者,所以告成功也。夫成功者,德无不被,人 无不安,万国无不怀。今将告成而惧夷狄,非昭德也;大兴力役,用备不虞,非安 人也;方谋会同,而阻戎心,非怀远也。此三者,名实乖矣。且诸蕃,突厥为大, 贽币往来,愿修和好有年矣,若遣一使,召其大臣使赴行在,必欣然应命。突厥受 诏,则诸蕃君长必相率而来,我偃旗息鼓,不复事矣。”说曰:“善,吾所不及。” 因奏用其策,突厥果遣使来朝。
东封还,迁兵部侍郎。久之,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 迁黄门侍郎,拜侍中,兼吏部尚书、弘文馆学士。撰摇山往则、维城前轨 二篇献之。手制褒美,诏皇太子、诸王于光顺门见光庭,谢所以规讽意。光庭又引 寿安丞李融、拾遗张琪、著作佐郎司马利宾直弘文馆,撰续春秋经传,自战国 讫隋,表请天子修经,光庭等作传。书久不就。时有建言唐应为金德者,中书令萧 嵩请百官普议。光庭以唐符命表著天下久矣,不可改,亟奏罢之。二十年,封正平 县男。初,知星者言,上象变,不利大臣,请禳之。光庭曰:“使祸可禳而去,则 福可祝而来也!”论者以为知命。卒,年五十八,赠太师。
初,吏部求人不以资考为限,所奖拔惟其才,往往得俊乂任之,士亦自奋。其 后士人猥众,专务趋竞,铨品枉桡。光庭惩之,因行俭长名榜,乃为循资格,无贤 不肖,一据资考配拟;又促选限尽正月。任门下省主事阎麟之专主过官,凡麟之裁 定,光庭辄然可,时语曰:“麟之口,光庭手。”素与萧嵩轻重不平,及卒,嵩奏 一切罢之,光庭所引,尽斥外官。博士孙琬以其用循资格,非奖劝之谊,谥曰克平, 时以为希嵩意。帝闻,特赐谥曰忠宪,诏中书令张九龄文其碑。
子稹,以廕仕,累迁起居郎。开元末,寿王瑁以母宠,欲立为太子,稹陈申生、 戾园祸以谏,玄宗改容谢之,诏授给事中。稹曰:“陛下绝招谏之路,为日滋久, 今臣一言而荷殊宠,则言者将众,何以锡之?”帝善其让,止不拜。俄授祠部员外 郎,卒。子倩,字容卿,历信刺史我。劝民垦田二万亩,以治行赐金紫服,代第五 琦为度支郎中。卒,谥曰节。子均。
均字君齐,以明经为诸暨尉。数从使府辟,硁硁以才显。张建封镇濠、寿,表 团练判官。时李希烈以淮、蔡叛,建封扞贼,均参赞之。以劳加上柱国,袭正平县 男。迁累膳部郎中,擢荆南节度行军司马,就拜荆南节度使。刘辟叛,先骚黔、巫, 胁荆、楚,以固首尾,均发精甲三千,逆击之,贼望风奔却。加检校吏部尚书。
初,均与崔太素俱事中人窦文场,太素尝晨省文场,入卧内,自谓待己至厚, 徐观后榻有频伸者,乃均也。德宗以均任方镇,欲遂相之,谏官李约上疏斥均为文 场养子,不可污台辅,乃止。
元和三年,入为尚书右仆射,判度支。旨唱、授桉、送印,皆尚书郎为之,文 武四品五品、郎官、御史拜廷下,御史中丞、左右丞升阶答拜,时以为礼太重。俄 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累封郇国公。以财交权幸, 任将相凡十余年,荒纵无法度。卒,年六十二,赠司空。
娄师德,字宗仁,郑州原武人。第进士,调江都尉。扬州长史卢承业异之,曰: “子,台辅器也,当以子孙相诿,讵论僚吏哉?”
上元初,为监察御史。会吐蕃盗边,刘审礼战没,师德奉使收败亡于洮河,因 使吐蕃。其首领论赞婆等自赤岭操牛酒迎劳,师德喻国威信,开陈利害,虏为畏悦。 后募猛士讨吐蕃,乃自奋,戴红抹额来应诏,高宗假朝散大夫,使从军。有功,迁 殿中侍御史,兼河源军司马,并知营田事。与虏战白水润,八遇八克。
天授初,为左金吾将军,检校丰州都督。衣皮袴,率士屯田,积谷数百万,兵 以饶给,无转饷和籴之费。武后降书劳之。长寿元年,召授夏官侍郎,判尚书事, 进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尝谓师德:“师在边,必待营田,公不可以劬劳惮也。” 乃复以为河源、积石、怀远军及河、兰、鄯、廓州检校营田大使。入迁秋官尚书、 原武县男,改左肃政御史大夫,并知政事。证圣中,与王孝杰拒吐蕃于洮州,战素 罗汗山,败绩,贬原州员外司马。万岁通天二年,入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 事。后与武懿宗、狄仁杰分道抚定河北,进纳言,更封谯县子、陇右诸军大使,复 领营田。
圣历三年,突厥入寇,诏检校并州长史、天兵军大总管。九月,卒于会州,年 七十。赠幽州都督,谥曰贞,葬给往还仪仗。
师德长八尺,方口博脣。深沉有度量,人有忤己,辄逊以自免,不见容色。尝 与李昭德偕行,师德素丰硕,不能遽步,昭德迟之,恚曰:“为田舍子所留。”师 德笑曰:“吾不田舍,复在何人?”其弟守代州,辞之官,教之耐事。弟曰:“人 有唾面,洁之乃已。”师德曰:“未也。洁之,是违其怒,正使自干耳。”在夏官 注选,选者就按阅簿。师德曰:“容我择之可乎?”选者不去,乃洒笔曰:“墨污 尔!”
狄仁杰未辅政,师德荐之,及同列,数挤令外使。武后觉,问仁杰曰:“师德 贤乎?”对曰:“为将谨守,贤则不知也。”又问:“知人乎?”对曰:“臣尝同 僚,未闻其知人也。”后曰:“朕用卿,师德荐也,诚知人矣。”出其奏,仁杰惭, 已而叹曰:“娄公盛德,我为所容乃不知,吾不逮远矣!”总边要、为将相者三十 年,恭勤朴忠,心无适莫,方酷吏残鸷,人多不免,独能以功名始终,与郝处俊相 亚,世之言长者,称娄、郝。
赞曰:“仁轨等以兵开定四夷,其勇无前,至奉上则瞿瞿若不及,行俭临下以 恕,师德宽厚,其能以功名始终者,盖近乎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者邪!
<b>部分译文</b>
刘仁轨别名正则,汴州尉氏县人。
少年时代家境贫困,爱好学习。遇上隋朝末年的社会动乱,不能安静地读书,每当劳动之余,就伸出手指在空中、在地上写写划划,来巩固学得的知识,终于以学识渊博而闻名。唐高祖武德初年,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瑰起草奏疏议论国事,刘仁轨看到那份草稿,替他修改了几句话。
任瑰对他的才学感到惊异,按照朝廷的授官规定任命他为息州参军。后来改任陈仓县尉。官署里有个名叫鲁宁的折冲都尉,骄狂放纵违反法纪,县署里没有谁能制服他。刘仁轨警告他不得重犯,但鲁宁凶暴蛮横依然如故,刘仁轨用刑杖将他打死。州里的官员把这事报告了朝廷,太宗李世民说:“一个县尉竟打死了我的折冲都尉,这能行吗?”把他召进朝廷责问。刘仁轨回答说:“鲁宁侮辱我,我因此杀了他。”太宗认为刘仁轨刚毅正直,提升他任咸阳县丞。
贞观十四年(640),太宗准备到同州设置栅栏圈围野兽打猎。当时秋收还没有结束,刘仁轨劝谏说:“今年雨水丰沛,各种庄稼都长得茂盛,现在仅仅收割了十分之二。只按平常情况征用劳役,就已对秋收造成妨害。还要为打猎做准备工作,维修桥梁平整道路,劳力即使尽量节省,还是不能少于几万人。稍微推迟十来天,让农民收割完毕,陛下的车驾从容出动,于公于私都得到安宁。”太宗发下加盖御印的文书对他的劝谏表示赞同采纳。后来任命他为新安县令。接连提升到给事中。他遭到李义府的诽谤,离京任青州刺史。高宗显庆五年(660),征讨辽东,李义府想捏造罪名排斥他,派他去督率从水路运输军粮,粮船果然翻沉了。刘仁轨因此获罪免去了官职,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随军服务。
当初,苏定方平定百济国以后,留下郎将刘仁愿镇守百济城,左卫中郎将王文度任熊津都督,安抚收容百济的残余兵众。王文度死了,百济国的旧将福信以及和尚道琛接回原来的王子扶余丰立为国王,带领兵众围攻刘仁愿。朝廷诏令刘仁轨任带方州检校刺史,统领王文度的兵众,并且调遣新罗国的部队作为援军。刘仁轨带兵严格整肃,轮番战斗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福信等人解去了对刘仁愿的包围,退兵守卫任存城。后来福信杀掉了道琛,吞并了道琛的人马,招回了叛逃的百济士卒,声势嚣张得很。
刘仁轨和刘仁愿会合以后,这才休整部队。这时苏定方征讨高丽,围攻平壤没有攻克。高宗李治命令刘仁轨带领部队到新罗国去和金法敏商议是回国是留守的主意。将士们都想回国,刘仁轨说:“按照春秋的义理,大夫出征国外,只要是可以使朝廷安宁、国家有利的事,就得专心一意地去做。如今皇上准备消灭高丽,首先消灭了百济,留下部队镇守,控制了它的要害。虽然叛贼强横,但它的兵卒劳役并不充足,我们应当磨好刀枪,喂饱战马,趁它没有准备,打它个措手不及,百战百胜万无一失。到了胜利无疑的时候,摆开决战阵势,驱马传递文书请求朝廷增派军队,声援接应,敌人就可消灭了。眼下平壤没有攻克,熊津又放弃了,那么百济死灰复燃,消灭高丽就不知是哪年哪月了。我们虽然驻进了新罗国,但这正像客人一样,发生了不称心的事,后悔还来得及吗?百济的扶余丰对福信心怀猜忌,貌合神离,势必不会支撑多长时间。我们应当坚持守卫等它发生变故再去消灭他们,目前不能轻率行动。”大家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请求朝廷派遣增援部队。
百济的兵众守着真岘城,刘仁轨乘着夜晚催促新罗的兵卒悄悄来到真岘城下攀援城墙,黎明时分,攻进了真岘城,于是打通了新罗的运粮道路。扶余丰果然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杀掉了福信,派遣使者到高丽、倭国请派援军。朝廷正好诏令右威卫将军孙仁师率领军队渡过渤海到来了,士气振奋。这时,将领们讨论进攻目标,有人说:“加林城是水陆交通要道,何不首先攻打它?”刘仁轨说:“用兵的原则是避开坚实部位攻打薄弱环节,加林城地势险阻守卫坚固,进攻就会大量伤亡,守卫也会旷日持久。周留城,是敌人的巢穴,敌军头目都集聚在那里。如果攻克周留城,其余各城自然就好夺取了。”于是孙仁师、刘仁愿以及新罗国王金法敏率领陆军进发,刘仁轨和杜爽、扶余隆沿着熊津、白江进军去和陆军会合。刘仁轨在白江口遇上了倭国的军队,打了四仗都取得胜利,焚烧敌战船四百艘,海水都映红了。扶余丰脱身逃走,缴获了他的宝剑。百济的王子扶余忠胜、扶余忠志率领自己的兵众和倭国的军队投降,只有主帅迟受信占据的任存城还没有攻克。当初,苏定方打败百济国,主将沙吒相如、黑齿常之纠集逃散的兵卒,凭借险要地势接应福信,到这时投降了唐军。刘仁轨对他们表示了诚意,让他们攻取任存城来证明自己的真诚,就给了他们充足的武器干粮。孙仁师说“:外族属国心性放纵不可信任,如果给予武器粮食,就是为他们反叛提供条件。”刘仁轨说:“我观察沙吒相如、黑齿常之真诚并有谋略,乘机立功,还怀疑什么?”他们两人到底攻克了任存城。迟受信丢下老婆孩子逃往高丽,百济国的残余势力全部消灭。孙仁师等人整顿部队班师回朝,朝廷诏令刘仁轨留下率领军队镇守百济。
百济国两次遭受战乱,僵尸遍地如同丛生的草木,刘仁轨命令着手对死者进行掩埋祭奠。重新登记户籍,设置官署属吏,开辟道路,建设村庄,修复堤坝塘堰,救济贫困人家,鼓励农业生产,替他们建立土地神庙,百济的民众都安居下来。守军于是垦种土地,筹划平定高丽。刘仁愿回到京城,高宗慰问他说:“你本来是位武将,写来的军事奏表文书,都合乎礼仪格式,用什么办法达到这个水平的呢?”刘仁愿回答说“:都是仁轨的手笔,不是我能写出来的。”高宗赞赏刘仁轨,破格提升他六级官阶,正式任命他为带方州刺史,奖给他一处住宅,给他夫人孩子丰厚的赏赐,送去盖有御印的文书进行表彰。
在这之前,太宗贞观、高宗永徽年间,阵亡将士都诏令使者前去慰问祭奠,有的还把追认的官职爵位转授给他的后辈担任。显庆以后,奖赏出征将士的事差不多全没有了;到了打败百济国、攻下平壤城时,有功的人完全没有甄别任用。
州县征募兵役,人们不愿当兵出征,身体健壮家境富裕的人,用财物到官府打通关节,都可以逃避征调。招募到的人都愚弱贫困,没有战斗意志。刘仁轨全面论述了不计功行赏的弊病,要求朝廷对出征将士给予慰劳奖赏,以便鼓舞士气。
还呈递奏表建议任用扶余隆,让他安抚百济的民众。高宗才任命扶余隆为熊津都督。
当时刘仁愿任卑列道总管,高宗诏令他率领部队渡过渤海,接替驻守百济,再和刘仁轨一起回国。刘仁轨说“:皇上巡视各地,还要筹划平定高丽。眼下正值农忙季节,如果官兵全被接替,新来的人不熟悉情况,万一这里发生变故,谁能保卫?不如留下原来的部队收割完毕之后,分批派他们回国。我应当留下,还不能离开。”刘仁愿不同意,说:“我只知道执行诏令。”刘仁轨说“:不对。如果对国家有利,知道该做就没有不做的,这是臣下应守的节操。”于是向朝廷陈述利害关系,请求留守百济。高宗诏令同意。因此认为刘仁愿不忠。
当初,刘仁轨任带方州的检校刺史时,对别人说:“老天打算让我这老头富贵吧!”于是请求到了朝廷颁布的历书和历代皇帝的名讳,有人询问这是为什么,刘仁轨回答说:“我会平定辽东,颁布使用大唐历法。”结果都像他说的那样实现了。在高宗到泰山祭祀天地时,刘仁轨终于带领新罗、百济、儋罗、倭国这四个属国的酋长奔赴泰山参加祭典集会。高宗特别高兴,提升他为大司宪。后来升任右相,兼检校太子左中护。累计功劳封他为乐城县男。
总章元年(668),刘仁轨任熊津道安抚大使,兼任灞江道总管,给李责力当副手征讨高丽,平定了它。刘仁轨由于生病要求辞职,高宗提升他为金紫光禄大夫,同意他退休。不久被召回朝廷任陇州刺史,授予太子左庶子、同中书门下三品头衔,主持编纂本朝历史。咸亨五年(674),任鸡林道大总管,东征新罗国。
刘仁轨率领军队横渡瓠芦河,进攻重镇七重城,攻克了这座城镇。进封爵号为乐城县公,他的儿子以及哥哥的儿子中有三个人被授予上柱国头衔,乡亲们为此感到光荣,把他的故居称为“乐城乡三柱里”不久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宾客,仍旧主持政务。
吐蕃入侵时,刘仁轨被任命为洮河道行军镇守大使。永隆二年(681),任太子少傅。多次请求退休,朝廷同意他免去尚书左仆射职务。高宗游幸东都洛阳,皇太子留在京城处理军政事务,高宗诏令刘仁轨和裴炎、薛元超留在长安辅佐太子。太子赶赴洛阳后,高宗诏令皇太孙李重照留守长安,刘仁轨任副留守。
则天皇后主持朝政,又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皇太孙被废除后,刘仁轨独自主持长安留守事务。他向则天皇后呈递奏疏称病辞职,乘机陈述西汉吕后、吕禄、吕产危害国家的事来劝说她,则天皇后派遣武承嗣带上加盖御印的文书慰问勉励他。改任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
终年八十五岁。则天皇后诏令全体官员登门哀悼,颁发诏书追认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安葬在高宗的乾陵墓地。赐给他家庭收纳三百户租税的实封。
刘仁轨虽然官高位显,但是从不自高自大,接待亲朋故旧跟当老百姓时一样谦虚恭敬。御史袁异式曾经弹劾他,侮辱他,迫使他自杀。等到他任大司宪时,袁异式还是宪台御史,心里惶惶不安,乘着酒性向他求情解释,刘仁轨手端酒杯说“:如果不和您友好共事,就让我跟这酒杯一样立即罄罄而空。”后来主管政务,推荐袁异式任司元大夫。他就是这样从小小县尉做到辅国大臣,善于提高自己的声誉,得到属吏部下的欢心。
到任洮河道行军镇守大使时,向朝廷呈递的紧急机密奏折,多数被中书令李敬玄扣压或退回,刘仁轨就上表推荐李敬玄接替自己去统率军队打仗,果然使兵众覆没。裴炎被关进监狱时,刘仁轨正任京城留守,郎将姜嗣宗派使者来,向他谈起裴炎的事,并且说:“裴炎行迹反常已很久了。”刘仁轨问“:你知道吗?”使者说“:知道。”等则天皇后回到长安,上表弹劾姜嗣宗知道裴炎谋反的情况却不告发。则天皇后恼怒,活活将他腰斩而死。
儿子刘浚,官职做到太子舍人。武则天垂拱年间,被酷吏杀害。中宗李显登上帝位,由于刘仁轨曾任东宫属吏的老交情,第二次追认他为司空。刘浚的儿子刘晃,玄宗开元中叶,任给事中,上表请求为刘仁轨立碑,追赠谥号为“文献”
裴行俭别名守约,绛州闻喜县人。
父亲名仁基,在隋朝任光禄大夫,身陷王世充的叛军后策划投奔唐朝,遭到杀害。
追认为原州都督,谥号为“忠”
裴行俭少年时代凭借先辈功勋被委任为弘文生。太宗贞观中叶,参加明经科考试中选,任命为左屯卫仓曹参军。
当时苏定方任大将军,说道:“我用兵的谋略,世上没有可传授的人,现在你很合适。”就把战略战术全部传授给他。后来调任长安县令。高宗李治准备立武昭仪为皇后,裴行俭认为国家的祸患就从这事开始,和长孙无忌、褚遂良秘密商议对策,大理寺的袁公瑜向武昭仪的母亲告密,降职为西州都督府长史。高宗麟德二年(665),升任安西都护,西域各国大多仰慕他的仁义归附唐朝。召回朝廷任司文少卿。改任吏部侍郎,和李敬玄、马载一同主持选才任官的工作,获得有才干的声誉,人们称为“裴马”裴行俭创设长名榜、铨注等法规,还规定了州守县令的升降、衡量资历的高低作为制度。
上元三年(676),吐蕃叛乱,裴行俭离京任洮州道左二军总管,改任秦州右军总管,一起受周王李显指挥。仪凤二年(677),突厥十个部族的可汗阿史那都支以及李遮匐,引诱各附属部落来骚扰安西,和吐蕃结为联盟,朝廷准备征讨。
裴行俭建议说:“吐蕃跋扈蛮横,正处强盛时期,李敬玄征讨失利,刘审礼已被斩首,怎能又为西部边境酿成事故呢?现在波斯王死了,他的儿子泥涅师在长安做人质,如果派遣使者送泥涅师回波斯继承王位,就从突厥、吐蕃两国经过,要是运用计谋解决问题,是可以不用劳神费力就能成功的。”高宗于是命令裴行俭带上诏书护送波斯王,并任安抚大使。
穿越莫贺延碛沙漠时,飞沙走石,白天如同夜晚,向导迷了路,将士们饥饿疲劳。
裴行俭命令宿营举行祭祀,传出号令说:“水泉不远。”将士们才稍微安心。很快就云散风静,向前走了几百步,水泉丰沛草木繁茂,后边来的人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大家都感到惊异,好像是到了西汉李广利将军取马的大宛贰师城。到了西州,各属国官员出城迎接,裴行俭从当地招集了一千多名才智出众的人跟着自己向西走。制造舆论说:“天气太热,不能前进,应该住下来等待秋天。”阿史那都支侦探到这个情报,就没有设防准备。
裴行俭从容地召见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的酋长,假装邀约打猎,对他们说“:我爱好打猎的兴趣从来都没有忘掉,谁愿意跟我去打猎?”愿意跟随的当地年轻人有上万名,于是暗地带着队伍出发。几天之内,加速前进,离阿史那都支的营帐十多里,先派他亲近的人去向他问安,外表显得清闲无事,不是来袭击的,又派人急速召见阿史那都支。阿史那都支本来和李遮匐商量好,到了秋天再迎战护送波斯王的队伍,后来听说唐军到了,仓促之间想不出对策,只得率领五百多个下属人员到裴行俭的军营拜见,于是捉拿了他。当天,传递阿史那都支做符契用的弓箭,召集各部族酋长都来为他祈求保全生命,一同将他们押送到了碎叶城。挑选精悍的骑兵,轻装简从,袭击李遮匐。半路上抓住了李遮匐的使者,释放了他,叫他回去告知李遮匐,阿史那都支已被捉拿,李遮匐就投降了,全部押送到了长安。军官们在碎叶城为裴行俭镌刻石碑来记述功劳。高宗亲自设宴慰问,说:“裴行俭率领孤立无援的军队,深入到万里以外,不用作战就捉拿了叛党,平息了叛乱,可以说是文韬武略集于一身了,可得同时授予文臣武将两种官职。”当即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高宗调露元年(679),突厥的阿史德温傅背叛唐朝,匈奴的单于管辖的二十四个州造反响应他,有几十万人众。都护萧嗣业征讨没有成功,死伤失败接连发生。高宗诏令裴行俭任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讨伐。他统率太仆少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的部队十八万人,会合西路军的程务挺、东路军的李文日柬等人,总共三十多万人马,军旗连绵上千里,全由裴行俭指挥。
在这以前,萧嗣业运输军粮,多次被敌人抢走,士卒饥饿而死。裴行俭说:“可以用计战胜敌人。”于是准备了三百乘假粮车,每乘车里埋伏五名骁勇的士卒,带着斩马的长刀、强劲的弓弩,用瘦弱的士卒拉车前进,还派精兵秘密地紧跟在后边。敌人果然来抢粮车,拉车的瘦弱士卒假装逃脱险境,敌人用马把车迅速拉到有水草的地方,解下马鞍,让马吃草。正要从车里拿粮食,骁勇的士卒猝然冲出,后边的伏兵恰好赶到,差不多将敌人杀死或俘虏光了。从此没有哪股敌人敢于走近粮车。
唐朝大军暂时驻扎在单于的北边,傍晚,已经扎好了营帐,战壕已全部挖好,裴行俭改变命令迁移到高冈上扎营。
军官们说:“将士们已经安顿下来了,不能扰乱他们。”裴行俭不听这些,催促迁移。到了夜晚,狂风暴雨突然来了,原来扎营的地方,积水一丈多深,将士们没有谁不惊叹,询问怎么知道会有风雨的,裴行俭说“:从今以后只按我的指挥办事就行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敌军在黑山抵御,连打几仗都失败了,裴行俭让将士们尽情厮杀,前后杀死的敌人无法统计。突厥未经唐朝封赐的可汗泥熟匐被他的部下杀死,部下提着他的首级前来投降;又活捉了他们的大首领奉职班师回朝,突厥的残余部队逃往狼山。裴行俭回朝以后,阿史那伏念非法地自称可汗,又同阿史德温傅会合。
第二年,裴行俭重新统率各路军队,驻扎在代州的陉口,派遣间谍大搞离间活动,劝说阿史那伏念,使他跟阿史德温傅互相猜疑。阿史那伏念害怕了,秘密送来降书,并请求让他亲自捆来阿史德温傅表示诚意。裴行俭保守秘密没有公开,而呈递密封奏表报告了朝廷。几天之后,尘土冲天向南滚来,哨兵们惊恐,裴行俭说“:这是阿史那伏念押送阿史德温傅来投降,没有别的情况。不过接受投降如同接受挑战。”于是命令严加防备,派遣一名使者前去慰问。事情果然是这样。到这时,突厥残部全被消灭。高宗十分高兴,派户部尚书崔知悌慰劳部队。
当初,裴行俭曾向阿史那伏念许诺不杀他们,侍中裴炎妒忌他的功劳,向高宗陈述意见:“阿史那伏念被程务挺、张虔曰助威胁追赶,又遭碛北回纥的逼迫,没有办法才投降的。”结果在都城的大街上斩杀了阿史那伏念和阿史德温傅。裴行俭的功劳也不予记载。只是封他为闻喜县公。裴行俭叹息说“:西晋的王浑忌妒王浚平定吴国功劳的事,从古至今人们认为可耻。只怕杀掉降将以后就没有再愿归顺的人了!”于是借口生病不再露面。永淳元年(682),十姓突厥的车薄叛乱,裴行俭又任金牙道行军大总管,还没有出发就去世了,享年六十四岁,追认为幽州都督,谥号为“献”高宗诏令皇太子派遣官员管理他的家事,直到子孙能够自立才止。中宗李显登位,又追认他为扬州大都督。
裴行俭善长草书隶书,是位书法名家。高宗曾经给他白绢命令书写昭明文选,观赏之后,珍爱他的法度,赏赐丰厚。裴行俭常常说“:褚遂良如果不是精美的笔和墨,还不曾叫写就写,不选择笔和墨的好坏而能写得机灵敏捷的,只有我和虞世南而已。”他撰写选谱、草字杂体好几万字。还就安置军营、阵势摆列、预料胜负、识别人才等问题编写了四十六条经验诀窍,武后命令武承嗣上门拿走了,没有流传。
裴行俭通晓天文、历法,每次打仗,都能预知有利的时日。他善于识别人,在吏部任职时,看到苏味道、王剧,说道:“您二位日后会主管选拔人才的工作。”
李敬玄大力赞扬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的才学,推荐给裴行俭,裴行俭说:“做官的人要达到远大的志向、职位、前途,就要把度量见识放在首位,把文学技艺放在其次。像王勃等人虽然富有文才,但轻浮急躁,爱卖弄夸耀,哪里是享有爵位俸禄的人呢?杨炯比较稳重谨慎,可以当到县令,其余的人都不会善终。”他推荐的高级将领,例如程务挺、张虔曰助、崔智聅、王方翼、蠶金毗、刘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齿常之,大都是当世名将,由副官升为刺史将军的几十人。
皇帝曾赏赐给他骏马和珍贵的马鞍,令史私自骑马奔驰,马跌跤摔坏了马鞍,吓得逃跑了。裴行俭叫他回来,没有追究他。当初,平定阿史那都支、李遮匐时,缴获的珍宝数量巨大贵重无比,各国的首领将士希望看看,裴行俭乘机设宴,全部拿出来让他们观赏。有一个直径两尺的大玛瑙盘,错杂艳丽的色彩闪烁光亮,军中小吏脚步太快跌了一跤,盘子被摔碎了,惶恐惊怕,跪在地上头叩出了血。裴行俭笑着说:“你不是故意的,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丝舍不得的颜色。高宗赏赐给他从阿史那都支那儿缴获的财物金银器皿三千多件,骆驼马牛数字相同,裴行俭分送给亲戚朋友直到部下,几天时间就送光了。
裴行俭有个儿子名光庭。
裴光庭别名连城,年幼时他父亲裴行俭就去世了。母亲厍狄氏,严守妇道,武则天皇后招进宫廷,任御正,很受亲近宠信,裴光庭因此接连提升为太常丞。
中宗复位后,因为他是武三思的女婿,获罪贬为郢州司马。玄宗开元中叶,提升为兵部郎中、鸿胪少卿。他性情恬静沉默,不爱交朋结友,虽然迅速登上台省高位,人们还没有认可他,后来因为称职,舆论才变为推崇。
玄宗李隆基准备到泰山祭祀天地,中书令张说认为玄宗巡视东方,京城空虚,担心北部异族乘机暗中生事,商议要增加军队防守边境,召见裴光庭参与研究,裴光庭回答说:“到泰山祭祀天地,是报告功业圆满。功业圆满,就是恩德遍布天下,百姓全都安乐,万国全都归附。
如果准备报告功业圆满却担心异族作乱,就不是显示恩德遍布天下;大动兵众,用来防备意外变故,就不是使得百姓安乐;正想让各国同来朝见,但疑惑异族有叛乱野心,不是安抚属国的做法。在这三个方面,就使得到泰山祭祀天地名不副实了。并且在各属国之中,突厥是最大的,它进献财物同我朝交往,希望建立友好关系已有几年了,如果派遣一名使者,请它的大臣到泰山去朝见皇上,一定会愉快地服从命令。突厥接受诏令,那么各个属国的首领必然一块儿前来,我们不必采用军事措施,就不再会出事了。”张说说:“好,我没有考虑到这些。”
于是向玄宗禀奏,采用了裴光庭的策略,突厥果然派遣使者前来朝拜。
从泰山回来以后,裴光庭升任兵部侍郎。过了很久,被任命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御史大夫。后来改任黄门侍郎,授予侍中,兼任吏部尚书、弘文馆学士。撰写摇山往则、维城前轨两篇文章进献给玄宗。玄宗亲手写诏赞扬嘉奖,诏令皇太子、各位亲王到光顺门会见裴光庭,感谢他用这两篇文章劝谏的心意。裴光庭还推荐寿安丞李融、拾遗张琪、著作佐郎司马利宾到弘文馆供职,撰写续春秋经传,从战国到隋朝,呈递奏表请求玄宗写“经”裴光庭等人作“传”这部书很长时间没有写成。当时有人建议唐朝应当属于“金德”中书令萧嵩请让所有官员都参加讨论。裴光庭认为国家符命载入史册昭示天下已经很长时间了,不能更改,多次禀奏请求停止讨论。开元二十年(732),封为正平县男。当初,懂星象的人讲,天象出现异常征兆,对大臣不利,请求举行祭祀消除灾祸。裴光庭说“:假使灾祸可以通过祭祀消除,那么富贵寿命就可以通过祈祷得来了!”舆论认为他懂得了天命。去世时,五十八岁,追认为太师。
从前,吏部寻求人才不局限于资历考核,奖励提拔只论他的才干,常常得到贤德的人委任官职,读书人也就自己发奋。以后考官的读书人众多,一心致力于趋炎附势追名逐利,评品人才授予官职又违法背理。裴光庭要扭转这种局面,沿用他父亲裴行俭创造的长名榜,就是依照资格,不论优秀不优秀,一概根据资格考核拟议官职;同时把选拔时间缩短为正月一个月。委任门下省主事阎麟之专门主管审定吏部、兵部六品以下文武官员任命名单,凡是阎麟之裁决的,裴光庭都同意,当时的顺口溜说:“麟之一开口(说出意见),光庭就动手(下笔批准)。”他一向和萧嵩意见不一,等他一死,萧嵩就奏请玄宗将这些一概停止,裴光庭推荐的人,全部赶出京城去任地方官。博士孙琬由于裴光庭依照资历用人,不合激励原则,拟赠谥号为“克平”时人认为是迎合萧嵩的心意。玄宗得知后,特地赐给谥号为“忠宪”诏令中书令张九龄为他撰写碑文。
裴光庭的儿子名稹,靠先辈功劳当官,连续升任为起居郎。开元末年,寿王李瑁由于母亲得到宠爱,玄宗打算立他为太子,裴稹陈述晋献公太子申生、汉武帝太子刘据的悲剧来劝谏,玄宗改变态度表示歉意,诏令授予给事中官职。裴稹说“:陛下堵塞听取劝谏的途径,时间很长,现在我劝谏了一句话就承蒙特别恩宠,那么劝谏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拿什么奖赏他们呢?”玄宗认为他的辞让很好,就没有提升他的官职。不久授予祠部员外郎,去世了。裴稹的儿子名倩,别名容卿,曾任信州刺史。鼓励百姓开垦荒地两万亩,根据他的政绩品行赐于金鱼袋和紫服,接替第五琦任度支郎中。
去世,谥号为“节”裴倩的儿子名均。
裴均别名君齐,参加明经科考试中选任诸暨县尉。多次听从州府征招办事,性情固执,以才干闻名。张建封镇守濠、寿二州,上表朝廷请求任命裴均为团练判官。当时,李希烈凭借淮、蔡二州叛乱,张建封抵御叛军,裴均当他的参谋助手。因为立功授予上柱国头衔,继承正平县男爵号。改任膳部郎中,提升为荆南节度行军司马,接着任命为荆南节度使。刘辟叛乱,先骚扰黔州、巫州,进逼荆州、楚州,巩固地盘,裴均派遣精兵三千人,迎头痛击叛军,叛军一见势头就逃跑退却。回京任检校吏部尚书。
当初,裴均和崔太素一同侍奉太监窦文场,崔太素一次清晨去看望窦文场,被引进卧室,自以为窦文场对他感情深厚,慢慢看到后边的床上有个频频伸展肢体的人,原来是裴均。德宗李适认为裴均担任的是个地方军事长官节度使,想提升他当宰相,谏官李约呈递奏疏指责裴均是窦文场的养子,不能让他玷污宰相的称号,就作罢了。
宪宗元和三年(808),入朝任尚书右仆射,兼任度支。每月初一上朝按册点名、给予文书、传递印信,都是尚书郎办理,四品五品的文武官员、郎官、御史在堂前阶下对他行拜礼,御史中丞、左右丞登上台阶回拜,人们认为礼仪过于隆重。
很快被授予检校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任山南东道节度使,连续封到郇国公爵位。用财物结交有权势受宠幸的人,任将相共十多年,享乐放纵没有节制。去世,六十三岁,追认为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