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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受不了这个宴会诡异的氛围,虽然她是始作俑者,但是避免成为众多老将辣手摧花的灌酒对象,她还是姗姗退了去。走之前还不忘盯着楚江看了许久,直至楚江从缠绵的甜蜜中醒来有些羞态的颔首同意了秦淮的退场,当然从缠绵中醒来的还有那个衣冠禽兽刘骏,他甚是不满的蹙起眉头,丢了秦淮一个白眼,示意她要离开的话快离开,如果更贴切点的话,她从他眼底的迷雾中看到了略微愠怒的神色,好似不带生气的吐出一个“滚”字,秦淮皮下神经哆嗦了一阵,就扭头出殿门。
刚出殿门,她就深深吐了口气,这场宴会她只要氛围到达这个点就够了,剩下的,要从琐碎却针针见血的事之间周转,慢慢围攻。她是想来个顺水推舟,让大臣逐渐对这个新登基的帝王不满,这样一来,他若哪一日死了,也是会换来一句,死的甚好。
抬眼望了望悬在漆黑夜幕之上的一轮弯月,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朦胧中透着凉意,这般折腾之后,才发现,秋日过些时日便快要到了。回客栈吧,秦淮轻吐纳了一口气,转进回廊。“秦大人,秦大人!”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叫唤声,秦淮顿了顿脚步,闻声大抵是宦官,是谁身边的?她眉梢带起一点玩弄的笑意,索性停住步伐,留在那里等声音渐近。
火光跳跃在寂静的回廊中,秦淮绷紧着清淡的眉目,神色是难以言语的淡漠,她深褐色的眸子透过火光,平静的望着立在她面前的来人中书舍人戴法兴,平静的受了旨意,然后目送那个丰满臃肿的身影悠悠的离去,嘴角边晕开一丝兴奋的笑意,广袖中的那个拳头紧紧地收握着,骨节处渐渐泛白,戴法兴的话仿佛还在回廊里徘徊,“圣上有旨,明夜想与秦大人把酒赏月。”把酒赏月?好兴致啊,刘骏,看来我未起杀意你便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呢。
翌日。
秦淮退了早朝之后,便径直去了秦淮河边的梨花苑,反正萧道成极少吩咐秦淮做事,他自己朝中事务本就繁忙也就懒得去搭理秦淮,如此一来秦淮也是无事一身轻,就用那些平白无故的得到的俸禄消遣一下也甚好,不过她不喜在外面与朝中的王孙贵族们一般赏歌姬舞姿,或是似文人行行酒令,反倒是欢喜偶尔去去秦淮河边的梨花苑听那里的长卿姑娘弹一曲琵琶,那里至少既掩人耳目,又避了外头的暗客,是很好的藏身处。当然这件事不能让萧道成知晓,倘若被他发现,自己定是逃不了一阵犀利的言语折磨和怀疑。
秦淮已经算是长卿的常客了,不过两人的关系却只是单纯的听客和琴姬的关系。秦淮从不同她谈心论事,她的心事只需要她一个人知晓就行了,不需要第二个人来慰问或关心。而长卿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她从不过问秦淮任何事,但是却会为秦淮推去其他客人的邀约。这样的关系,其实真的很好,秦淮静静地倚在木椅上,神色是难得的放松和温和,耳边环绕着悦人心脾的琴声和轻浅却馨香的熏香,却没想到她这一睡下,便睡到了黄昏日落。
“秦大人,圣上明晚想同您把酒赏月。”不知怎的,戴法兴的话突然闪现在秦淮脑中,糟糕,秦淮猛地起身,抬眼看窗外已是日暮时分,回客栈换衣裳是来不及了,就只好和着身上那件朝服匆匆起身,打理了一番准备出去。
坐在秦淮身边的长卿是第一次见秦淮露出那种神情,她有些不安的拉住了秦淮的长袖问道:“大人,怎么了?”秦淮回头看了长卿柔美的脸庞充满了真切的彷徨,她自是一愣,有些好笑地反问道:“怎么露出这种表情?”长卿闻言收敛了自己的神色,略带怯意的垂首,小心翼翼道:“奴只是从未见过大人如此急迫的神情。”秦淮本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在长卿说完那句话之后僵硬了起来,深褐色的瞳孔里像是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急迫?可笑,我为什么要这么急迫?一定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他,对,一定是因为如此……
下一刹那,这些转瞬而逝,她那张平静浅淡的笑容再次攀上了她半边依旧精致的脸,可是另半边完全退了结痂的伤口却被牵扯出了另一副表情,长卿稍稍抬头望着那半边脸,心里莫名的泛起一阵抽痛,喉咙口仿佛被压抑着无法出声,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那个消瘦的背影一步步走远,背脊依然是那么坚挺,可是怎么看起来那么让人心疼。
入宫之时,天色已暗,秦淮一边走着,一边数着回廊的弯数,数着数着,自己的脚步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来,怎么回事,心里竟然会莫名的紧张,她深吸了口气,有些嘲弄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就自己这个破脸,他怎么可能会认出,更何况,能认出自己的东西都被他捡走了。
“你在这做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淮猝不及防,心里一阵燥热,杵在那里愣住了,指间渐渐开始颤抖,不知何时这宫苑中也响起了微弱的虫鸣声,应和着秦淮紧张而混乱的呼吸声和身后不轻不重的鼻息声,“圣上。”她下一瞬便转身下跪,可能是因为急促了,下跪时,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闷声一响,秦淮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身板依旧笔直,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刘骏上下打量了秦淮一眼,眉头微微的蹙起,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今夜朕说过要与你把酒赏月是吧?”秦淮笔直的身子微微的颤了颤,牙关有些愠怒的咬紧,听他这个口吻,仿佛是她邀他来把酒赏月做这种荒唐而混蛋的事!
“是。”她冷淡的应和又招来刘骏不满的神色,“你……”他低头看着她,沉淀着一层薄雾的眼眸里有了另一种神色,秦淮疑惑抬头,触及他的视线时浑身一怔,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仿佛静静地绽放着一朵月下池中莲,那种朦胧的柔和是莲的幽香,缠绕着他,顺着他的鼻息,渐渐环绕秦淮周身,那么平静的眼神,相隔了多少年她又一次看到了。
汗缓缓从她额角滑落,膝盖上传来丝丝刺痛,她不经意的蹙起了眉,露出了吃痛的表情,“你终于知道痛了?”他向前一步,立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纤弱的月光,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紧紧地握住,身子一轻,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秦淮瞪大杏眼,盯着他的手,浑身就像被针扎了般,头皮一阵酥麻,就连脚都有些软了。“圣上,臣自己可以。”她忙挣脱刘骏修长有力的手,狼狈的踉跄扶住了廊柱。
刘骏也没有想要再扶秦淮的意思,只是浅浅的瞥了她牵强地神色一眼,嗤笑道:“你倘若可以,何必牵强。”然后伸出手,“朕今日心情甚好。”他眉毛拢成了一个好看的角度,嘴角勾起,每个动作在秦淮看来竟然都充满了魅惑和挑逗,他这是要背自己?他要勾引自己?“不不,圣上,如此不妥。”不过她还是在下一刻冷静下来,他如此对自己,是不是阴谋或是有目的?她眉宇间的冷清和不信任成功激怒了刘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