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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刘迪之去了沁容阁。
“二哥!”湉儿坐在柔然竹椅上,小眯着杏眼,手中握着一盆九里明。刘迪之缓缓坐下,抿了口茶,过了片刻才勾起唇角笑道:“什么事呀?”他的笑依然如少时那般纯净,只是璀璨的眼眸已泛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似隔着人心。
湉儿朱唇微启:“哥哥近日里在忙些什么呀?湉儿都不能寻着你的人影!”刘迪之捏着手中的青瓷杯,心事重重的灌了几口茶,道:“哦,我近日里公事缠身呗~是不是宋宛同你抱怨了?”说罢深深的看了一眼湉儿。湉儿倒是没想到刘迪之这么看着她,心绪万千,二哥这眼神,近同哀愁。
“二哥,你说罢,湉儿这里,风口紧得很。”湉儿调皮的冲刘迪之挤了挤眼,给碧雪使了个颜色,让她侯在屋外。刘迪之这才展眉舒了口气,“父王让我同三弟去吴郡,寿阳,颍州等地招征新兵。说是皇爷爷下的令,可能是军中老弱伤残的人多了吧。”话虽如此,但是他还是有怀疑。
“新兵?”湉儿心中咯噔了一下,仿佛像是被人窥视了自己的秘密般不安了起来,但表面仍是灿烂的扯起笑颜:“呵呵,哥哥莫要让这事烦了你的心!对了,哥哥有没有见过女巫?”
刘迪之本是一脸不爽的神色闻言后微变,顶着略带好奇的目光落在湉儿秀美的脸上。“女巫?你这丫头又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他好笑的问。
湉儿眯起眼,将糖糕塞入嘴中细嚼,看来爹爹所说的事,二哥并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或者,爹爹根本没有让二哥参与那件事。“湉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家中来了女巫么”刘迪之琢磨着湉儿的神色,看出了异端,便担心的问道。湉儿吐了吐舌头,对着刘迪之扮了张鬼脸,半天才挤出字来“你说湉儿象巫女么?”刘迪之微愣住,嘴角的笑意渐浓,看来湉儿是真的长大了,变得如此聪明激灵了。
湉儿望着已是十八的二哥刘迪之,脸上早已没有八年前的稚气,和坏坏的痞气。如今的他多了几分沉稳,虽年少时的模样令她怀念,但如今的模样却令她心安。她多想二哥,三哥,爹爹娘,皇爷爷,一辈子都那么疼爱她,永远都不要变好了。
可是她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其实都想一直爱着她,也想永远保护她,可是乱世却容不得半点亲情。
既然二哥三哥回来了,那么又要恢复到往日的练剑习武了。湉儿的剑术增长了不少,能同哥哥们过上好几招了。武场离太子府不远,宋宛时常会过来给湉儿送糕点,茶水。
今日练了许久也没见宋宛的身影,湉儿嘴馋,满脑子都是糖糕,舞剑也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馋丫头,又在想糖糕了吧?”刘迪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弹湉儿的额头,打趣道。刘彬之轻笑,湉儿忙遮住眼,她的三哥,永远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妩媚,越长越亮丽动人,若是说他今生何错之有,那便是,他不该是个男子。
三人打闹之余,有个挺拔的身影已走入武场,立在不远处。湉儿眼尖,第一个瞧见了。望见那个身影,她心中泛起涟漪,向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刘迪之也是欣喜一笑,放下手中剑。
待那人走近,湉儿便迫不及待的跑到他身边,“小渊!”她眼梢翘起,露出灿烂的笑颜。他如今已经完全摆脱了梨花娃娃的模样,眉宇间的风轻云淡之态仍在,墨一般黑而醇的眸子包裹着平易近人的神态,但是他依旧还有梨花的影子,修长挺拔的身姿立在风尘中,深青色的广袖在风中摆动,那是素雅高贵的一枝梨花,带着一尘不染的飘逸。那是诸渊。
诸渊自离开新亭后虽回来见过湉儿几次,但从没到武场来找过湉儿。湉儿这么琢磨着,心想,怕是小渊是来这寻哥哥他们的,压根儿就没自己什么事,想着想着,眼底流光渐渐暗了下去。
“湉儿,你的剑术越来越进步了。”诸渊看出湉儿的神色变化,自己心中没由来的想急着示意自己是来找她的。湉儿侧过头瞅着诸渊瞧了一会儿,嘴边的笑还是忍不住浮出,她掩着嘴,心里莫说有多欢喜,瞥道诸渊的衣着,湉儿不免有些好奇,怎么这次来竟穿了那么正式的官服?便问:“嘿嘿,小渊,你被调遣到新亭啦?”
诸渊好笑的一耸肩,没有回答,反倒是走到刘迪之他们面前,清了清嗓子,对着他们恢复了往日淡淡的神色,缓缓道:“我此次来,是为通告你们一事。”刘迪之警惕的收紧握剑的手,与刘彬之相视一眼,转而再次看向诸渊。
诸渊微启齿:“东阳公主病危。”
什么?湉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渊,你……说什么?”她拉住诸渊的衣袖,精致的脸上划过一丝恐惧。诸渊轻触湉儿眉间,温软的指腹来回舒缓着湉儿不安的情绪,他在她那张嫣然如花的脸上读到的不只是害怕,担忧,竟还有恍悟。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但转瞬便被淡然冲却。
“那我们速速回府。”刘迪之镇定道。
太子府。
诸渊所言属实,而且,东阳公主不仅病危,待湉儿随刘劭他们前去探望时,她急急忙忙地冲入殿内,四周却都是沉闷的呜咽声,这种呜咽声在她听来几乎是扯动心房的悲怆,湉儿知道她未来得及和她最喜欢的皇姨说上一句话,皇姨便离了这人世,离了这纷纷扰扰的一切。她走的时候,一定很安然。
公主崩,举国哀。
东阳公主下葬时,新亭的天空飘下了小雪。这一年的冬,悄然而至,带着晦暗,带着寒冷,带着彷徨与不安。
在祭葬仪式上,湉儿再次见到了刘骏。她以为会像当初爹爹说的那样,永远不让他回来,她也会永远见不到他,这样她就会忘却他,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时,她的心竟然会莫名的激动,然后拉扯出隐在心田的感情,那种泉涌般的感情,让她相信他们之间是有交汇的,而这样的交汇在之前早有扎根,如今只是更换了形式,变成了羁绊。
没想到,一别八年,当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姿立在她面前时,她不可否认,她一如幼时初次见他那般,震惊的无法挪开半部,天真的无法拉回眼神。这样的八年,将他洁白如玉般的肌肤养成了蜜般光滑性感的肤色,高而精瘦结实的身材穿着一身戎装,里里外外透着野性的魅力,那双一成不变的眼眸里如今多了桀骛和傲气,那是同卑微截然相反的神态,看来这八年,他经历了很多。
她发现他们每一次相见,他看她的眼神都会变,但她却从来没有变过,仍是清澈的瞳孔里只有惊艳。湉儿或许从没发现过为何会如此,因为她看他时,她甜美的杏仁眼里装得只有他。
“三……三皇叔。”她唤的很轻,刘骏离她有几步之遥,根本听不见。她咬住下唇,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她承认,她现在是喜出望外。
“你长大了。”他的声音早已没有儿时的童音,清润带着微哑,充满磁性。湉儿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棕色眼眸,那眼里还是迷雾缠绕,就好似从来没变过那样。她细细的瞅着他看,他曾是如玉般光滑的肌肤经过长年征战边疆,微微泛起粗糙,她好像摸摸他的脸,可是,她的手就像系着千斤石,她根本动不了。她明白,她不是动不了,是根本不可以动,不能,不应该。
他是自己皇叔,是爹爹的皇弟,他的母后是自己的姨母,他同她是亲上加亲的亲人。他们之前是亲人,之后也是亲人,他们俩骨子里流的血若是一石的话,那么有三斗是相似的,无论改朝换代,唯有这点,永不会蜕变。她挣扎的神色落在刘骏的眼里,他心中怪怪的,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就立在那里,看着湉儿。这个丫头,自小心事就那么多,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挣扎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湉儿只好欠身离去,再杵在他面前的话,自己心里就会痒死罢。这样,到底是什么感觉?难道是喜欢吗?可她也喜欢二哥三哥,小渊,为什么就是感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