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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一切又怎么样呢?
以前的一切一旦过去,就是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一个人来说,在生命中最重要的,永远不是什么“过去”抑或是“将来”,而是”现在”,那个真真实实的、可以握紧的“现在”。
那么,就这样下去吧,什么都不要理会了,什么都不要顾忌了,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即使是真的有所谓“天”与“命运”也无所谓了,即使是被命运操纵着也无所谓了;就算要她抛弃一切,就算要燃尽她的生命,就算天明之后就要在阳光下化为泡沫浮尘,她也依然想要爱他。
爱他,并且只爱他一人。
只因为,遇见他,就是她从不曾悔的最美的梦。
白衣女子任由所爱之人将自己紧紧抱住,安静地微笑着,倚在他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目光穿过了半空中纷飞的大雪,看向了在九天之上静默生辉的明月。
遥远的天空上,那轮明月放出冷冷没有一丝暖意的光芒,流照着万里之下的大地。那天边的夜幕上,只有星辰与它亘古相依相伴,却同样疏离冷漠,永远无法以最名利浪的光互相照耀,如此骄傲,却又是如此孤独。
真是寂寞啊月亮,还有那个与它相守千年的女仙嫦娥。
这样的女子,为了求得长生不老,为了做天人女仙,不惜舍弃了英雄的后羿,孤注一掷盗得灵药,独自飞去了月宫,在凄清阴郁的广寒孤影里,度过了寂寞如雪的千年。
然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如今在月宫形影相吊的她,尽管早已能不老不死,除却了这些,又得到了什么呢?
惟有孤独。
茫茫苍穹,耿耿星河,凝眸仰望,那个广寒月殿中的白衣仙姝独自守着无边的孤寂落寞,一年又一年,一守就是千万年。
“玄卿,……你猜,嫦娥她为了求得长生不老,舍弃后羿独自服下灵药,却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她靠着他的怀抱,侧耳倾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轻轻问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呢?”
“阿曼拉?!……”他蓦然间便是一惊,低头看她,只唤出了她的名字,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那多年前便读过的诗句,如今,在她没有征兆的一问下,竟又从记忆深处出现,静静浮凸在他的心底。
她怎么能不后悔?
只是为了一时的贪欲,她舍弃了自己的所爱之人,想要得到不老不死的永生,可是真正得到之后,她才发现,原来,长生不老只能是永远的寂寞,那曾经被自己毫不犹豫抛弃的所爱之人,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所以,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那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
而除此之外,皆是虚妄。
那该是给她的惩罚为了心中那瞬间黑暗面的主宰,她如愿成了仙,却亦是为此付出了最重的代价,被永远流放在了人世之外。
她一定是后悔的,只可惜,即使她再如何后悔都已经太晚,也无法回到那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从前。
那么,阿曼拉呢?她是否也为遇见自己而后悔?
“我猜啊,一定是的。”她静静地将脸靠在他的胸前,宁谧地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但你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后悔么?她是在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抵不过诱惑而错选了永生,却没有选择自己所爱的人。而我,恰恰和她不一样。”
“玄卿,我从来都没有后悔遇见你。真的没有。”阿曼拉伸手抱住了他,呓语一般喃喃说着,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他,“虽然这一生很短很短,让我来不及和你相伴,可是无论怎样,我还是遇见了你啊……为你等待的这十年又算什么呢?就算是为你守到死去,我还是不会后悔。若是如嫦娥那样,即使能活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我和她不一样她舍弃了自己所爱的人去追求虚妄的长生不老,因此后悔,可是我选择了你。”她安静地拥抱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哪怕我即将死去,我也不会害怕,我还是会觉得……觉得……很幸福。”
“阿曼拉……”黑衣男子微微怔住,但那只是刹那,之后,他就又回过神来,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将她在怀中抱紧,“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这样对我,让我以后再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玄卿。”话才说到一半,白衣女子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首对上他的目光,向他顽皮地一笑,“不是还有花含烟姑娘么?你可是不久以前才答应了人家,一定会回去娶她的,又怎么能违背誓言,让她为你空等?”
“含烟?阿曼拉,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一下子惊住,心知此事定然是百口莫辩,不知道怎样才能对她解释清楚,却又忍不住辩解,表情又惊又窘,“阿曼拉,你千万不要想歪了,……她不是、不是……含烟和我只是朋友,我们之间从来什么都没有,我不是想……”
“嘻嘻……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吗那么紧张?是不是做贼心虚了?”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她仿佛觉得很有趣,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夜魔大人这十年里可一直是在替我紧紧看着你呢……你还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都给我一交代出来吧,也省得我一件一件问你了。”
“不是,我真的没有、没有……阿曼拉你误会了,我和含烟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他愈加辩解不清,结结巴巴地说着,却是一句也解释不清楚,“她是我的朋友,就是这样。……我没有,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么?”她眨眨眼睛,笑得诡异,“那为什么要抱她,又为什么要告诉她,你一定会娶她呢?”
“我、我……”心里有千万句话要对她解释,然而,她的话瞬间切中了要害,薛玄卿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初在离开中原奔赴楼兰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才要那样冲动地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其实,在他的心中,她与自己只是知交而已。
虽然在遇见他之后,她为他重入闺阁,闭门谢客,除了他之外这也不见,但她并不是他的妻子。相反,如果真的要说起来,他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