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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耳房内,一直静坐听着外面对话的叶蕴仪与潘启文,听到关大鹏这句话,不由对望了一眼,叶蕴仪眼中是不屑和疑问,看向潘启文的眼神,在无声地询问,是否真有这样一份电报?
潘启文眼中却是愤愤不平,他向上翻了个白眼,鼻腔里发出哼音,小声道:“哼,这方淮之凭什么?我倒要去查下,是否真有这样一封电报!”
叶蕴仪知他不过是气话,不由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睨他一眼:“小气!”
这时,只听外面黎昕诧异地道:“古天舒那时身负重伤,来潘家报信,说方宗尧被丁长和抓了,求我们前去救人,话未说完便已死了,他并没有提过什么电报的事。我们也并没有留意过。”
他顿了顿,又说道:“哎呀,这事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看那电报即便有,多半也随着古天舒一块被烧了,这可找不到!媲”
关大鹏心里一堵,不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时关大鹏身旁的随从立即说道:“其实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少帅这边能证明有这件事,有人看到过这件东西,其余的,我们来办就好!”黎昕惊道:“这不是要我们做假证?”他随即面有难色地道:“这个,我可作不了主。”
关大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他忙摆摆手道:“这事先不急,我还是想问一句,少帅可有对早先委员长提出的,去中央任职,共商国事有何想法?”
黎昕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天一从军校起,就对委员长推崇备至,他也看得很清楚,这天下迟早要统一归于南京,为百姓计,天一也愿意唯委员长马首是瞻。只是”
关大鹏忙道:“只是什么?”
黎昕皱了眉道:“只是,天一生于斯长于斯,于这西南之地有很深的感情,潘家军也是绝对离不开他潘少帅的,潘天一和潘家军可以归于南京政府麾下,听命于中央,但这离开西南去南京任职,似有不妥。同时,我们也不希望潘家军被打散混编入其他军中。”
耳房内的叶蕴仪与潘启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目前南京那边形势复杂,为安全计,这是他们事先与黎昕商量好的原则方略,也是归属南京的底线。
只听关大鹏有些为难地道:“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是委员长的一惯作法,只怕很难例外啊!”他直直地看向黎昕,故作坦诚地道:“不瞒你说,若是如此而为,即便委员长相信你们,可怎么能让天下人相信潘家军是真心来归呢?”
黎昕双手一摊:“我也不瞒关先生,南京那边情势复杂,我们也担心天一离了这西南之地,只怕安全都没有保障!因此,这是天一与我们潘家军上下既定的策略,恐怕也很难改变。”
关大鹏点点头道:“少帅的担忧我能理解,我会尽力向中央转达,可是,这之前,少帅是不是可以拿出些诚意的表示来呢?这样,我也好说话些。”
黎昕不由满脸不解地问道:“先生所说的诚意,是指?”
关大鹏沉吟半晌方道:“就目前形势来说,赤匪与我国民政府已成水火不容,委员长曾多次提过,西南赤匪有愈演愈烈之势,实在担心赤匪日益坐大,以后不好收拾啊!所以,我想首先一条,少帅可否有计划地剿灭赤匪,以示与中央一条心的诚意?同时,又可以以剿匪之名,保留潘家军的原有编制?”
黎昕答道:“这个不难,我想天一应该会应承。”
耳房内,叶蕴仪不由微皱了眉,眼前不由浮现出贺文龙那斯文俊逸的身影来。
潘启文了然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她手上拍了拍,轻声道:“这事倒可先应下,只要在这西南地界,做成怎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叶蕴仪眼中一亮,却见潘启文眼皮一翻,一脸不满地道:“对别的男人,你倒是个个都比我上心!”
叶蕴仪赏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厅内,关大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这第二条嘛,便是与日本国的关系。日本方面已提出,既然两国并未断交,那么无论井上村一是否真的犯了事,他们都会另行委派领事前来西南。所以,还请少帅能本着邦交原则,保护新任领事的人身安全!”
这话一落,黎昕与耳房内的潘启文、叶蕴仪均是赫然站起!
黎昕一拍桌子,冷笑一声道:“我们这头刚把日本人赶出去,司令和夫人尸骨未寒,日本人就又要派领事前来,他们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若是南京应承此事,又将潘天一和我潘家军置于何地?你们竟敢说保护日本人?你不如直接一耳光扇在潘天一脸上!”
关大鹏脸上登时挂不住,他不由沉下了脸,神色微厉:“黎师长!我这也是为少帅着想!少帅既不想去南京任职,又不愿意将潘家军打散编制,若再因意气之争,而伤了国体,岂不因小失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是因为潘家军还未正式收归中央,所以我们才与你们商量,若以后潘家军归属了南京,便得听命于中央,只要两国未断交,这日本领事迟早是会再派,到那时,这命令,你们从是不从?”
这时,厅门外响起一个阴冷森寒的声音:“若这是南京方面的条件,恕潘某难以从命!”
关大鹏抬眼一看,厅门外,叶蕴仪与一年轻男子立于门口,那男子一身素服,胡子拉茬,满脸憔悴,却掩不住浑然的凛冽之气。
他心中一惊,却立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这位可是潘少帅?”
潘启文点点头,不屑地瞥了瞥关大鹏伸出来的手,在叶蕴仪胳膊肘轻撞之下,他才缓缓地伸出手去,傲然道:“正是在下!”
叶蕴仪赶紧打着圆场道:“天一听说关先生到访,专程从潘家集赶回省城,与关先生一会。”
关大鹏忙正色道:“少帅,委员长电令我,低他在大帅灵前默哀,同时向少帅致意,还望少帅节哀顺便!”
潘启文这才收起懒散不屑的神色,站直了身子,作立正的姿势,说道:“多谢校长关心!”
叶蕴仪忙说道:“先生请坐!”
几个人重新落了座,潘启文又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关大鹏正自坐立不安之时,只听叶蕴仪柔声道:“关先生,少帅他痛失双亲,心神俱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关大鹏摆摆手道:“少夫人言重了!少帅之痛,关某感同身受,也能理解。只是先前关某所说,还请少帅三思!”
叶蕴仪淡淡地道:“刚才先生所说三条,一是查方淮之矫造防长之命令,二是西南剿匪,三是接受日本重派领事,不知这三条是南京那边收编西南之军的条件呢,还是先生一人之言呢?尤其是这第一条,却是可大可小!”
关大鹏一凛,后面两条的确是上头授意,要他前来试探潘天一是否真心归顺,却并未说是条件,若是因这而与潘天一闹翻,自己这一趟,可要无功而返了。而第一条,则只是他想要将那传言坐实而为,原以为潘天一与方宗尧已因叶蕴仪而反目成仇,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事,不想这黎昕却只装聋作哑,他知其中利害,当即住了口,而从现在叶蕴仪与潘天一之间看来,似乎传言有误,若是真与潘天一闹翻,这件事被他反咬一口,一旦传到南京,只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由多看了叶蕴仪两眼,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女人,着重强调的却是第一条,她,想要做什么?
想到此处,他狠狠地瞪了身边的随从一眼,对叶蕴仪说道:“刚才是下面的人胡说八道,还请不要当真!那传言毕竟是传言,听听便罢。”
叶蕴仪眉一挑:“哦?那么,先生刚才说的第二条和第三条,可当得真?”
关大鹏胸口一堵,他皱了眉,叹口气道:“还请少帅和夫人相信我的诚意才好!”潘启文冷笑一声道:“诚意?日本人杀我父母、害我西南百姓56条人命,更有其他受害者无数,我潘天一背上不忠不孝之骂名,放了井上村一,只将他们赶出西南,你们现在却要让我同意他们卷土重来?是不是我若不同意,便是没有诚意?”
关大鹏被潘天一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暗自恼火中,却听见叶蕴仪似哄孩子般安抚地拍了拍潘启文的手,转头对关大鹏说道:“先生所说,我们自是相信先生是为我们好!既然先生所说第一条作不得数,那么便只余了两条。我们便权当这两条是南京那边对潘家军的要求和条件。”
关大鹏狐疑地看向叶蕴仪,只听她接着说道:“既然是谈条件,这两条,我们答应了一条,先生当不致于不好交差,至于这第二条”
关大鹏见她眼带怯意地看了看潘启文,走到关大鹏面前,略低了声音道:“我知先生说的都有道理,也是迟早之事,只是,在这个时候提,是否有些欠妥?这让少帅情何以堪?又让他如何向爹娘在天之灵,向这潘家军上下,向这西南百姓交待?”
关大鹏心中一动,他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依少夫人之见,如何?”
叶蕴仪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茶碗,揭开盖子,轻轻地抹了抹布上的浮茶,缓缓地道:“先生回去后,我们可择日发表一个公开联合声明,表明西南军政府正式承认并拥护南京为中央,并归属于南京,同时,由南京方面授于潘家军新的番号,对少帅重新任命,并接受南京关于剿匪之布署,先生以为如何?”
关大鹏心中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先前还说不便参与正事的叶蕴仪,却是这样一副好心机!
这看似承认了归向南京,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表联合声明,却同时也相当于南京默认甚至是肯定了潘启文对日本人采取的一切行动,而日本重派领事之事,自是不必再提。而且,授于潘家军新的番号和对潘天一重新任命,更是默许了潘天一继续坐阵西南,拥兵自重!以后,南京要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难了!
然而,他喜的却是,若是有了这份联合声明,便是表明他此行有了一个丰硕的成果,比他预想的要好了许多,按以往其他军阀的作法,前前后后不知得有多少人前往游说,最后功劳归了谁,实在难以预料,而若是他此行有了这份联合声明,于他关大鹏来说,便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
关大鹏正沉吟间,却听叶蕴仪若有所指地道:“这领事又不是大使,本便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日本人派领事之事,拖上个几年也未尝不可。可是,我听说,广西那边并不太平,这个时候,潘天一的易帜,只怕对南京来说,是雪中送炭之举?孰轻孰重,我想,关先生应该掂量得清,在南京那边也好说话!”
关大鹏越发地震惊,且不说叶蕴仪如何得知与桂系即将开战之事,而南京与桂系开战,若是这个时候潘天一能表明立场,将对南京大大有利,潘家军此时抛出这个筹码,不可谓不大,当能为潘天一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关大鹏再不迟疑,点点头道:“此事,我须请示中央,方敢回复少帅!”
叶蕴仪双手举起茶杯,郑重地道:“以后少帅若能有幸与关先生共事,定不忘先生提携之情!”
关大鹏心中一喜,她这是替潘天一表明立场了?他若以后要争这防长之位,若能得到潘天一这样重兵在手之人的支持,将于他大大有利。
他却按下心中的情绪,试探地道:“听闻少夫人与方家是世交,只要方将军肯鼎力支持,少帅定是前途无量啊!”叶蕴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父母去世之后,与方家便少了来往,而以少帅之傲,怎肯仰仗方家而活?”
关大鹏心下了然,看来这潘天一虽不愿害方家,却也绝不愿意将情敌作为靠山。他原先还有些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一个月后,省城司令府,清晨,叶蕴仪急急地向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瞪了一眼身旁的潘启文:“都是你,又害我起晚了,只怕爷爷已经吃完早餐了!”
潘启文神情慵懒地揽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笑道:“还有精神跟我瞪眼睛发脾气,看来,今晚我可以不必再象昨晚一样克制了!”
叶蕴仪面上一红,这个人,热孝期刚满,便如饿死鬼投胎般,晚晚将她吃得渣都不剩,她每天累得要死,他却仍是乐此不疲,还敢跟她开这种玩笑!她恨恨地伸手在他的胳膊上重重一掐,跌足道:“你还说!”
潘启文夸张地“哎哟”一声,却又挤眉弄眼地叫道:“爷爷前几天跟我说了,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要个孩子了,我可是答应了爷爷,明年一定让他抱上重外孙,你说,我不努力,怎么行呢?”
叶蕴仪急急地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
潘启文拉开她的手,顺势在她手心一吻,叶蕴仪只觉面红心跳,正要再掐,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却见叶琛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与叶翔宇一起,从另一个方向向餐厅而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叶蕴仪赶紧甩开潘启文,上前叫道:“爷爷早!大伯早!”
潘启文也赶紧上前搀了叶琛,笑道:“爷爷,您今儿个的太极练了?”他略微低了头,在叶琛耳边低声笑道:“爷爷,我可是执行您要重外孙的命令,所以才没能陪您晨练,您老没怪我吧?”
叶琛眼睛微微一眯,向上吹了口气,吹得胡子一翘一翘,他瞟了叶蕴仪一眼,伸手用手里的报纸敲上了潘启文的头,笑骂道:“臭小子!”
几个人进了饭厅,围桌而坐,叶琛顺手将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放,用手指点了点,笑道:“启文,做得好!”报上,赫然便是南京政府关于正式授予潘天一少将军衔,并将原潘家军整编为西南集团军,并任命潘天一为该军司令。而在此前一天,西南军政府便发表了易帜的声明,正式归属于南京。
潘启文与叶蕴仪相视一笑,这时,黎昕与黎黛走了进来,只听黎昕笑道:“老爷子,这次,还多亏了蕴仪与天一两人这双簧演的,他们俩啊,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那唱得,呵呵!”
潘启文提起茶壶,为叶琛和叶翔龙上了茶,只听叶琛缓缓说道:“启文、蕴仪,我们这次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得要回去了。前段时间你们有孝在身,我不好提,可现在,我想,趁我走之前,咱们那个华夏银行的酒会还是要按原定方案办起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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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我实在是低估了上海办事流程之复杂,今天出去办事,原以为最多两个小时能来回,谁知上午出了门,到晚上才到家,所以很抱歉,又更晚了,不过,总算是没有食言,算是加了更。
谢谢大家的pp,筒子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