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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风府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滚滚。所有的下人仆役们全带着喜悦的笑容,四处忙碌张罗着,布置各个厅堂,招呼着前来送礼的人们。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今儿是您四十寿诞,又适逢皇上准备遴选丞相,朝野内外就属您呼声最高,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呀!”偏厅里,风韵犹存的风夫人仪态万千地对着丈夫风全祖欠了欠身子,笑吟吟地轻道着。
风全祖闻言,不禁乐得咧开笑口。
“夫人,你就别笑话我了。今儿只是我寿诞而已,至于皇上遴选丞相之事,至今尚未成定局,怎么能说是双喜临门呢?”
“老爷,我从几位官家夫人那儿听说的,她们官人都说皇上十分欣赏老爷的才干能力,正有意呢!”
“好了好了,这件事儿全是由皇上一个人作主的,咱们怎么旁敲侧击都是没有用的,谣言就当成谣言吧,别当真才是。”风全祖虽然乐在心底,可表面仍是一派的悠闲自在,并不在乎的模样。
风夫人见了丈夫的神情,正要出口时,恰恰被一名通报的家丁打断谈话。
“启禀老爷、夫人,史大人来访求见。”
“史大人是吗?快快有请!”风全祖立刻下达命令。
只见通报的家丁尚未退下,一阵朗朗的笑声已经传来,下一刻,史行之的脚步已经大摇大摆地踏进了偏厅当中。
“风大人,恭喜恭喜了!”
风全祖立刻迎上前去,脸上笑容满盈。
“史大人,您实在客气了。得知史大人来访,风某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了。”
“风大人,您也客气了,本官将来恭喜风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官运亨通,荣华不尽呀!”史行之同样作揖回礼,嘴上挂满了祝贺的话语。
“不不!这么说就让风某汗颜了。风某不过只是小小辟吏,只求能够效命朝廷,造福百姓就够了,至于什么官运亨通,荣华不尽,不过是朝野内外所传的无稽之谈呀!倒是史大人,才真正是得到皇上欣赏,想必这一回遴选丞相的人选,非史大人莫属了。”
“哈哈!风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道风大人是受人民爱戴的好官,当然皇上会多欣赏你几分的,朝野就是您的呼声最高,可望夺魁呀!”史行之摇摇手,笑着道。
“这”风全祖正要继续接话时,被风夫人轻柔又不失礼地打断,她带着淡淡的微笑,对着史行之行了个礼。
“史大人爱民如子也是朝野内外众所周知的事了,皇上必会明鉴的。不过现下时辰已到,两位大人可以入席用膳,至于闲话家常,可以筵席过后,再来秉烛夜谈,岂不更添风趣?”轻轻道完,她立刻使了个眼色要一旁的婢女先带史行之人席。“史大人,就请您先人席吧!”
史行之大方地摆摆手。
“哈哈!我倒是忘了,与风大人相谈甚欢,忘了与其他人打声招呼呢!我就先过去了,你们随后就到呀!”说着,他立刻跟着带路的婢女离开了偏厅。
目送着史行之离去,风夫人忍不住靠向风全祖,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老爷,宦海浮沉,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您可得当心点儿呀!”
风全祖微微一笑,执起妻子的手轻轻拍着。
“放心好了,我在官场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咦?对了,潇然呢?怎么不见他了呢?”记得刚刚不久前还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在身旁绕来绕去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儿子的人影了?
说到最感得意的小儿子,风夫人原来含忧的神情立刻换上了和蔼的笑容。
“这孩子呀!刚刚嚷着肚子饿,奶娘就带着他去找厨子给他做几样小点心了。”
“夫人,真感谢你给我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风全祖想着儿子风潇然,不禁微笑,他充满感谢地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妻子。
风夫人的面颊一红,轻啐一声。
“老爷,怎么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快到厅里吧!可别怠慢了祝寿的宾客呢!”
风全祖让这么一提醒,倒也是点点头。他执起了妻子的柔荑,两人相视而笑,相偕走出偏厅,伉俪情深的模样令人欣羡不已。
寿诞筵席很快地展开了,只见宾客们祝贺声不断,笑闹声不断,菜肴香、陈酒香,全都飘散在空气当中,形成一种特殊热闹的气氛。仆役家丁们忙碌穿梭其间,端菜倒酒,一坛坛陈年好酒纷纷开封,众人沉醉于此,一时倒也忘记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全都深陷其中,感受这享乐时分。
小小的风潇然穿梭在人群当中,他好奇的双眼骨碌碌地转动着,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偷到了一杯酒,便立刻躲到一旁角落去,准备偷偷地品尝一下这种令许多大人们心醉的东西。
他学起了以往见其他人的模样,一口气将一整杯酒全倒进了嘴巴里头,谁知道一股强烈的辛辣刺激迅速地滑过他的喉腔,令他狠狠地大力咳嗽起来,呛出了眼泪来。
“嗯!咬咬!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喝,为什么爹总是喜欢一边喝然后一边说好酒呢?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咳咳!”
“少爷,你居然躲在这儿喝酒,我要告诉老爷夫人去。”一个警告似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去,见到一个矮壮的妇人叉着腰眯着眼看他。
风潇然马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个疼他入骨的奶娘。
“奶娘,别嘛!我下回不敢了,好不好嘛?别告诉我爹娘,他们会骂我的”他软绵绵的童音柔柔地响起,奶娘原来鼓着的脸孔马上放松,笑了出来。
“好啦!不过下回可不许了喔!”她拍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心里有说不出的疼惜。风潇然自小就是她用心带大的,老家只有几个小女娃儿,所以每回面对这个小少爷,她总是打从心眼儿里喜爱。
风潇然得逞了,立即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我就知道奶娘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奶娘了”他撒娇着。“奶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他贼贼的眉眼明显没安好心,灵活地一转,小小的身子拉起奶娘就往一个阴暗的角落跑去,一大一小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筵席仍然维持着热闹喧哗的气氛,一直到了深夜,才逐渐开始有宾客告辞离去,而与风全祖较为熟练的亲友也纷纷在风府里歇下了。月明星稀,筵席上的人们慢慢地减少,剩下了杯盘狼藉。
风全祖为了体恤下人,也吩咐了无须急着收拾,直要他们先去歇息。而他则是一脸倦态地坐于椅上,伸展僵硬的身子。
“唉!办一次寿宴还真是辛苦呢!我都快累死了。”他虽是口头抱怨,但眼底仍带着无限柔情地望着妻子。
风夫人羞赧一笑,却微微蹙眉。
“老爷,大好日子,别死不死地胡说,可不要触了霉头啊!”说着,一股隐隐的不安仿佛在她心中投下了石子,泛起涟漪。
“夫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风全祖不在乎地摆摆手。“折腾一天也累了,我们也早些休息”话未说完,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划破静夜,使他们两人心底猛一抽。
风全祖要夫人待于偏厅,自己则是出去一探究竟。一看,只觉得毛骨悚然,一幕残忍的景象呈现在他面前,一群提着大刀的凶残匪徒不停地挥刀取命,血溅庭圈。所有的婢女与长工逃的逃、嚷的嚷,却一个个迅速地倒下,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一见如此,风全祖立即转身,想要护住妻子,没想到两腋却冷不防地被人架住,恶狠狠而毫不留情地拖到了庭园中间,途中沾染上其他人的浓稠血液,他不忍地别过头。
庭园中心是一名蓄满落腮胡的男人,眼睛透着精光,冷酷地望着他。
风全祖看着这名男于,想起了前几天才在风宅中见过,本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的长工罢了,没想到竟是卧底的恶徒。
“你们是谁?为什么如此?”纵然双手被人控制,他仍维持着尊贵的风范。
大胡子撇嘴一笑,冷冷地说: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怪你们碍了人家财路,怪不得我们!”他摇摇头,一副同情的模样。“风大人,说真格的,我们盐水帮与你是无冤无仇,只不过我们也得过日子,你就包涵包涵吧!”
知道自己绝难活命,风全祖并不强求,只是希望不连累他人。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相信买通你的人也只针对我罢了!既然如此,就放过我的妻小和其他人吧!我不想祸及无辜。”
“很可惜!我们不能留下活口,以杜绝后患。”大胡子扬嘴一笑,随即大刀一挥,就在风全祖身上留下了深深一道口子。
“呀!老爷!”惊愕的叫嚷让大胡子回过头,瞧见了满脸无法置信的风夫人,正奔向倒在地上的风全祖。
他大手一挥,身旁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将风夫人架了起来,带到大胡子面前。风夫人拼命地挣扎着,一滴滴眼泪自眼中流出,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的五脏从伤口中涌出,使她忿忿地咬着唇。
大胡子扬起一道眉。“嘿!没想到风全祖的娘儿们这么骚辣,倒是个道地的美人胚子呢!”说着,他的手不安分地抚向了风夫人粉嫩的脸颊。
奄奄一息的风全祖见状,愤怒而痛楚地嚷着:“我不许你碰她,不许碰我的夫人!”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起身反驳,谁料旁边一名手下只是将手上的长刀往他身上一插,使他双眼大睁地倒地,随即咽气了。
风夫人悲不可抑,她扭开头,避开大胡子的抚触。
大胡子倒不动怒,他舔舔唇边,饶有兴致地说:“我就喜欢你这股泼辣劲儿,兄弟们,今儿让你们瞧瞧好看的。”才说完,他一手便握住风夫人的下巴,一手强迫地上下抚摸着她的身子,扭开她的盘扣。
此情此景,让躲在大梁柱后的风潇然想要冲出去保护自己的亲娘。方才寿宴时,他拖着奶娘上街去买他要的玩意儿,回来晚了,便偷偷从后围墙的一个小洞中钻进来,没想到就见到了让他一生都忘不了的景象。他小小的身子一直让颤抖的奶娘紧紧搂抱着,他们不敢妄动,不敢出声,怕被那一群残酷的暴徒发现。
“娘”看着娘亲的衣裳被撕开,风潇然仍是忍不住地叫出声音,却被奶娘迅速地掩住了口鼻。
微弱的声响让大胡子停下动作。
“谁?还有人活着!”
只见一群凶猛恶徒向梁柱靠近,奶娘一咬牙,轻轻地向风潇然交代。
“少爷,请你好好躲着,别出来知道吗?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吗?”说完,她立刻冲出去,企图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看着奶娘被一群人劈成血肉模糊的模样,风潇然简直要疯狂。他看大胡子竟仍然在凌辱着母亲,小小的身子立即像风一样地冲了出去,他抓住了大胡子的脚,恨恨地大口咬下去。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他一边捶打一边啃咬,用尽全身的力气。
大胡子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小表坏他好事,他用力地将风潇然一甩,把他给甩了出去,抓起手上的刀对他一砍,满脸的血污使风潇然昏厥过去。
风夫人瞠目望着爱子也命丧黄泉,牙齿立即毫不犹豫地往舌根嚼去。
大胡子解决了小表,转过头,却是见到原本的美人儿此时怒睁大眼,愤恨锐利地瞪视着他,舌头大半垂于唇边,殷红的鲜血染满了下巴与衣襟。
她的眼像一面镜子,映出了大胡子的反影,令他寒毛直竖。他啐了一口,拨开了风夫人的尸体,直直地踏过去。
“呸!没玩到就死了。走了,回去向史大人交差了。”他将方才的阴凉感抛于身后,大步跨出,继续他的匪徒生涯。
一群人在夜幕中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明亮月光照着阴风阵阵的风府,尸横遍野,鲜血成了种凄艳。
隐隐约约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蠕动着,一步一步地向门口爬行。
天真无谓的纯洁全然自他眼底消失,只有燃烧熊熊的愤恨之火。
要活着,为爹娘报仇,为风府每一个人报仇!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传家玉佩,借此吸收其中的力量,支撑着他的生命。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活着吗?报仇吗?
风潇然猛然惊醒,一身汗涔涔,晚秋的冷风带起他心底的凉意。
他走到窗旁,窗子没关,一阵阵冷飕飕的风刮了进来,皎白的月色洒在他的面上,映出他闪着寒意的眸子。他一手抓着窗沿,手指几乎陷入木头纹理之中。
是的,他是活下来了,满怀着仇恨活了下来。
那晚,他负伤艰难地爬到了门口,正巧遇上了江湖上云游四海的神秘人物怪奇道人,他救了他一命,收了他做为徒弟,将一身的绝世武功全都传授给他,毕生的绝学都赋予了他。
从那之后,每一晚,他都是从恶梦中惊醒,醒来之后,就是疯狂地练武。他要让自己成为最为强盛的,为了爹娘,为了风府每一条冤魂复仇。
他的生命是延续下去了,但是极度的仇恨也延续下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那一晚。
风潇然捏起拳头,恨恨地咬着牙。
怪奇道人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物,他虽然身边带着他,却从来没有过问他的背景,也没有教过他什么人生大道理,任由他活在恨意之中。或者是他已然看出,若失去了仇恨的支持,他恐怕无法让自己更坚强吧!
风忽然强了起来,刮得窗子发出些微的声响,打断了风潇然沉寂的思绪。他抬头瞧瞧月色,知道时间差不多,他该去完事了。
若有似无,他的唇角勾勒起一道漠然的笑意。
自从怪奇道人死后,他就是以这样的生活方式过日子,他收钱为人消灾,杀的是为富不仁、作奸犯科的富商矩贾。他知道风府之所以遇难,定是宦海之中的龌龊勾结,只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葬送他人性命,所以他对于一些达官贵族总怀着偏见,他要让当初买通杀他们风府的人知道,他这个“冷面阎王”有一天将会取了他们的性命,他要让那个人睡也不安稳。
冷面阎王是江湖上黑白两道对他的敬畏之称。
没有人能够活着见到他的脸,只能见到他唇畔的冷笑,是阴蛰的笑,令人毛骨惊然。他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为的只是复仇。
盐水帮的所有人,以及当初买通的那个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会拿他们的人头去祭九泉之下的亡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他一怔,真该出发了。
这一次生意的买主是一对老实的老夫妇,唯一的闺女竟让本地首富林大海污辱,那闺女愤而自杀,老夫妇一状告到县衙,谁知官商之间早有暧昧,县大爷非但没判林大海罪,反而说老夫妇诬告,赏了他们几十大板。老夫妇一时气不过,取了自己的所有老本,透过许多关系找上了他,希望他可以代他们出一口气。
风浑然取饼桌上的笠帽,压低帽檐,毫不犹稼地从窗子一跃而下。这是他最后一桩生意了,然后,他就该去大别山血债血偿!
他下意识地往腰间别玉佩处一探,眼神一凝。
那块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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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持续地吹拂着,刮得人心也冰冷起来,四肢百骸都冻着。
“什么天气嘛!不是才过了中秋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看来今年的冬天可不好过咯!我得要买些过冬的衣裳了,不然真会成为路边的冻死骨呢!”水凌一边抱怨着,一边怀抱着双臂,不停呼气搓手,想让自己可以暖和些。
他来回地踱着步,让身子活动,多一些温暖。
“真是的,早知道下午就不躲起来睡了,现在可好,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又已经不能出城去找地方窝身,在这儿非得冷死。唉!可怜哪!”他自言自语着,一面沿着身边的墙壁走着,期盼着可以早些天亮。
身旁的围墙之内,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屋宅,墙外豪华的灯笼将街上映照光亮,水凌不停地将手伸向头顶上的灯笼,让里头的热气传送到手心。他叹息着,想想自己,曾几何时竟成了这副狼狈模样,可怜兮兮地像极了路边的小乞儿。
叼着气,隐约感觉到围墙之中似乎起了些许骚动,这让敏感的他立即竖起了耳朵,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听,却让他大吃一惊。
“不好啦!老爷老爷他被人刺杀了!”
“啊呀!有刺客,还不快追,快追呀!”
“他逃了,来人呀!赶紧将他给抓回来,还不快点儿!”
一句句的惊叫吼嚷让水凌蹩起眉头,直觉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免牵连到自己。谁知心里才扛定主意,身边赫然出现一个人,衣袂飘飘地从围墙上跳下。
他定眼一瞧,一身的黑衣打扮、掩面的帽檐,可不就是前些日子遇上的那个让人通缉的江洋大盗风潇然。
风潇然并不急着逃跑,只是从容地望着一群护卫从林府大宅冲出,他冷淡地将唇角一扬,才转身轻松地奔驰着。
那一群护卫见了水凌与风潇然站在一块儿,就打定他们俩是同一伙的。“瞧!那名刺客还有同伙呢!一块拿下送官去!”
这话让水凌慌张了起来,他直摆手。
“嘿嘿!你们可别乱来,我不是跟他同一伙的,我只不过刚巧路过而已呀!你们别”
眼见一群人向他冲来,根本没有听他解释,水凌一急,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转身就跑,还一面向前方不远处的风潇然嚷嚷。
“喂!前头的刺客大哥,你可害惨我了,为啥我得替你背这啥劳子黑锅呀!如果你还有点儿良心,就不应该抛下我一个人逍遥去,嘿!刺客大哥”他的轻功一向不好,眼见自己就要落到身后那一群人手上了,他更是大急。“前头的可恶家伙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经快成了你的代罪羔羊啦!你还不快回来救救我,否则我做鬼也饶不了”怒话还一半吞在喉咙里头,他的衣领已经教人给拎了起来,他一回头,身边正是刚刚被他怒骂的风潇然。
风潇然的步子轻松自在,呼吸没有一丁点紊乱,正巧与身后一干人保持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看起来不像逃命,反倒像是带路。
暂时获得救赎的水凌,倒也发挥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本性,他立刻对风潇然陪起了笑脸。
“大侠,多谢你仗义相助,小弟没齿难忘、铭感五内、万分感激,必会泉涌以报的。”他全然忘记方才叫人“可恶家伙”现下又成“仗义的大侠”了。
“你再多嘴!”风潇然不耐地出声,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转身救了这个罗嗦不已的小伙子,早知就该放他自生自灭。
水凌识相地掩住嘴巴,看来这个风潇然并不怎么好相处。
不一会儿,县衙出现在他们眼前,风潇然转头对着身后追赶的人们邪魅一笑,然后跃上了县衙的围墙,轻而易举地讲入其中。他一只手仍抓着水凌的衣领,另一手将手上一直紧抓不放的东西往前一抛,那东西滚了两圈之后,便静止不动。
顺着月光,只见那东西睁着森森的暴突眼,充满了血淋淋的气息,是个人头。
水凌大骇,不可置信地转向身旁的风潇然,颤抖的手指着那颗人头。
“这人是你杀的?”待会儿该不会也杀了他灭口吧!
风潇然并不回答,他听着县衙外头的人群喧嚣,只是又拖起了水凌的领子,往另一面墙又一跃过去,以风似的速度望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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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达成了目的,风潇然此刻并不拖延,他轻快地带着水凌出城。周围景物逐渐荒凉,远远地,可以见到一户简朴人家正亮着灯,仿佛正等待着什么似的。
水凌看着四周的景致,想起了方才那颗教人作恶的头颅,心里犯着嘀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多吉少?不过看这风潇然倒也不像是什么万恶不赦的恶徒贼子,不久前才对他仗义相助,应该不会对他不利吧?
种种的猜测还在心底翻腾,风潇然猛然停住脚步,他将手上的水凌往旁一甩,径自转身,不再搭理他了。
水凌眼睁睁地看着风潇然往那唯一的灯光走去,还不大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一劫。他好奇地跟着风潇然走着,发现那灯火前有一对老夫妇正引颈盼望着,一见到风潇然,立即露出欣然的笑容,延请他进去屋内。
水凌静静地在屋外头探望究竟,不晓得风潇然与这一对老夫妇有什么渊源。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破桌子以及几张椅子,老公公请了风潇然进屋,老婆婆则立即倒杯茶恭敬地请他饮用。
他喝了水,从容地说着:“两位的要求,在下已经完成了。”他顺着两位老人家的要求,一方面取了林大海的狗命以祭他们女儿在天之灵,另一方面将林大海的死亡与县太爷沾上一些关系,让其他官员来断定他们之间的龌龊暧昧。
话一说出,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无止境的宁静。
夜里的宁静,屋内没有人出声,只有桌上的灯火不停地随风左右摆动。
许久,老公公轻咳一声,打破静寂,他从怀抱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将布包给摊开,露出两锭亮澄澄的银两,是他们累积一生的积蓄。
“风大侠,这是我们要给你的尾款,相信你一定帮咱们出了一口气了。”想到林大海那畜生应该已上了黄泉路,而且县太爷将脱不了干系,他们就大大地舒解了心头沉积已久的怨气。
风潇然无语地接过银两,另一手接过老婆婆再一次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老婆婆正要再盛装,风潇然摇手拒绝,站起身子,表明要离去。
“我的工作已经完成,该走了。”
“风大侠,你不留下来,让我老婆子炒几样小菜给你品尝品尝。”老公公还要挽留,风潇然只是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屋子。
他出了门,见了门边的水凌,只是轻瞥一眼,便无言地迈步离去。
水凌望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一时怔住了。
原来这个风潇然是个杀手,付钱买通他可以要了别人的性命,但他不解,这样一对看似与世无争的老夫妇,何以也做出这样的事来,被杀的那人与他们之间不知藏有什么深仇大恨。
心绪还在转着,这对老夫妇从屋内冲了出来,对着风潇然的背影喊着,手上拿着布包。
“风大侠,这两锭银子是要给你的呀!你忘了带走了!”
风潇然闻言,脚步稍微停住,但没回头。他举起手左右摆动了下,表示不要这两锭银子,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老婆婆望着他,热泪盈眶。
“这风大侠真是个好人,这一趟只是纯粹帮咱们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前后该给他的银子竟然一点儿也没收。”
老公公跟着附和。
“只可惜现在世道不好,好人成了江洋大盗,而该杀该剐的人却个个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冤哪!冤哪!”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摇头。看到一旁的水凌,对他道着:“你不是跟风大侠一道来的小兄弟吗?怎么不赶紧跟上去,风大侠要走远了。”
他们说完,一同相偕进人屋里。了却了一番心事,死也可瞑目了。
老夫妇的几句话让水凌大大地迷惑起来。他们看来并不像是心地险恶的人物,反倒像受了万分委屈,而风潇然便伸出援手拉了他们一把。可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走遍的地方全都贴着风潇然的通缉画像,可见他该是人人闻之丧胆的匪徒才是,但今儿看来又不是如此。
这个神秘兮兮的人物,惹得水凌好奇起来。
他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风潇然的相助以及今天他的救援,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不过他仍是帮助了他。
思及此,水凌露出算计的笑容。想他要到江南还有段距离,不妨找个人互相照应倒是不错。瞧这风潇然出手还挺阔绰,不像自己,总是可怜兮兮地向别人讨饭吃,落得一丁点尊严都没有,不如干脆赖上他,一路上有武功高强的他可以相助,万一又碰上了赵庆章也不会束手无策。
主意在心头打定,水凌看着渐离渐远的风潇然,便大声地叫嚷着。
“嘿!风大哥!你等等我呀!”马上从大侠改口为大哥,水凌聪明地从称谓上攀交情。
殊不知这一出口,改变了他与风潇然日后的命运,两个人的生命从此系上一条无法切断的线,不停地牵扯交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