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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璈再一次进家门,强打起精神的老爷子已经撑不住睡了过去。
桑枝夏一直守在屋里,看到背着老爷子的徐璈和徐明辉接连入门,不由得跌坐在凳子上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可算是回来了……
桑枝夏脱力地耷拉着眼皮,搓了搓脸闷闷地说:“你们请来的人呢?给祖父瞧过了?怎么说的?”
徐明辉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角。
徐璈安置好老爷子,顺手捏了捏桑枝夏发凉的耳垂。
“这里交给徐明辉守着,你跟我回去休息。”
也就是回屋再说。
桑枝夏看了一眼已经从善如流顶替了自己位置的徐明辉,抓住徐璈伸来的大手站了起来。
“也行。”
“明辉,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就去后头叫三叔,不行的话还可以……”
“大嫂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数。”
桑枝夏的确是不太熬得住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徐璈没回来之前,她整个人都像绷紧了的弓弦,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惊起她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极度紧绷。
见着徐璈的刹那这种无声的紧张无形消散,就连背后看不见炸起的毛也被一只透明的大手顺毛安抚了下去。
桑枝夏莫名的笃定,有徐璈在出不了差错。
可以安心。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桑枝夏只觉眼皮坠坠,小孩儿似的被徐璈牵住了手,半拉半扶地回了西棚。
屋门关上,徐璈手上用力,把桑枝夏放倒在软软的床铺上,动作轻柔地帮她剥去外衣和鞋袜。
桑枝夏试图挣扎掀开眼皮,含混地说:“我觉得祖父这病很蹊跷,你找来的太医说什么了吗?”
“还有药渣……熬过的药渣都被拿出去扔了,一点儿碰不着,我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有古怪……”
桑枝夏念叨着翻了个身,神色古怪地看着徐璈:“太医要是都没看出问题,那我是不是没事儿搅事儿多疑了?”
“怎么会?”
徐璈指腹滑过她眼下的青黑,看着她遍布血丝的瞳孔轻轻地说:“你看到老太太深夜跟神秘人来往因此生疑是对的,事关祖父的康健安危,谨慎为上。”
“别担心,我会去探查清楚的,明日我就去把药渣弄回来瞧瞧,你提到的那个人我也会查探清楚来历和目的,都会好的。”
徐璈办事儿,桑枝夏很放心。
她实在是累得够呛,又含混不清地嘀咕了几句,在徐璈张开的怀抱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了过去。
徐璈低头在她的发间落下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轻吻。
“别怕……”
“我会处理好的……”
许是终于对信得过的人说出了内心最大的不安,桑枝夏难得睡了一个踏实觉。
尽管在她往日起身的时辰没见到她,可家里的大大小小都知道她这段时间熬得厉害,就连吵吵闹闹的几小只都严格把控住了发出的声音,决意让她安心睡一个好觉。
等桑枝夏悠悠转醒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了。
院子里,徐三叔正在跟徐璈和徐明辉展示自己肿到发亮的双手,声声含泪。
“你们是不知道那玩意儿蜇人有多疼!”
“气人的是要只是当时疼就罢了,谁知道后续才难熬啊!”
徐三叔艰难地动作了一下,没能在徐璈和徐明辉古怪的眼神中将肿大得不成样子的手塞进袖口,抽了抽气面容扭曲:“红肿胀痛,还痒痒得厉害,稍微一抓就破皮,破了的皮子火辣辣的生疼,简直能要了命去!”
“要不是夏丫头特意找人给我买了些缓解的药膏,你们只怕是回来也见不着三叔我了……”
徐璈目光一扫,神色微妙:“枝枝让人把引来的寄生蜂圈在地埂上了?”
徐三叔满脸悻悻:“可说呢。”
“我们那天去山上只找到了三处,折腾半天最后摁住了蜂王,在打好的蜂箱里筑巢留下的只有一窝,另外两窝都跑了。”
“夏丫头说这些还不足,这几日都让人在山里找呢,好像又弄回来了几窝。”
至于具体到底是几窝,徐三叔当真是挪不出心力去关心了。
他现在连听都不想听。
恍惚了一夜的徐明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忍笑说:“这样的罪过难受,三叔再去地里的时候可要当心。”
别的不说,起码是千万不能手欠了。
徐三叔悔之晚矣的不断叹气,桑枝夏听了个大概,费劲把翘起的嘴角压了下去。
在院子里做针线的徐二婶看见她,连忙说:“夏夏,给你留的饭菜在锅里温着呢,要去地里的话也记得先吃了东西。”
桑枝夏摸着鼻子应了,吃饭之前先进屋看了看老爷子。
老爷子昨晚难得睡了一个踏实觉,面色瞧着虽是仍不太好,可精气神莫名让桑枝夏多了几分安心。
太医都说无碍的,那想来就当真是不碍事儿的吧?
老爷子摆了摆手手打发她出去填肚子,徐嫣然和徐锦惜已经来回跑着将小饭桌给她支了起来。
老爷子病着,家里的吃食也格外简单。
几个带着温热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碗加了青菜碎的米粥和两碟小咸菜。
长大了一岁的徐锦惜认认真真地把筷子两头对齐,脆生生地喊:“大嫂吃饭!”
桑枝夏笑着揉了她的脑袋一把,走过去坐下端起碗朝着徐三叔他们示意:“三叔,你们再吃点儿不?”
徐三叔连连摆手:“我们都吃过了,就你还饿着呢。”
他说完又扯着徐璈和徐明辉说起了自己惨遭围攻的凄惨,听得院子里的人都在低声发笑。
桑枝夏吃过饭准备去地里转一圈,徐璈站起来自然地跟了上去。
徐嫣然和徐锦惜拎着小篮子尾随而出,满地撒欢摘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得知徐明阳和徐明煦早早地就去给老爷子挖泡水的草药,桑枝夏忍不住说:“这几个小的真的能干,一个比一个乖。”
都知道家里老爷子病着自己不能添乱,不管是读书死活不开窍的徐明阳还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徐明煦,都在力所能及地做一些自己能做好的事儿,试着为家中的大人分忧。
徐嫣然在灶边观摩许久,现在踩着小凳子够着灶台,也能挽袖子挥几下锅铲了。
徐锦惜人最小,可一双小短腿来回倒腾,整日也不见闲着的时候。
不说帮了多少忙,单是这么看着也觉得热闹。
徐璈侧眸看她,笑道:“还是你更厉害。”
他从不吝啬对桑枝夏的夸赞,桑枝夏听完却有些好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教得好。”
几小只年纪不大,更早的时候在家中都是长辈手中捧着的宝贝疙瘩,骄纵蛮横样样都有,数得出数不出的小毛病一堆一堆的,不能说坏,可养育起来也绝对省不了心。
然而孩子本性使然,没有一个是真的不好。
跟在桑枝夏的身后打转了一段时日,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没长多少,却纷纷长了本事。
摔打过的小娃娃骨子里迸出了小树苗似的勃然生机,让人见之心喜。
桑枝夏不觉得功劳在自己,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
徐璈垂在身侧的手指伸出,勾住她的小指亲昵地捏了捏:“你很好,比谁都好。”
“那几个小的跟你亲近,长不坏。”
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底滑起笑色:“喜欢孩子?”
“自己不大,养起孩子来倒是像模像样。”
“有了这几个小的练手,想来往后再养育自己的孩子时,大约也不会费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