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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玉刚弄好晚餐,门铃急响。
她跑去开门,赫然是一位高颀挺拔的男人,他神态稳重,五官轮廓分明,一对炯然大眼,充份表露出威严气势。
“你找谁?”
“唐伯母吗?您好,我是欧阳列,请问唐爱在吗?”
“什么?你,你就是‘万擎海内外财团’继承人?”可玉常看到报导欧阳家族的新闻。
“嗯,伯母知道我?”
“你请请进来坐。”可玉慌措地:“我立刻去叫爱爱,请等等。”
欧阳列跨进来,打量着屋内,陈设普通,但打扫得明窗净几。
很快的,唐爱下楼来,但是,神色阴沉。
“妈,我出去一下。”
“小爱,晚饭煮好了,请你朋友一起用饭吧。”
唐爱转望欧阳列,后者会意的推辞说:
“伯母太客气了,我吃过才来。”天晓得,他急急赶完成堆的公文,马不停蹄又赶到此地。
踏出唐寓,两人沉默地往前走,斜照拖长两人的影子,似乎是不交会的两道平行线。
走出巷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屋,在唐爱提议下,两人走了进去。
“回家一趟,你整个人都变了。”
“有吗?”
“什么时候,煮菜给我吃?我等着呢。”
唐爱低眼,搅动咖啡,藉以掩饰怆然的心境。
“爱爱——”
唐爱依然搅动着咖啡
欧阳列蓦地伸手,抓住唐爱纤细玉手,将她转向自己,炯然大眼,直如探照灯,巡视着唐爱小脸。
“他们对你怎样?”
“呃,谁?”扬起眉梢,唐爱轻佻反问。
一整天的思索,唐爱明白,唯有离开欧阳列,才能排除万难。
这份决心,却在刚才乍见欧阳列时,顿然瓦解。然而,她深一层思虑,不得不再武装起自己。
“你爸妈,是不是对你施压力?”
“没有。”既然想武装起自己,唐爱只能将脆弱的感情,深深,深深埋入心底里。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整个人都不太一样。”
“你太多心了。”唐爱抽回手,拿起咖啡,浅呷一口。
她怕他探照灯似的大眼。
“爱爱,看着我,不要逃避。”欧阳列再度将她扳向自己:“有事就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可能吗?子坛的压力,他分担得了吗?唐爱深深看他一眼,拂掉他温厚的大手,坐正身子: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啊,对了,我学费可以还给你,回头去我家,我”
“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你隐瞒着心事。”欧阳列微愠。
“是呀!”唐爱索性顺着他底话意:“我是有心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
“说!”
“我决定嫁给蓝维星,”心如刀割,唐爱脸上却挂着不在乎的笑“真好笑,我不是嫌他吗?结果还是”
欧阳列变脸,紧抓住她的臂膀。
“再说一遍。”
“哎,你弄痛我了,放手。”
“你说,你再说一遍。”手劲放松,但欧阳列还是抓住唐爱,疾声问。
“我要嫁给维星。”
“不行!”欧阳列由牙缝迸出声。
“你,请放手。”
“你怎么可以嫁给那个外星人?”
“我喜欢。”
“你——”他扬起手
唐爱抬脸,准备挨巴掌。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些。
颓然垂下手,欧阳列勉强压抑自己。
“告诉我原因,好吗?”
“原因?白云苍狗,世事变化莫测。好在我们都不曾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
“原来,你要的是俗不可耐的这套?”
“才不是,我们身份悬殊,背景差距太大。”尽管心潮澎湃,唐爱绝情的说。
沉吟好久,欧阳列开口问:
“丽心找过你?是不是她说过差距太大这些话?”
“没有。”趁机将他还给丽心吧,唐爱想起丽心向她下跪那一幕。
“我不信,一定是有人煽惑你,你才”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唐爱站起身:“我走了。”
欧阳列恍如石像,不言,不动。
眼眶发热,心在滴血,唐爱猛咽一口气。
“一起到我家,我还你学费。”
他依然没有反应。
奋力压抑抖得剧烈的下巴,唐爱又说:
“抱歉,这杯咖啡还是你请客。”
话罢,唐爱匆匆奔出咖啡屋,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听出唐爱最后的声音很怪异,欧阳列终于扭头,看着唐爱的背影。
直到唐爱跨出去,欧阳列看到她低下头,状如擦拭脸
欧阳列丢下一张千元钞,起身追向唐爱而去。
不,不能回去,在这个时候。
唐爱猛擦掉一波波,奔窜而出的泪水。然而,泪似乎永远擦不完,一再模糊她的视线。
她知道住家附近,有一处死巷,她虽视线模糊,还是顺利走到死巷尽头,蹲向墙角,尽情哭个够
往事,一幕幕,像走马灯,幻化在她脑海中。
公园被救;进入亚悦,她疯狂往外跑;她下厨,他吃得辛苦的表情;她换衣,他闯入;露天餐厅内,花香,繁星,音乐
这时,唐爱脑中,响起激昂的“萨克斯风”——dyingyoung“伴你一生”
浪漫、挚爱的旋律,伴着欧阳列低沉的柔情话语,一再缠绕,盘旋着她,叫她如何忘怀?如何抛得开?
天暗了下来,万家亮起灯火,唯有唐爱周遭是暗蒙,凄怆。
唐爱哭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炫,犹不能自己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扶起唐爱,唐爱以为是梦幻,她投入熟悉的怀里,感觉好安全,好舒适。
唔!就这样,永远不要醒过来
唐爱感觉自己被挟抱起来,往前走。
巷道口的路灯,照破唐爱的梦幻,她慑然一惊,发觉自己真的被人挟抱着,走出巷道。
被揽入胸怀,也是真的。
她抬头,赫然看到欧阳列正温煦的看着她。
“你带我去哪?”唐爱推开他。
“亚悦十六楼,我们的小窝。”欧阳列揽得更紧。
他能躲到哪?再躲也是我的地盘上。
尖锐而刺耳的子坛声音,轰然灌入唐爱耳中。
“放开我。”
欧阳列不肯,唐爱似火焰般,挣脱了他。“你明明爱我,舍不得离开我,为什么又要抗拒我?”
“我只是缅怀这段情。”唐爱吸吸鼻子,企图让自己恢复原状:“哭过后,这段情,就算结束了。”
“我不信。”
“那你等着看。”
“我不信你真的舍得”
“我”
欧阳列突然俯首,吻住唐爱。
唐爱沉沦了,唉,就爱他这份小心翼翼的柔情,爱他对她霸气的深情。
很快的,唐爱惊醒了她用力推开他。
“请不要这样,我未婚夫看了不好。”
说着,唐爱抬脚,往回家路上走。欧阳列追上来,与她并肩齐走。
“你一定隐瞒了什么事,否则,你不会这样,我只要知道实情,爱爱,是不是你父母逼你?或是姓蓝的”
“都不是,是我自己醒悟过来,我跟你之间,鸿沟很深,我配不上”
“胡说,我们之前不是过得很好?”
“哎,那只是一场灰姑娘的梦,现在,梦醒了。我必须慎重告诉你,我过不来你们富豪人家的日子,懂了吗?”
“爱爱”
这时已走到唐寓门前,唐爱住脚,俏脸冷漠。
“说我见异思迁也好,说我水性扬花也罢,我都不在乎。总之,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ok?”
欧阳列愕然看着唐爱,还是不能相信。才两天,不!才一天,她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一辆黑色保时捷“刷”地停在马路边,蓝维星跳下车,声音透着轻快:
“小爱,你在迎接我吗?”原来他刚才曾拨电话到唐寓。
唐爱明眸一转,计上心,她含笑道:
“嗨,维星,你来了。”
“嗯,我来报告好消息。”维星受宠若惊,忙趋前,看一眼欧阳列,震慑于后者高颀而眩亮的外表,维星不禁又多看他一眼。
“什么好消息?关于我们结婚的事?”
“啊,对对,另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喔。”唐爱有意睥一眼欧阳列,声音更娇柔:
“哪一件?”
“我公司平安没事,那场麻烦原来是”
冷硬如石的欧阳列,猛睁炯然大眼,动也不动地盯住唐爱他们。
“好啦,进去再说。”说着,唐爱将手臂,插入维星臂膀,两人转向大门走。
“是,是,是。”
按下门铃,唐爱偷转回头,看到欧阳列早已转身,大踏步离去的背影。
一股酸涩,猛袭向唐爱,使她由心底酸到鼻腔、双眼,她萎顿得欲瘫倒,维星发现,急忙扶住她,随她眼光,也转头,往后看。
“那是谁?”
唐爱扭回头,手缩回来,她不想再勾牵他的臂膀。
“他是谁?”维星又问。
这时,门开了,可玉一怔。
“噫,快,快进来,只有你们俩?”她还探头往外望,没人。
唐爱一言不发,奔回二楼房内,把自己反锁住,尽情的哀悼这段刻骨铭心的爱。
有一首歌,
星星,你该知我心意。
昨夜泪落枕边到天明。
满怀的相思,
无从——寄。
希望星星,能传传我的情和意,
但愿明天,
在星夜
恩恩爱爱俩相依,
重温旧爱,
细诉情衷,
永远也不分离。
然而,唐爱知道,与欧阳列是永远要分离,永远
楼下,立诚、可玉和维星欣喜的谈着这次有关公司的危机,并讨论着维星与唐爱的婚礼。
可是谈论了老半天,维星总觉得不对劲。
“咦,小爱呢?”
“呃,她,她害羞嘛,女孩儿家呵呵呵。”可玉忙说。
“刚才有人来找小爱吗?是谁?”维星问。
“哪有?你一定看错了。”
“是吗?”顿顿,维星又说:“接到伯父、伯母的电话,说要尽早跟小爱结婚,我吓了一大跳。不过,不知小爱的意思是?”
“咳,当然是小爱自己说的。”立诚笑道:“你刚才没跟她提?”
维星摇摇头。
“去,去,上楼去问小爱。”
“这”维星喜形于色,看一眼楼梯。
“还是我去叫她下来吧。”可玉起身上楼。
好一会,唐爱跟着可玉下楼。
唐爱神态漠然,表情呆板。
“我当然同意,而且愈快愈好,最好是明天。”
“那,那怎来得及?太仓促了,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维星急道。
“你不肯?”
“不,不,不。”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如果是阿列,他一定有办法,他哎,为什么又想他?唐爱吞下一口酸涩。
“是,是没错。”
“不然,这样吧。”可玉接口:“明天先去拍婚纱照,礼服现成的,一定可以。”
维星一迳点头。
“就这样说定了,我累,上去睡会。”
“小爱。”维星忙唤住唐爱,望着她:“你不高兴吗?”
“哪有?我只是好累。”唐爱失魂似,转身上楼。
“嗳,女孩子家,害羞嘛。”可玉打着圆场:“来,来,谈我们的。维星,找哪家婚纱店?马上拨电话吧。”
就这样,唐氏夫妇与维星,热切的讨论起来
没有爱过的人,不懂得“爱”
没有痛过的人,不晓得“痛”椎心原来是这么痛苦。
像烈焰焚身,不知道真正的痛源在哪,只知道全身都痛,全心都痛
现在的欧阳列,正是如此。
由唐爱家回来,欧阳列尽其所能的查探,想探出唐爱的隐衷,他看得出来,唐爱并非自愿下嫁给蓝维星。
但是,他失望了。
原来以为是丽心搞鬼,想不到,丽心反倒相当震惊,而且信誓旦旦,说她绝没有。
他相信丽心不敢骗他。
如果是唐爱的父母,他可以找他们谈,甚至求他们,如果是姓蓝的逼她,他可以找他理论。
最苦的是像现在,完全无法可想,无计可施。想起最后看到唐爱那一幕,他的心灼痛了“唐爱,唐爱,唐爱”
忽然,手机响了,欧阳列坐起身,疲乏盯一眼床头闹钟,哇,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也就是说,他起码躺了五个小时以上。
心里长叹一声,他索然无味的抓起话机,打开它。
“喂,阿列吗?阿列,阿列”是丽心。
欧阳列按掉它,一会,手机又响,它似乎非等欧阳列接不可地,一直响个不停。
欧阳列索性关上手机,这一来,它安静了。他再仰躺在床,盯住天花板。
伤痛继续席卷着他,煎熬也灼烧着他,他还是想不出来,唐爱为什么有这种剧变?
欧阳列再回想起丽心那天来找他所说的每句话她似乎刻意强调,唐爱有未婚夫之事是否该与丽心再谈谈?
客厅的电话又响,欧阳列起身,走到客厅,迟疑了好一会,他接起话机,果然又是丽心。
“阿列,阿列。你在家干嘛不接电话?”
欧阳列不语。
“阿列,我要告诉你重大消息,难道你不想知道?喂,阿列,阿列”
欧阳列徐徐拿开话,想挂断。
“阿列,喂,唐爱明天在中山北路四段拍婚纱,消息正确,是我男朋友透露给我。”
欧阳列听到了,略一犹豫,他重拿起话机。
“阿列,喂,阿列。你听到了没?”
他脸上棱线分明而冷硬,嘴紧紧抿成一线。
“阿列,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呃,真是阿列,你”“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他冷声道。
“呃,阿列,谢谢天,你终于听到了。”丽心道:“你快去阻止她”
“你的话说完了?”
“还有,我找到个比你更好的对象。”
“恭禧你。”话罢,欧阳列挂掉话机。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欧阳列不去开门,门铃不肯放过地持续响着
终于,他打开门,丽心冲了进来。
“你烦不烦?这么晚了,还吵。”
“我还有重大消息透露,你怎么挂我电话?”丽心喘息地按住胸口。
“说完你趁早走。”
“想不想看我男朋友?”
“不想看,我没心情。”
“他长得很帅,人又风趣。”
“恭禧你。”
“我早说过,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对象。”丽心得意极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陷害我和唐爱?”欧阳列冷然瞪住丽心。
“我说过我没有,提起这事,我正要告诉你”丽心仿然忆起似的:“昨天,董事长给我电话,说她已搞定了唐爱,唐爱不会再是我的绊脚石。”
“怎么说?”欧阳列凝眼问。
“她说唐爱已答应她,愿意在最短两天之内,嫁给她未婚夫。”
欧阳列脸容一呆,沉思一会,不解地问:
“唐爱结婚,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嘿,这正是问题关键所在。咦,不请我坐?”
欧阳列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坐到沙发,丽心坐下后:
“我也是弄不懂,接着,董事长告诉我,她为了我,对晶祺公司,还有贸字连锁企业动了点手腕,结果,唐爱就乖乖驯服了。”
“你说的是真?假?”
“哎,我骗过你吗?”
欧阳列睁圆炯然大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丽心低眼,沉吟一会才说:
“我已经找到适合我的对象了,何苦再拆散你和唐爱?”
“真话?”
“嗯。”用力一点头,丽心道:“其实,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欧阳列连点两个头,大眼泛出浮扁,用力握一下丽心的手:
“谢谢你!丽心。”
第一次看到崇拜的偶像双眼潮润,又被他温暖的握着,还让他如此诚心道着谢,丽心觉得好开心。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已找到自己的春天。因此,对欧阳列的看法,不再狭隘而拘泥。
“我发觉我们的友情,比爱情更珍贵。”
欧阳列连着颔首。
“其实,唐爱是真心爱你,也适合你。”
“谢谢!”欧阳列站起来。
“喂,你去哪?”
“我得赶去找我妈问清楚这事。”
“阿列。”丽心追上他:“不看看我男朋友吗?”
“改天吧。”欧阳列苦笑道:“唐爱的事,迫在眉睫,我再慢一步,可能就要终生抱憾了。”
“说的也是,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丽心,谢谢你!”
“快去吧,我帮你关门。”丽心拉上门。
欧阳列已奔向走道彼端,还回头朝丽心挥挥手。
丽心满意的吐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