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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昂首阔步走了进房,一步步趋近容貌逐渐清明。
“臭石头——”冬晴不确定地唤出他们彼此间的戏称,他的丑颜、他的身材明明是她熟悉的石禾谦,可是现下看来却又有那么点不同。
臭石头温文儒雅、寡言少语,有时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可他却不曾出现过如此严肃凌厉的神情,为何他这时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章锡生警戒地站于床前,上上下下打量“你是石禾谦?”
“如假包换。”
章锡生突然放声大笑“原来你戴面具是有原因的,拥有这样的丑貌是需遮掩,哈哈哈!”京华传奇的雕版师竟是名颜面伤残人士,难怪他终年躲在府里,做一辈子缩头乌龟,哈哈哈!
“你的丑貌却掳获一名美人的芳心。”想及此,章锡生单手掐住床上含泪的冬晴,怨恨问:“我比他好看几倍,为何你偏偏倾心于他?”
相貌家世让他在美人群里无往不利,龙冬晴的出现却为他添上败笔;他到底是哪点比不上眼前的丑男?他——好不甘心!
“易容成沈念芬的姑娘已经被我制伏,如今你是孤立无援,还敢在石府地盘上撒野。”瞧见冬晴脖子掐紧的大掌及难过的表情,大声怒喝“快放开她!”
冬晴在他手里,他不敢随意接近怕伤了她。
章锡生惊愕,主公派来潜进石府的得意手下竟失败被逮!
事到如今,石禾谦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唯今天有一条路就是取得青匣封凤好向主公邀功,保他一生富贵平安。
决心一下,他随手敲破在旁的瓷杯,抓起锐利碎片,猛力拖起冬晴,碎片离她纤白嫩颈仅一寸之远,挟持以便脱身。
“若想活命,就快带我去取青匣封凤。”章锡生一边拖着她出房,还得防备石禾谦过来抢这道护身符。
他强行拖着冬晴走过回廊,石禾谦紧张地跟着他们。
然而,府里忙事的仆奴们见此阵仗无不呆滞好会,丫鬟们瞧见大少爷可怕丑陋的容貌也忘了尖叫,因为她们未来的大少夫人正被府中作客的章公子以利物挟持。
仆奴们纷纷抄起手边的家伙随主子身后助阵,几位伶俐的丫鬟则快步去通知吉叔与在书肆忙事的老爷夫人、二少爷。
多人的围堵将章锡生逼进前厅,前后皆无去路逼急了他。
“别过来,要她的命就别过来!”他迅晃手上的利物,一个不注意一道细长的血红出现在冬晴的白颈。
“痛——”
她痛苦神情全落入石禾谦眼里,他要如何出手才能安全夺回她呢?
章锡生神情近似疯狂“快告诉我青匣封凤在哪?快!”只要取得主公所要之物,一辈子享福不尽。
她——快呼不过气——
“冬晴!”石禾谦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接近。
他要青匣封凤,好,她给。
“匣子在大厅横梁上。”
所有人都抬头,首位上的横梁上若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搁放个青色匣盒。
章锡生大喜,利用手上的破瓷片准确击落匣盒,落入掌中。
他拿到了!
石禾谦不动声色地逼近数步“东西拿到了,还不快放人!”
“我不放,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死在我手里。”话落,他眼露杀意,单手掐住冬晴的喉头、举高她,她双脚碰不到地,难过地挣扎着。
“哈哈哈、哈——”章锡生五指驱力,嗜血的目光正享受她痛苦的表情。
突然,大门被人撞开,一记丹田十足的声音由门外传进前厅。
“住手,莫伤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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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名身穿军服的将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闯进石府,排成两排,各个亮出大刀,气势威人。
“我所做的就是沈公公命令的事,谁敢阻止我!”
有这青色匣盒,他这辈子飞黄腾达、荣繁富贵享受不尽,绝不容许半路杀出抢功的程咬金。
“我不晓得讲王法的大明皇朝,竟会出现仗势欺人的走狗。”
这分明是在骂他!
章锡生面目狰狞地转过脸,瞧见数名虎背熊腰的将士簇拥一名身着华服、手摇金扇、贵气逼人的斯文公子朝他们走过来。
“咱们好久不见,章公子别来无恙吧?”贵气公子态度客气地笑道。
章锡生张口结舌,凶残恶狠的表情迅速转上一张像撞见到鬼的模样;心想,他这位大贵人怎么会来此地?
“公子见到我怎么还不行礼?”贵气公子坐上椅,阖起玉骨金扇,俊逸带笑的脸庞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还是我不够格不值你尊敬?”
章锡生连忙收手,诚惶诚恐双膝下跪。
“拜见太子”太紧张了,简短四个字严重结巴。
他故作惊讶“原来你还记得我是太子啊!”“太子丰采逼人、受人敬仰,章锡生对您仅有尊敬,不敢不敬。”此时的他汗流浃背,生怕一字之错便会人头落地。
太子转眼看那对紧抱的情侣,对他们眨眼一笑。
“你是沈公公的人,朝庭还有很多地方需仰仗公公,我实在不想与他硬碰硬;你回去后,转告公公石府是我罩的,而父皇重视各位京华传奇天下人尽皆知,他老人家惜才,动他们就是与圣上作对,相信这点不用我再说明吧。”
章锡生是聪明人当然听得出他言外之意“小的回去后必当转告沈公公,有太子爷在,他不需多加担心石府的安全。”
“不好意思,让你白忙一场,你该回去休息了。”
在章锡生离开前,太子又唤住他“对了,在你离开前,将手上的匣盒放下;听说沈公公脾气不好,在此祝阁下好运。来人,送章公子回沈公公那儿。”以防万一,还是派人“送”他回去。
章锡生不甘不愿地放下得到手的匣盒,愤然离开石府。
太子遣退众人,留下这对相貌不登对的男女。
“见了我至少也该躬身作揖,尊重我太子的身分嘛。”
“在宫外你的身分是荣爷,若想要我向你行礼,等哪天你召我进宫再说。”石禾谦全神贯注冬晴被掐红的颈子上及血痕,力道轻柔地抚着,随意又问:“对了,你如何晓得我们有难?”他贵人事忙,如何得知这消息?
“我注意沈老太监有好一段日子,当然晓得那老家伙暗地做的举动。”他简单道。
佳偶浓情蜜意根本无视外人存在。
太子挑挑眉,不敢置信有人漠视他到这种地步!
细想,自每位京华传奇成双成对后,就算他们交情再好,可其眼光总随心上人而动,他的存在的确碍眼。如今,连这位面貌丑陋的书友也得此佳人,教他这位孤家寡人如何不难过、不掩面泣泪?
太子意兴阑珊的说:“好歹我救两位一命,可否看我忠肝义胆、不畏权贵的英勇份上,分神看我一会。”他好歹他是未来的君主,算给他几分薄面行不行?
冬晴惊悸未定,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盈盈来到他面前,身子一福。
“民女龙冬晴,拜见太子。”
“不必多礼。”他收起扇,打量她一眼“果然是位大美人,石兄,你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石禾谦将冬晴拉近,全身戒备地盯紧笑开的朋友。
数年前,这位大贵人硬是闯进府向他寻求仅剩不多的版画,他们两人因而结为志趣相投的好友。他们之间纯属君子之交不涉及利害关系,却让他更加清楚看出好友外表周旋在国事中谈笑风生的模样,暗里却是位笑里藏刀的笑面虎,能力与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学富五车、诙谐易亲的荣爷是位值得交心的朋友,只可惜他生在皇族,又贵为当朝太子,唯有硬将自己分成双面人,以便对付各式各样的官吏,这才是在朝野的生存之道。
“至少在下还知道,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太子笑道,取出一块金色令牌“龙姑娘是百器手,未来的日子必定很热闹,这块令牌是父皇赐给你的,它保你一生平安无事。”
父皇老谋深算,有关大明兴盛之事他特别费心,在尚未破解刘中丞相窥视天机后精心设计的谜局前,他有必要保护相关人士周全。
天下野心之人何其多,为君为王更是不少枭雄一生大志,伺机而动欲掌天下。
他不禁思索,为何有关风水宝地之事皆与京华传奇有关,是否冥冥之中就安排该如此发生,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
石禾谦将青匣交给他“它很重要,你带回去吧。”这把关键之钥,应当由他保管。
太子接过手,抚过这个略比巴掌大的长形匣盒上那小巧可爱的如意结。
“我很想打开它看看里头究竟装的是把怎么样的钥匙,才能打开那只乌色铁盒。”他很好奇龙冬晴的师祖制作出一把何等神奇钥匙。
“钥匙并不在盒子内。”
简单一句话,令两位男子不约而同青了脸,转看冬晴。
太子摇动匣盒,听不见里头撞击声响,双眼圆瞪“这、这是个空盒!”抢了半天,他们竟在抢一个空匣盒?!
石禾谦定定看着她,不发一语待她解释。
冬晴尴尬一笑,取下头上铜制的凤鸟发簪。
“我初来京城时,身上没有姑娘家该有的饰品,觉得钥匙挺好看的,就、就拿来当发饰。”她怯怯抬眼瞧他们一眼,心虚垂眸,嗫嚅道:“重要东西本该随身带着,我这么做没错啊。”
“还敢强词夺理!”石禾谦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这丫头对别人细心,倒对自己的事情粗心得可以,倘若哪天这把钥匙被她搞丢了,看她怎么办!
“姑娘是让人疼的,别骂她。”太子安抚好友的情绪,拿过冬晴手上的发簪,仔细端详“不愧是你师祖,真厉害,竟然将钥匙做成姑娘家发饰。”
他犹记那只乌色铁盒身侧刻有篆字“欲开宝盒、先寻龙凤”
难怪当年西门钰算尽心机找原振风与凤戏蝶的麻烦,欲夺龙鳞刀与凤飞剑。
原来所指的龙凤并非两把神兵利器,而是指百器手与这精致的凤鸟发饰。
他将发饰交回她手上“我想这发簪必有机关,就算有人拿到它也不一定能打开铁盒,它还是交由你保管。”他看向石禾谦,捶他肩一记“有喜酒喝,别忘请我一杯。”
冬晴面红耳赤地躲到石禾谦身后。
“好啊,记得来时礼金多包点。”石禾谦打趣道。
他们送太子出大门,他翻上良驹缓踏离去,将士们架走易容成沈念芬的女子,小跑步随太子爷远离。
石禾谦紧握她的手,方才的惊险吓得他肝胆俱裂,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再度发生。
“没戴面具,你敢出门!”冬晴轻声提醒。那块伤疤是他的禁忌,如今无面具的屏蔽,难道他不慌、不怕吗?
他温柔凝住她的眼眉“没什么事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细致的微笑漾上她的唇畔,不畏众人的眼光,冬晴伸手环住他的颈,安稳地栖于他肩上,低声细语“我晓得你的心只收容我这孤苦无依的姑娘,我对我几日前的无理取闹道歉。”
“我也有错,我该向你坦白说明娘与舅舅那段亲上加亲的戏言,就能避开这场不必要的冷战。”他搂着她,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胸口添满暖暖的温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成亲吧。”
“好。”
石禾谦本以为还需拖一段日子,万万想不到她回答得这般爽快
他托起她的脸蛋,与她眼对眼,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愿意?不怕我这丑不堪言的面貌?”
冬晴很有耐心地再度声明“我说过好多次了,容貌对我不重要,你别一直放在心上。”她微离他的肩,温柔明媚的娇颜无所保留绽出最美的笑容“我的心只有才华过人、温文儒雅的你,你不能不重视我一片真心,要将我娶进门喔。”
佳人大表爱慕之意,教他如何不开怀。
左脸上的伤疤曾教他痛不欲生、郁郁寡欢度过六个年头,却掳获一位慧眼识英雄的姑娘芳心。
石禾谦喜形于色地拥紧她,决定在冬季来临前要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石家媳妇,与他结发今生。
经丫鬟通风报信由书肆赶回家的石家夫妇与石顺德,瞧见大门口有人围观掩笑,石夫人好奇拨开众人后,眼睛瞪得如牛铃般大。
这对孩子要相亲相爱在府里关起门来她就不管,但有必要在大门前演给众人看,公告天下吗?
他们抱得浑然忘我,围观民众愈来愈多,石夫人生怕他们做出逾矩动作,无法再端持秀外慧中的完美形象,涨红脸、破口大吼——
“阿德、老爷,将他们俩给我推进府里!”
当众做此丢人现眼的事,可想而知京城近期又有供人闲磕牙的新话题。
好,她就来个顺水推舟,逼孩子们成亲,了却为人父母一桩心事。
今年,她一定要办场热热闹闹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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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碧空蓝天、菊花飘香,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最适合出门散心。
石禾谦禁不住新婚妻子苦苦哀求,戴上面具,相伴出门到城郊翠沁园赏花散心,顺道到书肆走走。
“到了,小心下车啊。”他连忙伸手扶住她,以免爱妻下个马车也能跌得鼻青脸肿。
免于一摔的冬晴,感激回丈夫一抹微笑。
“都嫁人了,鲁莽的个性要改啊。”他苦口婆心劝着,不知她听进多少。
“我都能把自己嫁掉,剩下的事就劳夫家担心。”她露齿而笑,灵活的眼眸点上些许的挑衅意味。
他恋恋不舍地凝视已成为他妻子的佳人。
或许是回报她无所保留的温情,他几乎包容她不合礼仪的行为,只求她自在快乐,开开心心。
石禾谦将她的小手纳进掌里,正要与她踏进人满为患的书肆前,两匹骏马排开人群来到他们面前,一男一女俐落翻身下马,朝他们抱拳行礼。
“在下原振风夫妇。”
“原来是原大人与戏蝶郡主,内人等您们回京好久。”石禾谦淡笑道。
冬晴等他们由春末等到中秋,是有点久。
“我们夫妻俩离开京城主要是找石大少夫人的,上个月在漠北接获京城有位姑娘急于找我们的消息,于是我与我夫君快马回京,希望大少夫人能原谅。”凤戏蝶解释着。
为了找这位百器手,他们夫妇俩近两年来背负重责大任走遍大江南北,却急坏很想抱孙子的公公、婆婆。
是时候了。
冬晴朝丈夫点点头。
石禾谦会意地扶妻子上马车,转身对两人笑道:“请您们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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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驸马府邸,聚集数位京华传奇及朝野间运筹帷幄的太子。
原振风取出他保藏的乌色铁盒,冬晴取下发上的凤鸟发簪,轻轻一转,发钗中间裂出道细缝,左右拉开,竟抽出一把造形似勾似笔的钥匙。
“喀。”
连天下最好的巧匠都打不开的铁盒,冬晴只需轻转钥匙两圈便应声而开。
众人屏息以待盒中将会出现何等惊奇。
掀开盒盖,盒中有封信是以蜡封上,使它完好如初维持原样;太子拆封取出里头的锦布,再小心翼翼于桌面上拼凑所有锦布后,众人目不转睛对着锦布上头的字逐字而读,每读一句,心便加快跳动一次。
在今之前所发生过的朝野之争,或是民间流传预言歌谣;在今之后的党争之灾、边患之祸,锦布简短写有过往今昔的预言。
“不许再看!”朱凝雪袖一掩,满额大汗。
“凝雪?”太子不明白妹妹情绪为何如此激动。
“这份预言记载太多的国仇家恨、经济利益,我们只有数十年可活,对将来未发生之事又能掌控多少?窥见预言只会徒增心烦,抑或是招来无妄之祸。”这份锦布字字珠玑,她看得惊心动魄,但看过又如何,凭他们的力量能改变多少?
兄妹俩对视好会,太子收起锦布。
“凝雪说得对,君王若只徒守成、不求进展,皇朝就会顺预言而走,应了预言之语。”
“愿大哥能记住今日您所说过的话。”她期盼大哥往后别让权力与谄媚迷惑心智,将来会成为一代明君。
气氛突然凝结,众人皆心想他们所生活的时代将有结束的一天,他们的子孙可能面临由盛转衰的烽火战祸,怎么不心酸。
此时,冬晴衣袖不小心扫倒乌色铁盒,朝上翻的盒盖内侧经烛光一照,发现上头刻有两行字。
“你们看。”她惊喜声引来其他人注意。
顺天布局,风水宝地。
君临天下,万世安平。
众人噤若寒蝉地瞅紧盒盖内侧两行楷书体。
真的有风水宝地这回事!
这处关系着明朝存亡的神秘之地,它到底在哪?锦布上未有说明,找到它能否改变预言中的灾事?
在有生之年,他们能找出它吗?能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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