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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过一场雨,午后的天空清爽无云,一扫多日来燥热。
茹芯大病初愈,在古初月的许可下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被限制不能出房,百般无聊下,她只好看书打发时间。
女子们谈话的声量传来,让她放下手上的书,起身开门相迎“初月姊!”
古初月领着几名小丫环,个个手上捧满大大小小的礼物,一进门就把礼物堆满桌子。
古初月优雅地坐在雕花木椅上,伸手拍抚脚旁的黑豹。“身体还好吗?休息几日,应当快康复了。
茹芯在她身旁落坐,低眉朝黑豹微笑“好很多了,我这场病麻烦大家很多,愈想愈觉得不好意思。”
她美其名是司徒灭日的义妹,但,茹芯暗自里仍认为自个仍改不了寄宿在此的事,严格说起她只不过是名外人。
抬起眼,瞧见众人仍是静静笑着,其中以古初月的笑容最为诡异、她总觉得那双慧黠的眼眸像在算计某事,并且与她密切相关。
初月姊自从嫁人后,因要打理擎天堡上下琐事,教她在处事、做人上变得更为精明。就拿银花与无悔的事来说.就是她使计教他们在没有警觉心的情况下掉入陷阱,动了情,她再推波助澜为他们按排亲事。如果她真的把脑筋动到她头上,那自己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茹芯小心翼翼地口“带这么多礼物来我房里做什么?”
修长的手仍在拍抚黑豹的头,美眸扫视一桌子的礼物,最后看向茹芯。“这全是送你的礼物。”
“你们已令我衣食无虞,我不需要再添购任何东西。”她急急开口,她欠他们夫妇俩的已经太多,用三辈子恐怕都难以还清,哪能再收这么多礼物。
“天底下有哪位姑娘不爱打扮,这些礼物一出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她可不容许她拒绝。
“但”茹芯才一开口,就被古初月打断——
“别再说什么思义报不尽的鬼话,我可是真心真意将你当妹子看待,你若老将恩情挂在嘴边,推辞我的心意,这样我可不乐。”说起这事,她心头就有气。茹芯太过谦和,让他们夫妻俩老觉得与她之间有道薄薄的墙存在。
“初月姊,你莫生气。”茹芯嗫嚅道。深知自己惹恼了一心待她极好的古初月。
古初片板起的脸维持不了多久,马上就破功逸出笑声。
茹芯嘟起嘴“你啊,就是爱捉弄人。”
“老实人好捉弄,你可别气我。”她讨好地拉着她的手,示意她站起身。“站好,我好帮你量尺寸。”
茹芯伸开双臂,乖乖让她量妥尺寸,仔细记在纸上。
“为什么要帮我量尺寸?”
“好为你做嫁衣啊。”
茹芯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张口结舌楞了好会后,才找回自个的舌头。
“做——我的嫁衣?”她声调突地拔高,一脸不敢相信。
“没错,你义兄为你相中一门亲事,也收了对方的聘礼,不久
你就妥出阁了。”
难怪丫环们满脸笑意。难怪初月姊眼眸转着神采,原来全为这件突如其来的亲事!
“我不嫁,这事我自会修书给石二哥。”她不想离开擎天堡,她与石顺德只有兄妹之情,要做夫妻在太为难她了.
十多日前的那场病,还不足以打消他们的念头吗?
“不是要你嫁给石家二公子。”
茹芯闻言又是一楞“那、那是将我许配给谁?”
古初月对这问题没作回答、只是指向桌上的礼物。
“这全是出嫁时会用上的饰品,你义兄很有心地买许多珍珠宝石给你当嫁妆,拆开来看看。”
怒气冒上心头,茹芯顾不得闺秀礼教.双手抡拳喝道:“我、不、嫁、人!”
“这事由不得你。”古初月神情一敛,转身背对她,瞧向窗外青翠芳萆。“安排这桩亲事是为你好;茹芯,你若想报答恩情,就乖乖出阁,别教我们担心。”
抬出情义,令她无可置喙,颓然坐在椅上,认命地闭上眼。
“我一定要出阁吗!”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聘礼都已经收下,擎天堡信誉不可毁,你得乖乖上花轿;婚礼我们自会打点,你只要开心当你的新娘就行。”话落,古初月便领着丫环们离开。
茹芯面无血色地看着堆满桌子的礼物,情绪顿时崩溃,眼角流出伤心的泪水。
天空清明的夏末。擎天堡办起喜事,今儿是少堡主义妹出阁的好日子。
震天价响的敲锣打鼓声让欢畅热闹的气氛迅速传开,新娘被喜娘搀扶出来,拜别坐在主位的司徒夫妇后,小心地跨过门槛,在仆奴的祝贺声中,坐进大红花轿里。
轿帘一放,茹芯偷偷掀开红帕,隔着镂空雕花的小窗,回首瞧向大门口送她的司徒夫妇,泪水模糊了视线。
义兄、初月姊
离开擎天堡这个大家庭她很舍不得,但恩情难还,况且他们是她深信的亲友,安排她嫁人,除了顺从,她没有其他选择。
倒是她心里有点疑惑,新郎到底是谁,义兄何必神秘兮兮地瞒着她?
直到出嫁前,她仅知未来夫婿姓段,家住西安城,却不晓得他的名,更不知道夫家是做什么生意的?甚至运来迎亲的都不是新郎官本人,而抬轿、敲打乐器的全是些有武功底子的汉子.以保护她一路上安全。
义兄对新郎的身分很保密,只告诉她他是位顶天立地的男儿,有能力保护她一生。
事事隐瞒,到底为什么?
她微偏脑袋.低眉思索着。
规律摇晃的轿子突地停下,打断她的思绪。
“韩姑娘,麻烦您下轿。”
是喜娘的声音,到了男家吗?不对啊、依礼俗,得由新郎官踢轿门三下,再由喜娘扶她出轿,现下没人踢轿就要她出轿门?!
“姑娘,您下轿吧。”喜娘再度催促。
茹芯推开门,低头走出花轿后,站直身发现树下有十多匹骏马及三辆马车。
来迎亲的大汉们合力将她的嫁妆搬人马车内,甚至还有人
到河边打水,准备饮食用水。
“他们在做什么?”
喜娘笑呵呵回话“到新郎家约莫还有两日路程,改乖马车比较便捷,而司徒少主不但为咱们打点好马儿与马车,也打点妥落脚地点。”
“那花轿如何处理?”
“待会有人会送回擎天堡。姑娘,我帮您取下凤冠,您到河边净个脸,咱们再上车赶路。”
茹芯会看相,见喜娘一脸福态便知她是忠厚老实之人。所以便毫不犹豫依了她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朝陕西前进。
两日两夜的路程,由于司徒灭日为他们做好安排,因此一路极为顺利。
第三日的上午,他们走过护城河、穿过城墙,平安踏人西安城。
茹芯撩开马车的布幔,奇地瞧着这座繁华的大城。
“这里就是西安?”她要在这里度过她的余生?
同车的喜娘呵呵回道:“姑娘好福气,嫁进西安成为西安媳妇儿。”
她以淡笑回应,若能,她实在不想嫁人.
须臾,马车来到一座宅院前。
“到了,姑娘下车。”喜娘扶茹芯下车后,连忙敲门通报。
茹芯抬眼看着气派的门面,心头百感交集,脸上没有半点新娘该有的喜色。
她要嫁人为妻了,有个美好的家,这是好事,笑啊、笑啊!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强迫自己接受无法改变的事实.可是压在心口的大石教她不管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喜娘返回她身边“姑娘,这座宅子是男方家的别院,咱们先在这儿住上一日,后日是好日子,对方会抬花轿正式迎娶您过门。”
原来有如此安排。茹芯点点头。
“姑娘,随我进来。”喜娘牵起她的手朝门口走,希望快快安置妥她后好去找朋友嗑牙。
突然,几位身着华服的男子静默且迅速地走进巷子,为首的老人与茹芯交错而过后停下步伐,回首看向踏人大门的她。
这位清秀的姑娘有点面熟——
莫名的熟悉感令老人闭眼思索。
“主公。”
属下的呼唤令他回神。
“没事,咱们走。”老人走不到几步,忍不住低声朝属下交代.“派人去追查刚才那位姑娘的背景。”
“只不过是位平凡女子,主公何必”
他话未说完,就被老人赏了个耳刮子。
“叫你们做的事不必交代理由,只要按令去办!”
老人气冲冲阔步向前,一干人跟上消失巷底转角。
过了今晚,她将会成为一位陌生人的妻。
打发为她梳发的小丫头,茹芯披着长发坐在栏杆上,乘着清风闭目思索。
“茹芯。”
窜进的呼声令她张开眼左瞧右看。
没人啊?
“茹芯。”
确定声音来处,她跳下栏杆小跑步来到墙角下。
抬头瞧见一抹黑影轻灵跃过高墙,身手俐落,看来是位武艺高强的人。
来者蒙着面,又站在暗处,令人看不清他的眼,茹芯害怕地退了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蒙面人定定看着眼前鹅黄的倩影,就像院子里开满的小黄花.清秀淡雅漾着风情。
她的美使他眼神变得温柔,波涛汹涌的情感全因她而起。
见他炽热的视线紧盯着自己,她感觉自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难以逃离。
她害怕地硬着头皮问:“壮士,请问我认识你吗?”
惊恐的语气教蒙面人莞尔。
“是我——”他取下遮面黑巾,跨步向前“段临郡。”
是他!
就着月光看清他的面庞,茹芯惊讶地捂住口。
他怎么会来找她?
段临郡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娇小的她,伸手抚去沾在她发上的花。
“刚才吓着你了,真对不住。”他低声致歉,受不了心上人以一双惊吓的眼神看自己。
茹芯轻轻摇首,心情逐渐平缓.声调略带责备“你晓不晓得这举动很危险!”要是让人发觉他私闯他人宅第,可会被送上衙门。
她关心他!甜甜的感觉浮上心头,教他傻傻地笑开脸。
见他露出不在意的笑容,茹芯觉得自己的关心遭人践踏,顿时感到生气。
“我不是在说笑!”她脚一跺,生气地别开脸。“不管你了。”
段临郡及时抓住她的袖子,阻止她离开。
“放开我!”脱序的人生已教她心烦意乱,经他这一搅和,火气更是难以消弭。
“我来是要带你走的。”
她猛然回过首,瞪大眼看着他。“带我走?!”
“你既然不想嫁人,又何必委屈自己,只要带你走,你就不必面对明日的婚事。待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回擎天堡做个交代。”
茹芯用力挣脱他紧握的掌,秀雅的脸蛋黯然下来。“我不能走。”
听到她的回话段临郡略感惊讶“为什么?”
“我得还义兄与初月姊对我的恩情。”她淡淡的说,慢慢闭起伤感的眼。“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重生的韩茹芯,只要能还他们的恩情,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她未发觉自己透露些许不该的话。
“只为还情?!”
她默然点头。
段临郡心疼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算她决定嫁人,脸上的悲哀却说明她有多么不情愿接受这桩婚事。
他实在不明白司徒灭日为何执意隐瞒新郎的身分,就算为保她的安全,有必要连她这当事人都瞒住不说吗?
几年前,他曾经问好友为何认茹芯为义妹,他却仅以两三句话带过,不愿多谈;加上擎天堡上下对她严谨的保护态度,难不成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此时此刻,他不该想这烦人费神的事。
“你何必拿一生来还恩情?这值得吗?”
“对我而言,很值得。”茹芯睁开眼,换上平静接受的面容,美眸浮上笑意,难得主动握地住他的手。“不管怎么都谢谢你冒险
来接我出去,但为擎天堡的信誉,这场婚礼誓在必行。”
“茹芯”她由衷感谢的言辞,令他有罪恶感,后悔当初不该答应司徒灭日隐瞒事实。
“我没事的。”
走廊传来脚步声,光线随着来人的接近由昏暗慢慢转亮。
“有人来了,你快走。”她惊慌失色地推他到墙边,示意他快翻墙离开。
“跟我走。”他仍不放弃。
“这是不可能的事。”茹芯慎重地紧握他的手,扬起嘴角。“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只是不晓得往后咱们是否还有机会见面。”
他有些讶然和心疼,她的语气好像这是种遥不可及的希望,宛如未来的婚姻生活将阻隔她往昔的生活圈。
那双眼眸毫无新娘该有的喜悦,他看着她的眼,突然恨起自己来。
脚步声的接近。提醒他得尽快离开。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他眼神带着坚决的光芒,重重许下承诺后,一个跃身翻出墙外。
他前一步才离开,一名小丫头就踏进小院子来。
“小姐,您还没就寝啊!这是不行的,若睡不足,明儿个妆会上不去的。”
茹芯缓下紧张的神色,笑道:“我待会就回房,你也快快去睡觉,明日有事还得麻烦你帮忙。”
“那我去睡,您也快点休息。”
小丫头不疑有他.加上睡意渐浓,很快就离开她休息的厢房。
待她走离,茹芯仰看十尺高的墙,打从心底真心笑了出来,一股暖意缓缓升起。
谁说山寨头子都是粗鲁汉子,对她而言,阿郡是她最有情义的好友。
天才刚亮,一夜未眠的茹芯就得面对繁杂的嫁娶事宜。
小丫头与喜娘欢欢喜喜地协助她穿嫁衣、上妆,红帕盖上她的脸后.她便任由他人牵动着,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当她跨出别院时,第一次炮竹声响起,提醒她将踏上生命的另一个旅程。
直至上花轿,茹芯才晓得新郎就住在隔壁一条街,是以第二波劈哩咱啦的炮竹声很快响起,轿门被人踢了三下后,她让喜娘扶了出来,行了些不可免的礼俗,好不容易终于要跨进门槛,此时一颗红彩球被放进她的手里,新郎就挨在她身边,执着另颗彩球。
“听这新娘的来头不小啊!”“这事我也打听过,新娘子是擎天堡的小姐,司徒少堡主的义妹,算是皇亲国戚耶。”
“公子娶了她,可是百利无一害,天作良缘、天作良缘啊。”
来宾的交谈全传人茹芯的耳内,原本认命而平静的心湖微微起了波动。
娶了顶着擎天堡小姐光环的她,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好处多多,但她的秘密若教有心人晓得,恐怕新郎会后悔娶她这大麻烦吧。
夫妻交拜后,第三波炮竹声热闹响起,在喜娘的牵扶下茹芯踏进新房,坐上铺有鸳鸯锦被与绣枕的新床。
掩在红帕后的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
“祝夫人儿孙满堂,坐拥富贵荣华。”喜娘笑呵呵说着吉祥话。
“一路上字苦你了。”茹芯客气回应,若没这位大婶料理大小琐事,她可是会乱了手脚。
“您别客气,毕竟司徒少主给的礼金多,我多费点心力是应当的。”拿人钱财忠人之事,她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管如何,我该谢-你。”
大户人家的小姐果然知书达礼,还难得的亲切通情;喜娘为新郎官感到高兴,娶韩小姐为妻就算不能保证富贵三代,但至少持家有理。
“时候不早,我该离开了,祝夫人事事如意,与新郎官白头到老。”话落,喜娘退出新房,留给她一方清静。
白头到老
每位姑娘都想与爱她的男人白头到老,她也不例外,若是能嫁给她梦中的男子那就好了。
她突然忆起常常出现在梦境里那位谜样的男子。
“韩茹芯,你不能有这等想法。”她暗暗告诫自己,得秉持妇德对丈夫忠诚才对,不能有这种不当的念头。
门被人推开,她赶紧坐好,垂下眼,她瞧见一双男性的绣金线新履停在她跟前。
头一回见到丈夫,她心房陡地跳得好快.深深呼吸,努力定下紧张的心神。
新郎官缓缓开口.“忙了一天,你可觉得累?”
茹芯点点头,敏感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低沉一笑,语气温柔再道:“这桩婚事是司徒少主允我的,作主将你许配予我,从今而后,你将是我的妻.我将呵护你一生,也希望娘子能敞开心胸接纳我。”
温和有情的话语令她红了脸。一时心驰神迷。
姑且不论他的话将来能兑现几分,目前他有这份心就好了,或许真如初月姊说的。感情能慢慢培养。
菱唇微微弯起“谢谢相公.”
红帕突地被掀开,精细妆点的美颜微微抬起看向她的丈夫,先是一楞,继而秀眉缓慢地挑高。
“段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