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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微醺,花看半开。
这个道理,夜君贤懂,可是这样慢慢的细谈浅饮,待到尽兴,也已时至深更。
身旁服侍的那些宫人,反应都有点迟钝起来,看着木然然的,叶小白更不必说,差点就东倒西歪起来。
“陛下,该歇息了,合个眼,就得起身早朝。”帝后也在催。
夜君贤就顺势站了起来,道声:“散了吧。”
自有宫婢上前收拾残酒,太监在前提着灯笼引道。
叶小白看见夜君贤从她身边擦过,正待暗叹一声跟上,却听见他有如耳语般道了一句:“你也去睡吧。”
哎?叶小白好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困过头听错了话,直到看见帝后那微愠的脸色,这才连忙施礼道谢。
她困得已经不耐烦猜测这猪头男对她时好时坏是个什么意思了,候着他去得远了,找人要了一盏灯笼,就自个提着往含章院去。
院里静悄悄的,人也都睡了,唯有如意跪在秋风里打盹,瞧上去有些瑟缩的发抖,见到叶小白进来,她立刻就咬牙切齿了:“你不是被罚去值夜了?竟敢偷偷回来!”
真是缺心眼!
送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偷偷回来啊!
如意还骂:“黑心肠的贱婢,好端端的就诬赖我,咒你不得好死!”
想来这句话,她已经压在心里不知道暗骂过多少回了,此刻才得了泄宣的机会,大有拖住叶小白狂吵一顿的期盼,谁想叶小白都懒得跟她争执,连脚步都不停就直接回自个房里了,将她气得险险要翻起白眼来。
进宫这些日子,叶小白都瞧明白了,吵架呕气这种事情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除了徒降自己的身份,口出秽语畅快一时外,压根没半点好处。对待如意和婉如那样的人,不理她们最厉害。
她进了房后就栓起门,想了想,将邓太监塞给她的那张字条取了出来,凑到灯笼边上看起来,见上面只写着短短一句话:做得甚好,继续保持,稍安勿躁。
什么意思?
叶小白纳闷的将那字条颠来倒去看了数遍,除了这十二个字,完全找不出别的信息来,不由郁闷之极,点火将那字条烧了,脱了外裳就翻身上床。
她在宫里不认识其他的人,这字条,应该就是送她进宫的那老头儿传来的,可是当初与这老头儿分道扬镳时,他只说送她进宫来见识见识,压根就没提什么条件,也没说她要听令于他,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如今怎么就……
上了贼船!
几个月前,叶小白刚下山,还天真无知懵懂无邪,现如今在宫里摸打滚爬了一圈,即便仍然不精明,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好骗了,顿时就明白自己中了计!这帝宫压根就不像她想的那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她明白,自己如果还想出宫去重寻自由,最好遵令而行,可是看那老头儿做事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还神秘万分,遵令就真的能出宫吗?她可不敢抱这种期望!何况暗中被人摆了一道,气还不平呢,怎能甘心任人驱使!
还有那个邓太监,错当他是好人,有心指点她呢!谁想闹半天,却是那老头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帮她,也不过是想达到目的而已!可惜,方才一时气恼,将字条烧了,其实应该悄悄留下来存证的……
叶小白郁闷的吹熄了灯笼,明明很困倦,却被这事搅得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最后她恼起来,翻身坐起,冲着黑暗骂了一句——
“见鬼!”
本姑娘不干了!
对!不干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即便损不到那老头儿半点,也总比听令而行,最后不论事成事败都被杀掉灭口强!
叶小白是豁然的心性,想开了,就不再继续百般纠结,倒头躺到床上,合眼就睡着了。
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
她躺在那里不想起来,倦倦的伸了个懒腰,随后发现,有点不对劲啊!
具体哪不对劲,她还没琢磨出来,直到披衣而起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安静!昨晚还忐忑着今日那猪头男会不会又来催她去御书房侍伺,谁想没人来催,她反倒感觉有点不自在了,生怕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会有更倒霉的事情在前方等着她。
然而她已经想清楚了,即便仍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心里安定许多,便整好衣裳,挽上头发,开门出去。
婉清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吃早点,看见她微微一笑,倒是如意黑着两个眼圈,狠狠的拧了她一眼,讥讽道:“某些人真把自己当娘娘了,不睡到日上三竿就不起来。”
“如意。”婉清搁下筷子道:“这金丝粘糕不错,撤下去你们吃吧。”
要搁往常,如意知道婉清待叶小白亲厚,心里泛泛酸也就罢了,可是此时她哪咽得下这口气,还道说:“娘娘真是太好性子了,再这样惯着她,今后她就等着娘娘服侍她穿衣吃饭了。”
听到这里,叶小白也算悟了,往常如意和吉祥那些丫鬟,天不亮就会拍她房门,生怕她睡迟了起来少干活,可是今日却没有喊她,想必被如意拦住了,就等着拿她的错处,好排揎她。
她原不必理会这种挑衅,但如意话里关碍着婉清,婉清要护着她就得舍掉脸面身份,今后难以驭下,她便只对婉清道:“婢子贪睡起迟了,还请娘娘责罚。”
“罢了,你昨夜回来得迟,就睡过了头也不是有心的,这点小事用不着罚了,下回留意就是。”婉清说着立起身来:“你们赶着吃些东西,我身子困倦,想出去走走。”
叶小白和如意答应一声,将桌上的早点收拾下去,唤了其他人同吃,随后就赶着搀扶婉清去御花园里散步,只是出去后没走多远,就碰上夜君贤那边使唤过来的太监,说要叶小白过去伺候。
谁也不知道夜君贤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三番两次唤了人去,叶小白是身不由己,再不愿意,也只能向婉清告了罪,随着那太监而去。
如意看婉清怔怔,就趁机抱怨了一句:“真不知道这合欢给陛下吃了什么迷魂药,早也唤,晚也唤,见娘娘都没这么勤,还不如直接将她要过去,教她待在云龙殿里别回来了!”
“住嘴!”婉清连忙左右望望,喝止了她:“这话也是浑说的吗?教人听见,不单你活不了,连我都受牵连!”
如意这才发现自己失口,连忙闭紧了嘴不敢再说,但心里头,仍是将叶小白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