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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夜从含章院里受惊归来后,叶小白就再也没有靠近过那个地方,反正偷的东西藏在房粱上,轻易不可能被人发现,取不回来的话,就仍搁在那里好了。
日子又回复了以往的悠闲与漫长,而那老头儿也一直没有派人来找过她,她就只好继续在宫里头住下去。
闲着无聊,叶小白常跑去冷宫里玩,偶尔躲在隐蔽处观察那些年纪或幼或老的失宠妃嫔,也趁着她们不在屋里时悄悄溜进去翻东翻西,当然,这些可怜女子的东西她是没兴趣偷的,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因为她们都会藏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譬如一朵干枯的花,一对碎掉的玉镯,一只绣了一半的香囊,甚至还有咬过一口的槟榔……
从前年纪小,不知情为何物,进宫数月,撞上两回暧昧之事,再看见这些被遗弃女子珍藏的古怪东西,她心里倒是忽然有点悟了,只是仍然觉得这些女子忒没志气,都已经被遗弃了,还守着以往的记忆,心心念念的盼着那遗弃她们的人回心转意做什么?
人生何其苦短,要只为了一个情字黯然魂消,蹉跎余生,那真是再悲惨也没有了,更何况她们是妃嫔,不是普通百姓,想要求得长久而专一的爱情,那根本就是缘木求鱼。
既然觉得她们可怜,叶小白也就大着胆子,打着被贬妃嫔的名号去接近她们了,反正这也不算撒谎,她本来就是被贬为宫婢的妃嫔,只是不住在冷宫里罢了,不过每到外头太监送饭来的时辰,她都会借口离开。
最初那些妃嫔们对她很冷漠,也有些幸灾乐祸,但到底是太寂寞凄苦了,叶小白那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对她们来说就无异于冬日的一抹暖阳,因此日子久了,她们也不再排斥她,反倒时常盼着她来找自己了。
同这些妃嫔们打交道,对叶小白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倦倦午后,抱只茶壶,端把破椅子,坐在树阴底下,一边吃着她带进来的零嘴瓜果,一边听那些妃嫔讲些惊心动魄的宫廷阴谋,曲折隐秘的前朝传说,或是凄美感人的爱情故事,那真是谋杀时间的乐事一件。
除此之外,她也常在自挑的宫院里头种草药,草药种子是让太监喜多多悄悄从宫外买的,多是一些从前住在山里时常见的品种,当看着它们抽出绿芽,生枝长叶,再凑近前深深的嗅一嗅那味道各异的草药香,她就会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居住在山里的日子。
红尘人世,繁华宫院,再寂寞,也寂寞不过山林幽居。
目前的生活,叶小白还是挺习惯的,没觉得特别不适,甚至于她的体重还在持续增涨中,为了避免真的肥胖成猪,她不得不恢复了晨练,每天绕着诺大的冷宫跑上三圈,还爬高窜低的练习轻功。
她过得快活了,当然也有人不快活,染碧和浣朱就提点过她许多次,让她无聊就待在屋里睡觉,别成天跑出去疯玩,万一被人逮住质问,或是不小心冲撞了妃嫔帝君,那可是要挨罚的大事。
她们是好心关心,也有点怕叶小白倒霉,她们跟着断了财路的担心,可没想到警告的话说出去,不但没拘禁住叶小白,倒让她腆着脸求她们庇护,说是万一被逮着,就撒谎说是姑姑们让出去送东西的,请她们千万别揭破这谎言。
在宫里住了近十年,染碧和浣朱还真没见过她这种脸皮厚厚,得寸进尺,而且直率到让人哭笑不得的家伙,但叶小白往常孝敬她们钱财的时候很爽气,对她们的吁寒问暖也算真心贴心,相处久了,她们还真有点喜欢她这种带点鬼机灵的个性,也就板着脸,睁只眼闭只眼的点了头。
这样一来,叶小白待在浣衣院里的时间加倍少了,常常清晨跑出去,要到日暮西沉才回来,开始染碧和浣朱还替她留饭,后来见她自己有办法弄吃的,也就不管她了,倒是婉如背地里嘀咕了好一阵,但见没人搭理她,也就渐渐安份了。
好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这一天,太监李言带着人来传旨,结果满院子里都找不见叶小白,问染碧和浣朱,这两名女官支支吾吾的说使她出去给各院娘娘送衣裳了,李言等了一会,失去耐心,气呼呼的离开前丢下一句:“让她回来就立刻去含章院当差!”
一句话,击起千层浪。
最震惊的要数婉如,顾不得规矩,急匆匆的追上李言道:“李公公,那我呢?我同她一起到的浣衣院,是不是也可以一起离开?”
李言瞟她一眼,脚步都没停:“你谁啊?”
婉如一愣,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只站在那里眼睁睁的望着他离去。
这边院子里立刻乱起来,染碧在喊:“婉如,去把叶小白给我找回来!”
浣朱也急:“快点,都去找!”
浣衣宫婢们都丢下了手头要洗的衣裳,忽拉拉的散了出去,可是没人能想到叶小白竟然跑到冷宫里去了,因此她们几乎将整座帝宫都搜遍了,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其间,李言不耐烦的派人来催了两三回,可是每一次,染碧和浣朱能给出的答案都是还没回来,这句话越说,她们两人心里就越不安,要早能预料到这一天,打死她们也不敢如此放纵叶小白。
直到天色擦黑,叶小白才从冷宫里头一路小跑回来,没想刚进浣衣院,就看见染碧和浣朱双双跪在地上,李言负手立在她们面前,冲着两个手执荆条的小太监道:“打!”
叶小白大惊之下不及细想:“住手!”
看见她回来,满院子里的浣衣宫婢都松了一口气,那两名小太监也犹豫住了,看看李言,等他示下。
谁知李言沉下脸训道:“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两名小太监立刻捉着荆条往染碧和浣朱身上抽去,这一下,荆条上的倒刺就卷破了她俩的衣裳,有血花飞溅而起,染碧和浣朱受不住痛,都失声喊叫出来。
太狠了!打人也不用拿这样毒的刑具吧?
叶小白觉得心都抽了一下,急急赶上来软着声气道:“敢问李公公,两位姑姑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样的罚?”
“你问我?”李言这才转过身来,神色莫测的望着她:“你最好先问问你自己,究竟上哪去了?消失了整整一天!”
叶小白没想到此事与自己有关,吃了一惊,顿时就知道染碧和浣朱是因管教不严而代她受罚了,立刻屈膝跪在她们身前,低头道:“是我的错,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