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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过目,学生也不方便多言,老师看看就好。”
乔志清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函来,里面装的便是晏玉婷整理好的关于白齐文走私贩卖鸦片的罪证,包括各方面证人的口供画押都标明的清清楚楚。这份罪证牵连甚广,包括旗昌洋行,泰记银号,还有上海的官员,甚至淮军的将领都参与其中。不过最让李鸿章意外的就是密函上的那个左宗棠的巡抚大印。
“这纯粹就是污蔑,左宗棠这个老东西自命清高,总是喜欢做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李鸿章罕有的暴跳如雷,把密函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老师息怒,送信的人已经让学生打发了,左宗棠一时半会还把信送不出去。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证据上的人都打发干净了,这样就算左宗棠再告到朝廷里,也没有人会抓到什么把柄,别人也自然不会对老师说三道四,反而还会称赞老师执法严明,不分亲疏。”
乔志清连忙神色严峻的抱拳对李鸿章建议。
李鸿章双拳紧攥,闭上眼睛好半天才吐了口气,脸色一时又平静了下来,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安静的在帅椅上坐了下来。
“志清,你说的对,这里面涉及的淮军将领和官吏们好说,但是旗昌洋行是美国人办的,白齐文也是个地道的美国人,咱们却不好招惹啊。”
李鸿章为难的叹了口气,又拿起密函反复掂量了起来。
“老师莫要忧心,其实鸦片走私的事情由来已久,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仔细过问。但是就怕朝廷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太后面前嚼舌根子,两宫太后都是妇道人家,眼睛里自然容不得沙子,所以肯定会做出点样子给天下人看,老师若想保全名节就顾不得那么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乔志清在一旁满脸真诚的给李鸿章想法子建议。
“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说出来听听。”
李鸿章思索了会,满怀期待的看着乔志清。
“老师,江湖上的事还是交给江湖上的人去处理,白齐文必须做个替死鬼平息众怨,他只要一死,名声自然落在老师身上,也可以借此堵住左宗棠的嘴。旗昌银行我们可以不招惹,但是白齐文必须死。出了事我们可以说成是民间的商业纠纷,和我们是没有半点关系都没有。要是美国人想查,也不关我们任何的事情。最多就是抓几个江湖的人给美国人出出气,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卒子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和我们开战。学生可听说旗昌银行的老板金能亨刚刚开办了家旗昌轮船公司,完全垄断了长江沿线的货运业务,每个月可至少有数十万两的利润。”
乔志清说着眼中便透着一股子凶气。
李鸿章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起身伸了个臂膀,背着手走到窗前盯着窗外看了一会,最后才缓缓的对乔志清吐道,“其实你一来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就知道给我惹麻烦。这次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注意要把握好分寸,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刚才也什么都没听见,你明白吗?”
“学生知道该怎么做,老师放心就好。老师还有什么要为学生交代的吗?”
学生们抱拳行了一礼,作势就要告辞。
“你这孩子,是个有大才的人,其实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年轻人要有容人之量,眼睛里要能容得下沙子,这样你才可以走的更远,你明白吗?”
李鸿章语重心长的跟着长辈一样嘱咐了乔志清一句。
乔志清愣了一下,心里自然明白李鸿章在说些什么,不住的跟着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你小子不能白当这个江苏总兵的大名。冬至日的时候老夫便要发起对浙江李秀成部的总攻,这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战,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派清字军牵制住湖州的黄文金部,这样便能断掉李秀成的一根犄角,老夫和左宗棠那个老匹夫也能打的轻松一些。”
李鸿章平静了下来,在书桌前坐下后,又叮嘱了乔志清一句。
“老师放心,有学生在,黄文金便翻不起什么大浪。没什么事的话学生就告退了,老师要好好的保重身子,别太过于操劳了。”
乔志清的这几句话却是发自内心,因为他渐渐发现,李鸿章和曾国藩并不是一路人,而且李鸿章看上去倒像是诲人不倦的长辈,对自己的任性而为似乎也心中肚明,只是也不点破。
“好吧,有时间多抽空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你在苏州的改革老夫多有耳闻,而且很有兴趣,只是有很多的地方不理解,有时间你专门给我讲讲。”
李鸿章摆了摆手,笑了笑垂下头又看起公文来。
“是,学生领命,学生这就告退了。”
乔志清恭谨的回了一句,抱拳行了个大礼后便小心的退出门去。
“少爷,事情都办妥了?”
黄飞鸿见乔志清出门,连忙迎了上去。
“妥了,回客栈吧,再看场好戏,咱们就打道回府。”
乔志清显得很是轻松,在黄飞鸿的肩上一拍,便大踏步带着他离了县衙而去。
衙内有一中年男子见乔志清离开,连忙神色严肃的进了书房。
“玉山兄,你来了啊,快看看这份密函。”
李鸿章抬起了头,神情有些疲倦,忙唤中年人过去,那中年人正是他的心腹,周馥。
“大帅,刚才我没看错的话,是乔志清来见您了?”
周馥小心上前,边问边拿起了密函。
“是那臭小子,过来给我兴师问罪来了。”
李鸿章苦笑了声,放下手中的公文端直的靠着椅背坐了下来。
“这密函上的大印是左宗棠的无误,但是乔志清这么做为了什么啊?他完全可以睁一只闭一只,这样即便捅到朝廷,我们和左宗棠挣个你死我活,他也可再一旁渔翁得利的啊?”
周馥翻看着一份份确凿的证据,每一件事都对李鸿章不利,但是却想不明白乔志清到底要做什么。
“老夫也是十分的困惑,不知道玉山兄有什么高见?”
李鸿章细思了下,也确实如周馥所说,乔志清完全不必要这么做。
“要属下说,此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乔志清知恩图报,还念着你的提携旧恩,所以来故意像你示好,告诉你他和您是站在一边的。一种是这份密函本身就是乔志清伪造的,他过来就是向您示威,想让你答应他的什么条件。对了大帅,乔志清就没有像你提什么条件吗?”
周馥放下了密函,突然凝起了眉头。
“条件?”李鸿章细丝了下摇了摇头,“这倒没有,他都是站在老夫的立场上,为老夫分忧解难。倒是他对那个白齐文很是在意,反复的要求我处之而后快。”
李鸿章突然回味过来什么,但就是想不明白,白齐文到底哪里得罪乔志清了。
“这就是了,属下想是明白乔志清的用意了。白齐文在上海贩卖烟土,因为旗昌洋行和泰记银号的关系,我们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所为。但是前日子属下收到消息,白齐文怕是把手伸到了金匮城里,那里可是乔志清的摇钱树,他必然有所反应,所以第一个就拿白齐文开刀。”
周馥恍然大悟,一切都寻思明白。乔志清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触动李鸿章,先来通告一声,用这份罪证把李鸿章的嘴堵住。如此倒也成了向李鸿章表明忠心的功德,倒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你说这份密函的巡抚大印是真是假?”
李鸿章也把脑中的杂事完全的理顺,周馥讲的倒是和他心中所想一样。
“两者都有可能,属下不敢妄断。依照左季高的心性,若是他得了这份罪证,自然要向朝廷捅上去。但是此事从乔志清身上获悉,那就有点玄妙了。”
周馥不敢把话讲透,此事有万般的可能,也不能白白错怪了乔志清,要知道李鸿章可是对他视若己出,百般纵容。苏州新政闹的天怒人怨,乔志清搞的什么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李鸿章也不是没有耳闻,苏州的乡间士绅们也常结伴来李鸿章这里上访,但是都被李鸿章强力弹压了下去。也不知道李大帅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了,我都知道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李鸿章神色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大帅,这名单的人还要不要处理。”
周馥小心的补充了一句。
“你自己看着办吧,白齐文就是太过招摇了一些,他死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以后做事要小心一点,莫要再让人抓住把柄。目前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扩充军备,这也是权宜之计。”
李鸿章冲周馥挥了挥手,周馥抱拳领命后,便小心的退了下去。
“这小子,真是不了解老夫的一片苦心,把主意都打在老夫身上了,看来是时候要他收敛收敛了。”
李鸿章独坐在书房里冥思了一会,便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纸上提笔写下两个大字,“忠,反”,最后又眼露凶气的在“反”字上化了两撇,把纸扔进火盆里燃成灰烬。
乔志清带着亲兵回到客栈后,才是日当午的时辰。左右闲着也是无聊,乔志清便带着黄飞鸿赶着马车又去了租界。上次被徐寿的事情所打扰,他也没能玩的尽兴,还没出法租界就匆匆返回。到了上海不见识下传说中的十里洋场,还真是个遗憾,听说那里是美色成群,人间仙境,也不知道和金匮城比起来,到底是殊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