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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解南华这么说就炸了:“不是吧,怎么……要我去。”嘴都结巴了。
解南华道:“这是轻月提出来的唯一要求,他说他还认你是朋友。你不用害怕,到阴间去不单单有你,还有鬼差,自会保你安全。”
我嗓子冒火,这是去阴曹地府啊,说的这么轻松。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想到轻月说的那句话,我是他的朋友,沉重的道义沉甸甸压在心头,我又不能拒绝。
解南华没容我多想,说道:“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今天晚上你到码头,我给你的微信发个地址。”
“干什么?”我问。
“今夜晚间,鬼差带轻月走阴,到阴间审判,你要到场。”解南华把电话挂了。
我心砰砰跳,去阴间这是。白天无事,每一分每一秒倍感煎熬,好不容易擦黑入了夜,我没敢和老爸说怎么回事,偷摸出了家门,打车按照解南华发的地址往码头去。
码头在郊外,离市区相当远,出租车走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才到,付了钱我心疼的要命。这一片码头靠近山区,黑灯瞎火的,出租车司机眼神都不对了,以为我是要打劫的,一踩油门撒丫子就跑。
看他走了,我心里也有点胆突,解南华在哪呢?我拿出手机看看,信号全无,别说网络了,正常的电话都打不出去。
我摸着黑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道铁丝网。透过铁丝网,里面是废弃的码头,后面靠着山,一大片一大片黑暗的山林,我怎么就忘了拿手电呢。四周死寂,山风吹过,冰冷刺骨。
我正没主意呢,忽然铁丝网里面闪过一道刺眼的光,我把眼睛一眯,紧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是谁,这是个驼背的老人,表情很严肃,穿着一身工作服,拿着老式手电,正紧紧盯着我。
“大爷,有人找我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姓齐,叫齐翔。”我道:“解南华你认识吗,是他找我来的。”
老头没说话,用手电向右侧照照,一道强光顺着铁丝网照过去,能看到那里有一道上锁的铁门。
我明白了,他是让我过去。不知为什么,我头皮有些发麻,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老头到了门前,从兜里掏出钥匙,把外面的铁锁打开。铁门开了道缝隙,招招手,让我进去。
我侧着身子从铁门缝隙挤了进去,老头像是怕什么似的,赶紧把锁重新锁死。
我刚要说什么,他理都不理我,转身打着手电往里走。我硬着头皮跟着他往里走。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心跳加速,解南华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吓死人不偿命。
后山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我抬起头,看到天边的月亮今夜格外奇怪,红彤彤一个圆,黑云飘在上面,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词,妖月。
走了没多远,前面有个废弃的房子,面积还挺大,应该是仓库,大门敞开着,能看到隐约透出火光。
我跟着老头走了进去,仓库里空荡荡的,中间燃着一蓬大火,忽起忽落,烧的嘎吱嘎吱响。靠着墙壁,放满了纸扎的小人,还有金童玉女别墅骏马之类的东西,居然还有一辆马拉车,样式很像兵马俑里的战车。
我看到解南华戴着金丝眼镜,正蹲在大火前,双手张开烤火,火光映着他的脸很亮,他目不转睛,似乎在沉思什么。
“南华。”我说。
解南华回过神,看看我,没有惊讶:“你来了。”
他又对驼背老头点点头,驼背老头道:“你们整吧,我去守夜。”他慢慢退出房门,走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大门关上,随即外面响起锁链声,他居然把大门上了锁。
我全身发麻,颤抖着说:“就是在这里?”
解南华站起来:“对。鬼差来过,带走了轻月,他们已经到了黄泉路边,现在就等你了。”
我嘴里发苦:“不是真让我入阴吧。”
“这是难得的机缘,”解南华说:“办阴间公事,相当于出公差,是大功德。阎王爷会在你的生死薄上加上一笔的。”
仓库里燃着大火,热气滚滚,可我还是禁不住发冷一般的颤抖。
解南华走到我面前,面色忧郁:“你别害怕,去去就回来。”
他到墙边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大火前,让我坐好。又从纸人里取来一套纸做的衣服,上面还刷着红红绿绿的油漆,看起来怪怪的,像是古代人的衣服。
他小心翼翼帮我穿好,又给我戴上一顶高高的纸帽子。
他站在身后,按住我的肩膀,轻声说:“齐翔,你是阳间人走阴,和正常的死亡是两回事,如果就这么下去会非常危险,你必须有阴间的身份。现在无法给你阴间官碟,只能让你冒充一把阴差。你所戴的帽子是阴间黑无常所戴,我们已经和黑无常沟通好了,你这次下去就顶他的身份。”
我磕磕巴巴说:“真有黑无常?”
“到了阴间你就知道了。”解南华道:“你记住,到阴间后不要乱说乱动,跟着鬼差们把轻月押送进地狱,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再一个……”
他顿了顿:“不管轻月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切勿被他蛊惑,阴间毕竟不是阳间,非你我所能滞留之地,一旦出现危险你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着大火,墙边那些栩栩如生的纸人,全身都在颤抖,几乎要哭了:“真的去?”
“箭在弦上。”解南华说:“冷静,不要害怕,你越害怕灵性就会越弱。”
他的声音缥缈,似乎越来越远,我精神紧张,越来越没胆气,想叫又叫不出来。想回头看看,解南华在身后似乎很远的地方,呵斥了一句:“别回头。”
我全身僵硬,坐在椅子上,不敢挪动一分。
身后响起解南华的声音,他似乎在清唱一首歌,歌词难懂,曲调也很古怪,幽幽的像是念经,飘飘不断,浮在空中,犹如一丝细线。
大半夜的,场景这么诡异,我越听越害怕,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努力想保持清醒,可在这歌声的催眠下,眼皮重似千斤,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头一下下点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这间仓库里,火已经熄灭了,夜深沉,周围没有声音。
我发了几秒钟的呆,猛然想起前面的事,从椅子上站起,仓库里空空荡荡,所有的纸人纸马还有纸别墅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面也没有大火烧过的痕迹,连解南华也消失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屁股下面的这张椅子,我简直怀疑自己是梦游到了这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噩梦。
我摸了下脸,走到门口握住把手,犹豫片刻使劲一拉,门开了。
外面是黑森森的夜晚,没有月亮,可也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我看到在铁丝网附近的铁门那里,停着一辆古怪的老式马车,像是兵马俑里的战车,我心念一动,聚精会神看过去,车上应该有人,人影在晃。
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了这样一个人。
此人全身浴火,夜晚燃着火应该很清晰吧,可他身上的火是一团黑火,颜色甚至比这夜色还要浓稠。
我一看到他,心猛地跳到嗓子眼,已经有了预判,不是旁人,肯定是轻月。
我低头看看自己,那身纸衣服居然变成了真衣服,用手摸摸,还有布的质感。我突然觉得脑袋嗡嗡响,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难道我……到了阴间?
黑雾弥漫,马车停在铁门前就是不走,似乎真的在等我。
我深吸口气,慢慢走过去,来到马车前。
马车前面两支长长的辕子伸出去,可是没有马,辕子中间黑气弥漫,似乎是空的,也不知这车能不能跑起来。
马车里是面面相对的两排座,右手边的座上坐着两个人,看不清貌相和衣着,像是两团雾气凝结成的,他们手里各持一根长长的幡子,静静坐着。
在他们对面,左手边的座上就是轻月。我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认,轻月沐浴在黑色的大火里,隐约能看到火下的他已经烧成黑色的人干。
可他身材依然挺拔,桀骜不驯,虽有大火焚身,依然不动如山。
他的旁边空着一个座位,看样是留给我的。
这三个人彼此没有交谈,死寂般静悄悄,连风声都没有,山风如同猝死一般。
我扶住马车的把手,一使劲爬了上去,坐在轻月的身旁。
刚坐稳当,马车忽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冲出铁门,驾进黑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