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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医院请了三天假,舒柏昀尝试遗忘痛苦,放松心情。
早晨,在雷健的陪伴下,她先到警察局作笔录,得知林傲军鼻梁和肋骨被岑子黎打断,在警方的看守下住进另一间医院。
以法律层面而言,林傲军犯了私闯民宅、限制他人行动及意图伤害罪;而林傲军被岑子黎打伤,他竟想控告岑子黎恶意伤害。
这个案件岑子黎已委托律师处理,由于舒柏昀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律师推断,林傲军伤愈获得保释的机会很大,虽然律师向法院申请保护令,严禁林傲军接近舒柏昀,却也难保林傲军不会有下一次的报复行动。
基于这点,岑子黎始终无法安心。他委托这方面最权威的律师,想尽办法不让林傲军保释,甚至不择手段要法官加重他的刑期,坐牢期间,他也不打算让林傲军太好过。
舒柏昀则对这些细节完全不清楚。她关心自己是否能恢复平常心继续生活,走在路上不会莫名担心有人跟踪,陌生男人迎面而来不会让她饱受惊吓。
岑子黎还在加护病房观察,开放探访的时间早晚各半小时。舒柏昀第一天去,岑子黎很清醒,但探访他的亲友和工作伙伴络绎不绝,她始终站得远远的,就算她距他很近,除了表达感谢和歉意,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第二天,舒柏昀去百货公司买了diormisscherie的淡香水,香水是以佛手柑与绿色植物为清新的前味,再加入焦糖和爆米花甜香味的特质;去看了一场电影,内容和梦、爱情有关,然后到大安森林公园散步,感觉夏末舒适宜人的空气。
她在市区闲晃,是想确定在陌生的人群中她会不会突然感到不安或是惊慌。接近黄昏时,她去找巫心宁聊天;更晚一点,她打越洋电话给大学指导教授薛弗瑞,吐露她恐惧的心声。
薛弗瑞安慰她之余,也不忘提醒她要趁此次机会自我分析,并且给予自我治愈的机会。
客观和理性一直是舒柏昀能坚强面对创伤的原因,当初她会选择研究心理学,有极大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十五岁那年林傲军的施暴。
但她已无法恢复平日的冷静。她看到的云不再是云,森林也不是森林,繁忙的城市彷佛倒转过来,白昼的光线参杂黑暗的气息,她无法融入人群里,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
夜晚回去,留守大厦的管理员向舒柏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说:
“岑先生的秘书找你,请你回电话给她。”
进电梯前,舒柏昀回电话给罗涵,随即听到她以制式的声音说:
“舒小姐,你是否满意目前的安排,有任何意见或是需要吗?”
“呃?”舒柏昀实在不懂她指的是什么。“我不了解你说的意思。”
“岑先生嘱咐我替你搬家,你的东西都送到顶楼的华寓,你回去后如果有其它意见或需要,请打电话给我。”
“好。”舒柏昀听清楚之后,向她道谢。
罗涵的声音冷傲,毫无感情地说:
“我是替岑先生办事,不是替你,所以你不需要感谢我。”随即挂断电话。
搭乘电梯,舒柏昀回到华厦的顶楼,原以为岑子黎只是托人帮她把一些重要物品搬过来,一进门,却讶异地愣在当场──
客厅里原本只有一架钢琴,现在则摆放着她的家具,不仅是那些欧风l型精致皮沙发、台灯、液晶电视等大型家具,连上面摆放的装饰品,墙上的抽象派挂画,以及投影钟等,全部像原封未动地搬过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客房,现在摆放着她的床和衣柜,一模一样的东西,就连床头柜上她睡前看的书、偶尔打发时间玩的魔术方块也都搬了过来。
更不要说她书房摆放的书籍、cd和音响,厨房煮咖啡的摩卡壶和奶泡机、电冰箱、烤箱、电锅了。
舒柏昀愣在原地,感觉岑子黎彷佛施展了魔法,命令巨人举起手,轻易地便抬起她原来的公寓放置到他的华厦中。
他知道她没有勇气回到原来的公寓,却又眷恋亲手布置的家吗?是的,他非常清楚,他很清楚她是那么的孤单无助,脆弱得像个失去保护的小孩。
这瞬间,舒柏昀恍然发现从一开始就错看了岑子黎。正如他所言,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并非如表面那样势利到冷血的程度,他其实也有温暖的一面,却是不轻易示人;他的心思细腻缜密,简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或许这也是岑子黎能如此快速致富的关键。他是这么容易看穿一个人,却刻意不动声色。
他的个性多变而深邃,舒柏昀为此不禁感到深深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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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岑子黎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在普通病房内,他可以做轻微的活动,但必须避免剧烈的运动,以防脾脏破裂的可能。严格来说,住院观察一周,身体获得充分休息后即可出院。
这间普通病房是医院最高级的vip室,位在院区西侧大楼的顶楼。
午后,舒柏昀前去探望岑子黎,以为病房内会非常安静,没想到他似乎把办公室里的员工叫到医院开会。
舒柏昀认出坐在vip病房前会客室的秘书罗涵,罗涵以制式的声音告知她岑董事长在开会,她站在门外隐约听见房里传来岑子黎严厉指责的声音。
“我说过了数据不对,我要你去查清楚他们的资金流向、会计师有没有作假帐!你查出来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接着是一阵低声讨论的声音。
舒柏昀站在门外等待,罗涵走过去敲门,然后进去通报岑子黎;隔了一会儿,开会的四个人提着公事包陆续从房内走出来,罗涵告知舒柏昀现在可以进去了。
罗涵的态度始终非常冰冷,看着舒柏昀的眼神甚至夹带着不以为然的高傲。罗涵这种态度让舒柏昀非常不自在,彷佛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否则她没必要对舒柏昀有这么强的敌意。
然而,舒柏昀完全不了解罗涵在岑子黎身边工作很久了,从没看过他为女人牺牲过什么。为何他对舒柏昀的态度如此不同?光是内心产生这个疑惑就让罗涵对舒柏昀感到不太高兴。
舒柏昀走进病房里,发现到处都是访客送来的花篮和花束。岑子黎半躺在病床上看着文件,神情却是严肃骄傲的,似对刚才开会的状况不满;舒柏昀进来,他连眼都没抬。
离病床有段距离,舒柏昀坐在一张会客的椅子上,浑身不自在,微笑着问:
“你的伤口还好吗?”
“还好。医生开了止痛剂。”他简洁回答,双眼抬起,盯着她的脸庞,似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呢?睡得好吗?”
舒柏昀选择诚实,回答说:
“我睡得很少,原本想吃安眠药,但我不想药物上瘾,所以──睡得很少。”
律师已经向岑子黎报告过,他对她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完全知悉,也对林傲军这个人有所掌握。情况非常明显,林傲军对她有变态的迷恋,当年他以伤害罪被起诉判刑,出狱之后却对社会适应不良,工厂早已倒闭,工作不稳定,加上后来又以连续猥亵其他少女被起诉,进进出出监狱好几次,种种不良行为不但没有改善,反而变成社会的害虫。
至于舒柏昀十五岁受到伤害之后出国念书,甚至接受心理辅导有半年之久,没想到回台湾不到一年就被林傲军盯上;他不仅打电话骚扰她,还曾冒名到她住的大楼应征管理员工作。
舒柏昀对这些细节应该完全不知道,岑子黎也不打算告诉她,避免加重她心里的负担。
“你母亲怎么会认识这种男人?”
虽是问句,但岑子黎谴责的意味更浓。舒柏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把文件搁在病床旁的矮柜,以命令的语气说:“过来。”
舒柏昀宁愿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岑子黎只好移动身体,固定的姿势让他整个人变僵,他微蹙浓眉,似是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小心,不要动到伤口了。”舒柏昀立刻走上前帮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换好姿势,舒柏昀原本要退回去,却被岑子黎拉住手;他要她坐在床沿,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他不要她坐得离他这么远,再远他还是可以看穿她眼底隐藏的脆弱。
舒柏昀没有反对,只是,坐在他身边让她更显得不安。她低头从皮包里拿出两本新买的侦探小说,还有未拆封的古典乐cd。
岑子黎客厅里有架象牙白的古董钢琴,早上舒柏昀离开前曾试过音,音质很美,她猜他应该会喜欢古典音乐,所以逛街的时候随意拣选了几张送给他。
“原本以为你住院会闷得慌,没想到你把办公室搬来这里。不过,我猜更晚一点没有访客之后,你会因为住院行动不自由而感到无聊,小说和音乐可以让你打发时间。”
“好。”岑子黎瞄了一眼桌上的侦探小说,两本都是卜洛克以马修史卡德为主角写的纽约侦探小说,其实早在中译本出版前,他已看过了原文书。
“那么你多休息。”舒柏昀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突兀地站起身。
她向来伶牙俐齿,说话长篇大论,没想到突然变得这么不安、这么沉默,她整个人饱受惊吓,如此憔悴却压抑着不想被人看穿。岑子黎不顾伤口疼痛,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他胸怀中。
突然被岑子黎从后方搂住,舒柏昀顿了一下,蓦然听见他说:“放轻松一点。”
舒柏昀整个人依然僵直紧绷,岑子黎感到说不出的心疼,附在她耳边说:
“放轻松,我会陪着你。”
她是否认为这世界是不完美的,自己的生命不再完整,甚至认为未来不配得到幸福?就像所有受到重大创伤的患者,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感觉自惭自卑且如此渺小?
不,她感到恐惧是因为灾祸无预警的降临,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不能先认输,她不愿意永远担心受怕,时时活在恐惧的阴影里。
吸进岑子黎身上熟悉的味道,有他双臂的安慰,还有厚实的胸膛可以暂作依靠,舒柏昀放松紧绷的双肩,缓缓闭上双眼,瞬间她眼眶润湿了,泪水滑落至他环抱在她胸前的手背。
潮湿温暖的泪滴让岑子黎愣了一下,半晌,他将她转过身,让她的脸埋进他胸膛里。
一开始就停不了,她不停的哭着像个小孩,不断抽噎的那种。
隔了一会儿,舒柏昀冷静下来,脸颊上的泪全被他身上的睡衣吸收了,他的胸膛湿了一大块,明显地看出泪渍,她不好意思抬眼凝视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岑子黎不小心牵动到伤口,这时才感觉到有些疼痛,不过现在她看起来好多了。
“我很抱歉让你受伤。”这句话舒柏昀放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想说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不要对我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岑子黎以手指抹掉她脸颊上的泪痕。“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找人陪你?”
“或许你应该找一台吸尘器来。”
“什么?”
以泪水宣泄伤痛,舒柏昀的心情略显轻松了些,她恢复乐观的一面说:
“一台吸尘器可以吸走我所有夜晚的恶梦,就像吸走灰尘一样。”
“听起来会大卖。或许我应该尽快发明,大量制造,创造下一笔财富。”
“你又把话题绕到钱上面了。”
“那是我最擅长的,否则我应该说什么?”
舒柏昀垂着眼,手下意识地抚平床单上的皱褶,慧黠地说:
“你也很擅长安慰人,冷酷无情的总裁先生。”
然后,她凝视着他,他们四目相接,都能感觉彼此眼里温柔的电流缓慢在空间中流动,那是灵魂碰触对方内心的神秘瞬间,是如此接近,甚至不需要言语。
或许人们会以简单的说法,说这是“爱情的开始”
但舒柏昀不愿承认那是爱情,而岑子黎也不愿承认世上有真爱的存在,他们的内心不断挣扎,提醒自己避免陷入更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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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乘三乘三英吋的魔术方块排列组合的形式,共有43252003274489856000种变化,其中只有一种形式是对的,能让每个面的颜色完整一致,至于其它组合都是错的。
除了将魔术方块拿来打发睡前时光,实际上,舒柏昀对比利时教授偶然设计出来的玩具也深感着迷。
她觉得人性丰富多变宛如魔术方块一般复杂,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所得到的结论往往不尽相同。两者唯一的差异,或许在于人性不像魔术方块,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它呈现出表面与深处的差异,甚至复杂到拥有多重面象。
愈接近岑子黎,舒柏昀愈不了解他;而愈好奇,却不禁开始怀疑这样的好奇会不会引起潘朵拉盒子般的效应?
星期三,下班时分,用过晚餐之后,舒柏昀还留在医院里,她想在离开医院前去探望岑子黎,却没料到他竟然会在vip病房开轰趴。
音乐不是夸张的摇头音乐,是慢板的jazz。但是,舒柏昀一推门进去就闻到浓重的酒味混合着医院消毒药水的气味。有两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坐在岑子黎的病床上,有三个穿着飞行员制服的男人在待客的沙发上喝酒聊天,有个女人坐在浴室的马桶前呕吐。
岑子黎半躺在病床上,头上的飞行帽歪斜戴着,嘴上叼了根烟,悠哉的笑着。
舒柏昀走进病房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只好故意用力地清清喉咙。
其中一个坐在沙发的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她是迟到的小梦吗?过来过来,迟到的人要罚喝三杯潜水艇。”
坐在床沿的女人看了舒柏昀一眼,回答:“她不是小梦,你认错人了。”
“那她是谁?”沙发上男人回答。
“她是我的未婚妻。”岑子黎说。
病房里的人突然停下动作,噤声不语地望着舒柏昀,半晌,才有一个长相粗犷帅气的男人自我介绍,说:
“你好,我是简昕,不是加薪减薪的减薪,是简单的简,日字旁的昕,我是岑子黎的小学同学。”
“你好,我是舒柏昀。”舒柏昀脸上没有笑意,语气礼貌,态度则是不赞同他们这样喧闹打扰病人。
“你好,我是加薪。”
“你好,我是加班。”
“那我是什么?我是上班吗?”
其他人开始一人一语起哄笑闹,病房里顿时喧哗起来;舒柏昀走过去拿开岑子黎嘴上的烟,将它放到烟灰缸里捻熄,清了清喉咙说:
“我想病人需要休息,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
简昕潇洒一挥,拿起桌上喝到一半的威雀纯麦威士忌,招呼其他人离开,准备另寻它地饮酒作乐,还不忘把岑子黎头顶的帽子抢回来戴到自己头上。
“下个礼拜飞回来,我再打电话给你。”简昕对岑子黎说。
“好。”
“你的未婚妻长得很正。”
岑子黎抬眼看着一脸严肃的舒柏昀,笑而不答。简昕则左拥右抱,和一群人离开病房。舒柏昀站在病房中央,以眼睛巡视病房到处丢放喝完的空酒瓶,不以为然地看着岑子黎。
“你的医护呢?”
“被我赶跑了。”
“你才住院五天──”
“就无聊到死。”岑子黎讥嘲地接下她没说完的话,以微醺的迷蒙表情盯着她。“你可以不要站那么远吗?”
舒柏昀走过去把他床上的空酒瓶放到床底下,凝视着他说:“你这样对伤情一点帮助都没有,医院怎么会放任到完全不管你?”
“谁敢管我?而且我会这样都是你害的。”语气任性得像个七岁的小男孩。说完,他抱住她,亲密地将头埋进她的长发柔丝里,闻到柠檬草的清香味。
然而,舒柏昀却闻到了他身上好几种混杂浓郁的香水,他的睡衣领口上甚至还有没擦掉的口红印,她耐着性子推开他,语气认真地说:
“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很多。”他的声音很正常,只是语气有些无赖。“我就是想要你,你,你。”
感觉他热烫的唇在她脸庞上光滑的肌肤厮磨,舒柏昀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她不能接受现在他这样的状况。她理智地说:
“第一,我不能接受男人喝酒找借口乱来,因为酒精会让**的品质降低。
“第二,我不想和一个男人发展复杂的男女关系,你确定你是健康的吗?我不想冒着有梅毒或是爱滋病的危险。
“第三,你只是要我,并非爱,那是荷尔蒙作崇。我不想被荷尔蒙冲昏头,在发生关系结束之后感到懊悔。
“还有第四,动作太大,你缝合的伤口绝对会裂开。
“更不要说还有第五。你知道和你相同症状的病人只要弯腰绑鞋带,脾脏就会破裂,引发腹腔积血,最后休克差点病危吗?”
他在对她调情,她竟然还可以说这么多,这是考试需要申论吗?岑子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或许你是性冷感,因为国中时期发生过不好的遭遇,从此对男人有阴影。”他抬起头看着她,语气充满嘲弄。
到底是谁有精神分析方面的学位?他竟敢分析她!还说什么性冷感。舒柏昀眼底蕴含怒意,却冷淡地瞄了一眼他领口上的口红印。
“我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我想没有一个女人能接受这种状况。”她不小心踢倒了床底下的空瓶,瓶子在地板上滚动,发出一阵声音。
顺着她的视线,岑子黎看到衣服上的口红印渍,嘴角勾起微笑。
“所以,你吃醋了?”
“我没有。”舒柏昀否认。
“你知道那没什么,那只是──”
“逢场作戏。”她眼底的怒意扩大,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如果你要说的是这四个字,我劝你最好不要说出口,因为我最讨厌的成语就是逢场作戏。”
岑子黎双手一摊。他确实是想这么说,却被她抢先了一步,见她转身要走,他突然哀号起来。
舒柏昀不敢相信会听到岑子黎喊痛,那天被刺伤的时候倒是没听他哼半声,现在却喊痛喊得死去活来。不过,岑子黎实在不是太好的演员,哀号之声夹带隐约的笑意,他在考验她的同情心。舒柏昀犹豫停步,转身斜瞄着他,他像个无赖似夸张地惨叫起来。
舒柏昀走过去掀开岑子黎的床单,把他的衣服拉开查看一下伤口,他的手指却有意无意玩弄她垂坠在侧脸的柔细发丝。
确定伤口无碍,舒柏昀抬睫凝视着他,他的脸靠过来要吻她,这次她同意给他一个吻,安慰他受伤住院的寂寞心灵。
这个吻温柔静谧得宛若一条河流,蜿蜒流过温暖的绿色沙洲。但是,她只同意给他一个吻。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冷峻的脸,问他:
“距离上次你为爱而爱是什么时候?”
“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那么你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吗?”
“我妈算吗?”
舒柏昀凝视着他深邃的双眸,然后对他说:
“我刚说的都是认真的,如果你不爱我,请你不要碰我。还有,欲火是你自己挑起的,请你自己灭火。”
这是今晚舒柏昀对岑子黎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她离开之后,岑子黎察觉他们之间的情感无端蔓延。有关舒柏昀这个女人,是他遇见的女人中最理智、却最性感的,她偏爱以合理且平稳的态度面对他,却反而蕴含着静谧的女性特质。
更不要说,舒柏昀不由自主地让他想起那幅油画。
过了今晚,岑子黎只会更想得到她,强烈的程度远超过他原先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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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研究显示,男性汗水中的化学物质对女性情绪、生理和心理的性反应,拥有绝对的影响。所谓的化学物质,也就是引起性反应的费洛蒙,气味类似动物的麝香,经由人类鼻内的梨鼻器感应接收,再由大脑相应的神经元传送反应。
有关他和她之间,舒柏昀不会使用爱这个字眼。强烈的吸引力,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她认为那纯粹是因费洛蒙的,是生理面的影响而非感情面。
凭借吸引力,他们或许擦抢走火引起热恋,只是期限恐怕很短暂,舒柏昀推测短则三个月,长不出半年,主因为两人之间的价值观差异太大,很快就会出现难以沟通的裂痕。
保持距离或许是比较理性的作法,但舒柏昀不愿意将他视为普通朋友,毕竟岑子黎是为了救她而受伤。
于是,要清楚去定位两人的关系,对舒柏昀而言有些困难。
通常舒柏昀会在中午看诊休息期间或是夜晚回家前去探视岑子黎;这天午后,当她发现岑子黎不明原因头痛到无法休息,即使服用了止痛剂,还是丝毫不见效,她立刻请了好友巫心宁到医院替岑子黎按摩。
巫心宁和舒柏昀站在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巫心宁偷瞄了一眼病房内的岑子黎,和舒柏昀窃窃私语起来。
“你说的冷酷无情的总裁先生就是他?”
“对。他说他头痛得很厉害,在后脑左侧的部位,我想可能是心理因素;他是个工作狂,似乎闲不下来,住院休息反而引起焦虑,他的大脑没有受到外伤,或许芳香治疗对他会有效。”
“不是啦。”巫心宁拉住舒柏昀,微笑地说:“我是说他就是那个很会接吻、却拒绝跟你谈爱的总裁先生吗?”
舒柏昀瞪了她一眼。
“我们可以不要在他面前讨论这个吗?”
巫心宁斜睨着她,眼眸的笑意逐渐扩张。
“我觉得他长得很不错,很像某种栗悍狂野、兽性的黑马王子之类的。”
舒柏昀微蹙眉宇,用警告的语气说:
“等一下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什么狂野兽性之类的。”
“放心啦,我绝对不会泄露半点我们谈话的内容。”巫心宁轻拍了下舒柏昀的肩,要她不要担心。
谁知岑子黎固执到不肯让陌生女人在他头上按来按去,更不要说让那些花花草草的香味停留在他皮肤上了。
“正确地说,那是可以舒缓头痛的熏衣草、罗马洋甘菊和天竺葵组合成的精油,不是花花草草这么简单。”
巫心宁以专业的口吻对岑子黎解释,岑子黎不接受就是不接受,他就是非常固执到宁愿痛死在病床上也不愿意尝试的地步。巫心宁束手无策,只能在舒柏昀耳边小声说: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说总裁先生既顽固又难缠到极点了。”
“没错。他确实很难缠。”
“他不愿意配合我也没办法。”巫心宁把精油放到舒柏昀手中,然后语气暧昧地说:“或许我们的冷酷无情总裁先生愿意让你的手指在他的头皮上发挥一点作用,毕竟你们很适合接吻。”
“我不是说别提这个?还有,我根本不会按摩。”舒柏昀又把精油推回去,理智地说:“或许我应该请外科医生帮他照断层扫描,确定他的大脑没问题。”
听见她们窃窃私语,似在密谋,岑子黎脸色显现不悦,以冷酷的语气对舒柏昀说:
“我的大脑没问题,不要卖弄你的小聪明。”
“骄傲,又有很高的戒心。”巫心宁小声对舒柏昀说。
“我说的没错吧,顽固、难缠、骄傲又有戒心。还有,这个冷酷无情总裁先生是我看过好胜心最强的病人。”舒柏昀完全赞同巫心宁的说法,点头继续数落岑子黎的缺点。
而岑子黎纠正她说:“我并不是你的病人。”
“对,没错,他不是你的病人,他是你的未婚夫。”巫心宁以一种看好戏的表情对舒柏昀说,然后又把精油塞回她的手中,转身离去。
舒柏昀急忙叫住她,尴尬惊慌地说:“你真的不帮忙?”
“我真的帮不上忙。或许外科医生也帮不上忙,他不是真的头痛,只是受不了医院让他失去自由,我每次住院超过三天,也会出现和他一样烦躁不安的状况。”
类似的感受,巫心宁不是没有过。说完之后,巫心宁随即离开,留下舒柏昀独自面对岑子黎。他躺在病床上,闭着双眼,看似正不耐地忍受疼痛,而她也不认为他有作假的嫌疑,至少绝对不像那次喝酒后的虚假哀号。
护士说岑子黎昨夜没睡好,今天早、午餐几乎没看他动过餐点,舒柏昀走过去坐在床沿,他眼睛没有张开,但是也没睡着的迹象。
“你以前会像现在这样头痛吗?”
“不可能。我烦的时候会上健身房,绝对不会躺在床上不动。”
“你再忍两天,主治医生说不是后天就可以出院?”
“我想现在就出院。”
“小说和cd一点都没用?我以为它们可以打发一点时间。”
“小说我大学就看过了,古典乐我从不去听它。”岑子黎不耐烦地说。
“是吗?”舒柏昀疑惑地说:“你在客厅放了一架钢琴,我以为你喜欢古典乐。”
“我只有在思念某人的时候才会弹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思念她。”
“或许你可以在院区内散步,到处看看。”舒柏昀建议。
岑子黎连看都不看她,不耐烦地抱怨:
“到处都是病患、医生和消毒药水的可怕气味,有什么好看的。”
舒柏昀轻叹一口气,眼底流露关心,看着他微蹙眉的表情、眼眸因疼痛而染上微浅的忧郁,她的手轻轻碰触他的脸。
“你愿意让我帮你按摩吗?”
“有何不可。只是我不觉得会有用。”他一脸烦躁不安地说。
“也许有用,不试怎么会知道。”
话说完,舒柏昀把病床的床头摇斑一点,坐在他身后,然后将按摩油倒在手掌中,空气中飘散植物清香的味道,她温柔的指尖缓慢地沿着头皮按摩到他的后颈,直到紧绷的肩膀。
“放轻松。”她轻声在他耳边说。
岑子黎觉得或许是她的手指发挥了一些作用,而非香精的疗效,他真的感到有些舒服,甚至发出慵懒的声音。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太阳穴上,轻柔地按压着。
“你可以想象一些令你感到幸福的画面。”她说。
“像是什么?”
“阳光穿透海洋,你第一次潜进海底,鱼群在四周,彷佛在飞翔,绚烂的红珊瑚上点点气泡吐出新的生命。”
“该死!我想到的是另一个画面。”岑子黎回过身突然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碰触。“这只会让我肾上腺加速。”
舒柏昀不敢问他想起了什么,只督促他说:
“你应该听我的,只想些干净的画面。”
“我的头不痛了。”岑子黎断然地说。
向来冷漠的他却以炽热的眼神凝视着舒柏昀,该死!她的香精治疗让他想起她穿着薄纱跨骑在一匹黑黝毛色的骏马上,奔驰于青翠茂盛的旷野。
舒柏昀不相信他的头真的不痛了,但他的眼神劝她最好停下来。糟糕!巫心宁的建议一点都不管用,她无端激起了他的欲火。
舒柏昀抽开手,突然站起身,尴尬的微笑着。
“我还是当精神科医生就好了。”
这时,护士进来要他吃药,舒柏昀趁机离开病房,岑子黎怒瞪着她离去的背影,一脸不甘愿。
“我想出院!”
舒柏昀听到他的怒吼,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赶紧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