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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背对着她,所以并未发现她的眼眶又红了。
安静的空气忽然停在两人之间。雪曼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有满腹的话却便在喉口,不知如何启齿,只能依恋的凝视他的背影。
肯恩受不了她的沉默以对,更不敢回头,深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潮。就这样吧,他坚定的告诉自己。
“我不想说再见,珍重。”他一咬牙撂下话后,便打开房门,如风般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去。
一直到他脚步声远不可闻,她巨大的泪珠终于决堤而出。
他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命运之神似乎不甘于故事就此划下句点。
安琪亚号启航前一小时,雪曼被请进了船长室。等待她的不只是船长,还有费家姊妹及她们的阿姨及姨丈──在曼哈顿区握有权势的戴普森议员夫妇。
雪曼一见这般阵仗,心中已大概有个底了。
“呃蔺小姐,据说昨夜你和一名男子单独共处一室,而且做出败坏礼教、有辱名声之事,是否属实?”
雪曼还来不及回答,费珍妮立刻抢白:“不必问她!是我亲眼所见,她放浪形骸的勾引男人,两人在房间内做出不要脸的事!船长,你绝对不能留她在船上!”
要赶她下船?雪曼心中一惊,连忙转向船长:“船长,你不可以这么待我!我已经付了钱买了船票,你不能赶我下船”
“-做了这种人尽可夫的事,还有脸留下来!”费艾莉细细的声音尖酸的在一旁响起。
“我没有”
费珍妮猛然一个巴掌甩下来。“-敢说-没有让他亲你的嘴,还有-的身子?贱女人!不要脸的妓女!”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着。
“珍妮,行了。”戴普森议员出声制止侄女再闹下去。他轻蔑的瞥了雪曼一眼后便转向船长严肃声明:“我相信你应该了解费家的势力及我在美国议院的影响力。我们随时能让安琪亚号立刻停驶,甚至永远不准在美国靠岸,我想你能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而作出最好的决定。”
“你你们太卑鄙!”雪曼倒抽一口气,至此她才了解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人。
“我说过我不会让-好过!耙跟我抢男人,哼!我让-任何一艘船都上不了,永远别想回去!”费珍妮怨毒的瞪着她恨声道。
永远不能回去?!雪曼惊慌的抓住船长的手恳求道:“你不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对不对?”
船长犹豫地看看她,再看一眼戴普森议员不容置疑的表情,终于无奈的低语:“蔺小姐,对不起,我要麻烦-收拾行李离开安琪亚号。”
雪曼浑身僵硬。她费尽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拳头,不让它飞上费珍妮得意洋洋的脸。
“也好,我可以趁机游览美国。”她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甜蜜的笑容,彷佛感谢他们赐给她一个大好机会。她绝不会在他们面前匍匐认输!
而从他们惊呆的面容也看得出雪曼的反应的确令他们大吃一惊。
“没其它事了吧?那我回去收拾行李喽。”她轻快的挥手离开船长室。
回到舱房后,便看见安蒂在收拾行李。
“安蒂”雪曼满怀歉疚地望着她。这次连带她一起拖下水,害她也必须跟着自己一块儿吃苦。
“不准赶我走哟,我可是跟定-了。”安蒂仍如往常般笑道。
“对不起”雪曼甫说完,不争气的眼眶又红了。
安蒂立刻握住她的手。“别这么说,我们都知道这是费珍妮嫉妒-而搞的诡计,并不是-的错。何况,能被那么英俊的男人亲吻,教我下船十次我也愿意。”
雪曼立刻噗哧笑出声。
“真是不害羞呀!”她真高兴此刻有安蒂在。
乐观的心性又让雪曼恢复了自信心。她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回中国的,不是有句谚语──好事多谋?或许这是上帝的考验吧。
主仆两人就在众多同情的眼光下,离开了安琪亚号。
刚谈妥一笔生意的肯恩,甫踏进旅馆大厅便看见似乎等候已久的杰克。
“你不休假特地跑来,有事吗?”肯恩至柜台拿取钥匙后,信步走向楼梯。
直到走回房间,肯恩脱下外套后荏床沿坐下,杰克才不疾不徐的开口:“船上的一切补给全备置妥当了,还有在西班牙采购的货品,已交给这边的代理人处理。”
肯恩怪异的瞪了他一眼。
“这些事你一向处理得很好,上船时再向我报告就好啦,你是特地为这些事而来的吗?”他一向要求他的船员公私分明,上船时全力以赴工作,下船后随他们尽情狂欢,只要他们能准时且清醒的回来工作。杰克除非有急事,否则很少在休假中出现。
“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事?”肯恩紧盯着杰克──他今天的表情有点不寻常。
杰克耸了耸肩后再度开口:“后天晚上费珍妮的邀请,你会去吗?”
肯恩-起眼深沉地-着他。
“有问题吗?”
“这次的欢迎舞会是由费珍妮的姨丈戴普森议员主持,受邀者多半是政坛及商界的知名人士,也能趁此凝聚费家在美国的势力。”杰克依旧慢条斯理说着。
肯恩终于不耐烦。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他起身边解开衬衫扣子边走向浴室。“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小事,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要休息”
“蔺雪曼小姐及她的女仆被逐出安琪亚号。”
“什么?!”肯恩猛然停住,旋过身,拧着眉心危险地盯着杰克:“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费珍妮联合她阿姨、姨丈运用权势逼船长将蔺小姐赶下船,而且还通令所有船只不准载蔺小姐返回中国。”
肯恩脸色一片冷凝。
“这件事从哪里转来?”安琪亚号三天前早已出发前往中国,若消息属实,表示雪曼已在美国待了三天。
“我在街上遇到查克,他说弗雷三天前去为蔺小姐送行,却未见到她,才从其它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他和几个船员在纽约码头附近找了三天仍未寻获,所以遇见我们其它船员就拜托代为注意。我想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肯恩聆听后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肯恩?”杰克不解地看着他。刚才的反应明明是十分愤怒,此刻却又异常平静,虽然相交十年,他的深沉难懂仍教杰克摇头。
“既然已经有船员在找她,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转身走向浴室淡淡说道。
杰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看。
“随你。”他反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临离去前,他颇有深意的丢下一句话:“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静立片刻,肯恩才缓步走出浴室。站在窗前,他茫然的望着曼哈顿热闹的街头;此时雪曼甜笑的脸却仍占据他所有的视线,他眼中只看到那个爱闹爱笑的女孩。
该死!她为什么不来找他呢?留守船上的船员知道他的住处,可以很快通知他的。
乍闻她被赶下安琪亚号,而且在这陌生的异国待了三天,肯恩无法形容他的胃部彷佛被人重击一-般,突然痉挛抽搐起来,令他疼痛难当。
他实在不敢想象两个年轻女人处在这复杂混乱的城市里,究竟曾遇到怎样的危险。老天!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聪明机智如她,能从梅杰斯手中逃出,是否也能在这危乱的环境里保护自己?肯恩不禁祈祷着,希望她仍能乎安无事──在他找到她之前。
该死!她到底会在哪里?三天来许多船员都找不到她,那她会在哪里?
在伊娜号上时,她总会坐在船首遥望海的另一端,他知道她正在思念家乡及父母。
纽约市哪里可以看到海?
灵光一闪,肯恩迅速拾起外套冲出门外。
“暮色昏沉地降临,海潮疯狂地咆哮,我坐在海边,眺望白波的舞蹈,我的心胸也像海涛一样沸腾,一种深重的乡愁攫住了我,我怀想着你,你这美丽的倩影,你到处飘浮在我的周围,你到处将我呼唤,到处,到处,你出现在风声里,出现在涛声里,出现在我心头的叹息里。”
站在自由女神冠冕上的-望口前,正凝视远眺大西洋彼端的雪曼,突然想起海涅的这首诗──告白。
离开安琪亚号后,她带着安蒂打听了纽约港边所有的船公司,结果正如她所料,航向中国的船只不是延期就是停驶,没有一家船公司在近期内能载她们返乡。正确一点的说,应该是他们全部接到通令拒载她俩。
看来自己果真踩到费珍妮的痛处,她才会不择手段要将她逼至绝境。
不过,山不转路转哪。她偷偷打听到两星期后有一艘货船将驶往中国,或许她可以再像上次那般偷渡上船,届时船已离港一段距离无法回头时,她再恳求船长收留她们。这也是个办法呀。
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候了。所幸她身上的钱还够,足以支付她和安蒂两星期的生活费及住宿。
她选了个离自由女神像最近的地区住了下来,这样她便可以天天远眺海,感觉上似乎离家乡好近。
但是,当她凝望蔚蓝天幕下的浩翰汪洋时,浮现她心头的不是她思念已久的家园及父母,而是冷峻无情的麦肯恩。
他就像是一缕幽魂,出现在风声里、涛声里,还有她每个叹息声里,教她萦怀于心,不能相忘。
幻化多变、诡谲莫测的海洋就像他难测不定的个性。他可以如火般灼烈,却在下一秒似冰般冷寒。讥诮的唇,却有双柔笑的眼,这样的他令她迷惑恼怒,却又克制不住地深深着迷。
看着海,对他的思念之情更深。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雪曼清楚的明白──自己已深陷进情海无法自拔。
明知他自大、粗鲁、无礼、讥诮,甚至可恶透顶,她可以列出数十条他的缺点,但,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及偶尔温和以对时的聪敏风趣,却令她怦然心动。
但这一切全结束了──十八岁初尝情果,结果竟是这般苦涩。雪曼苦笑着望向哈得逊河对岸的曼哈。他应该在那里吧?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彼此都好。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肯恩,正微喘着气凝视她的纤瘦身影,强烈的喜悦爆满他整个胸腔,令他想牢牢的抱住她,深吻她甜蜜的小嘴,以确定她仍平安无事。
但,他什么也没做。对在自由女神像下寻找近一个时辰未果,差点以为自己判断错误而欲离去的他来说,终于看见她平安的站在眼前,即使是只站在她身后静静凝视,他也满足了。
对自己这样奇妙的心情,肯恩并未进一步深思。
“咦?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安蒂惊喜的叫声同时惊醒了沉思中的雪曼,她诧异的转过身,正对上肯恩无言的黑眸。
乍然相见,堆积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疾速的心跳更是猛烈撞击着,雪曼只能无助地站立原地凝视他,深恐一靠近,怦然的心跳声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肯恩懒洋洋的先开口:“真不幸,我们又见面了。”
该死的!他非得用这种嘲弄的语气对她吗?雪曼乍见到他的好心情立刻被破坏无遗。
“我也深有同感。”她僵硬的回答。“别在这里碍你的眼,我立刻走。”她随即朝出口走去。
肯恩迅雷般抄起她的腰,将她搂至窗前,然后双手撑在窗前玻璃上,旁若无人般将她圈在窗户与他的双臂间。
“不急,陪我看海吧。”他徐缓地在她颊边低语。
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呆了的雪曼,同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正-他亲昵的姿势包围着。他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背部,温热的气息不断熨烫着她,而他毫无所觉般凝神眺望远方。
“我为什么要陪你看海”她忿然的想挣脱他。心已陷落,她不要自己愈陷愈深。
“偶尔做个乖女孩吧。”他像对小孩子一般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大手就顺势搭在她肩上。从头至尾,他的眼光仍凝注在远方的辽阔海洋。
原本要出声抗议的雪曼,却在抬头瞧见他的侧脸时忘了一切。她万般思念的俊颜就在眼前啊。
时而坚硬如冰,时而温柔若水的黑眸,刚挺固执的鼻,还有一热情起来就令人血液沸腾的柔软薄唇,一时之间,雪曼瞧得痴迷而忘了抗拒。
“看了还满意吗?”他突然转过脸兴味十足地瞧着她问道。
“呃什么?”她彷佛做坏事被逮着了一般迅速红透了脸,赶紧支吾其词看向别处。
“我说,纽约的风光-还满意吗?”他一脸促狭她笑看她。
雪曼立刻抬头看他,更加染红她的双颊。这家伙真的很可恶,他明明知道她在看他,还故意糗她。
她着恼地回他:“不满意,有个粗鲁无礼的男人站在我身边,再美的景色都为之生厌。”
“是吗?”他更欺近她,凝注她的眼低语:“该不会是男人太出色,嗯,-说过什么来着,哦,对,像阳光般耀眼,所以-瞧得浑然忘我,根本无心浏览周遭美景,是不是呀?”
彷佛心事被看穿,一下子无所遁形般,雪曼最后恼羞成怒地低吼:“没错!你说对了,我的确是在瞧着你,怎么?你的脸不能让人看嘛?怕人看就做个面具遮起来算了,就像铁面人一样,谁也瞧不着!”
她气呼呼的连珠炮一串,让肯恩惊愣一秒,随即爆笑出声。
瞧他笑得弯了腰,雪曼不悦的以食指点一点他的胸口说道:“嘿,忘了你的绅士风度吗?居然在淑女面前笑成这样。”
他停住了笑声,但仍用笑眼啾着她:“反正我不是绅士,-──好象也不是个淑女。”
“你敢侮辱我”她忿忿地挥着拳头警告他。
肯恩迅速包住她的双拳,将她拉贴向自己。
“-难道不知道,淑女是不随便做出挥拳这种粗鲁的动作?”他温暖的气息在她鼻间流窜,声音愈来愈低:“还有,淑女都是从眼睫毛底下看男人,不会像-这般大胆热情的直视”
“我才不”
他已经俯下唇吞噬了她的辩白。
不管身旁究竟有多少双好奇惊诧的眼,也不在乎他之前的种种顾忌,从他上了二十二层楼,在-望台寻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这么吻她,将她深深的吻进他的灵魂深处,再也不想放开遇见了她,他的心恐怕永无自由之日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内。
“不准去。”
“什什么?”
“我说──不、准、去。”
“你为什么不准?我又不要你同意”
“我会告诉亚利桑那号的船长。”
空气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雪曼火冒三丈怒骂道,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随-怎么说。反正-别想偷渡上亚利桑那号。”肯恩正弯着腰细看前方玻璃棺内的古埃及木乃尹像,对她的气冲斗牛丝毫不以为意。
“你!”雪曼简直气得说不出话。
这家伙实在是可恶透顶!从他约她来这博物馆参观,到他得知她的偷渡计划后,他一直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混帐模样,彷佛她是勉强找来的伴,馆内的古玩文物都比她来得有趣,可偏偏他又霸道地阻止她的计画,慵懒中有抹坚决。他的态度真的惹恼她了。
她面色一转,极其危险她笑-着眼看他。“没关系,你爱告状就去告吧,反正这艘船不行,还会有其它馊船,我就不相信你有时间和我在美国耗”
他终于脸色一变,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往馆外走。
“咦?我看你对死人挺有兴趣的,怎么不看啦?”雪曼很高兴能引起他的注意,却又忍不住笔意挑-他。
“闭嘴。”他狠狠地瞪她一眼。
直到他拖着她走进博物馆旁的中央公园一角才放开她。
“-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脑子啊?”他一骨碌爆发隐忍的怒气。“我说过,不是每艘货船都像伊娜号这样守法守纪。长达一个多月的航程里,没有女人的男人会对-这种年轻女子做出什么事,-到底懂不懂啊?如果-想沦为公妓,那就大胆去吧。”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冒险吗?”她同样忿怒地吼回去。“所有开往中国的船只都被通令不准载我和安蒂,难道你真要我待在美国直到费家人放过我为止吗?也许我没有任何权势背景,又是西方人歧视的东方人,更是你们男人眼中的弱女子,但是若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任由费家人宰割,你就大错特错!只要有一丝希望,即使一点点,我也愿意用任何方法、任何代价试试看,只要我能回家!”
肯恩盯着她因激动而更清亮澄澈的眸子,心中有一抹异样的波流正缓缓漾开。此刻的她,像个女斗士般散发着奋不顾身的炫人光采,已然姣美的面容更添耀眼夺目的惊人艳芒,足以夺去人们的呼吸及魂魄。
就是这般美丽的她,更教他放心不下。他岂能眼睁睁任她送入一群恶狼口中!
“上了那样的船,也许-会被蹂躏至死,根本不可能平安到家。”他冷冷地拨了她一桶水。
她坚决的冷笑。“就算死,我也宁可死在中国。”
“-──”他猛然握住她肩头摇晃。“-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那种死不仅屈辱而且痛苦不堪,还连累了安蒂,甚至还羞辱了-的父母,让他们更难堪”
“够了吧你!”雪曼奋力甩开了肯恩,退后好几步痛苦地瞪着肯恩。“如果你不愿帮我,就省省那套无聊的威吓。你能懂得从小就离家、离开父母的心境吗?你能懂得国家衰弱,而必须在别人屋檐下委曲求全的日子吗?我的父母又是在怎样万般不舍的心情下忍痛送我出国,这些你能明白吗?八年了!这样痛苦的思念已经长达八年了,而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所以请你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关心。”
他脸色冷凝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别再来找我了。”沉默半晌后,雪曼终于冷静地开口。“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既然你也无能为力,就不要再增添我无谓的困扰,而且我不想再看见你因为责任而勉强约我出来。”
他仍一言不发。
看来他也默认了她的建议。雪曼深吸一口气后平静说道:“今天谢谢你约我出来。我想回去了。”
“我送。”他平静地说道,并未挽留。
“不必了。”
“我送。”他固执地重复,并率先朝中央公园的出口走去。
犹豫了数秒,雪曼还是无法抗拒和他相聚共处这段最后的时机,于是她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静静地凝视他宽厚的背影,静静地在心中留影。
一路上,他们都未再交谈。
曼哈顿区的一阵豪宅内,今晚正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酒会。这是戴普森议员为了侄女费氏姊妹进入美国社交圈而安排的暖身晚宴,当然也趁机巩固自己在纽约州的势力,同时酒会里不乏政商界重要的人士。
肯恩也在被邀请之列。他是费珍妮极力邀请的唯一人士,她对他仍不死心。毕竟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拒绝女人的投怀送抱,费珍妮坚持认定雪曼主动勾引肯恩,因此除去雪曼这个眼中钉,她相信凭自己的家世财力,一定可以捕捉肯恩这条滑溜的鱼。
所以当肯恩偕同大副杰克出席时,费珍妮欣喜若狂,差点顾不得淑女的身分狂奔至他身边。
俟肯恩穿过重重人群走向费珍妮时,她喜悦的迎上去。
“怎么现在才来,人家等你好久了。”她撒娇般的挽住他的手臂,也藉此昭告一旁几位正目不转睛盯着肯恩瞧的美国女人。
“我这不是来了。”他淡淡回答。精锐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冰冷。
“不管,待会儿要陪我跳支舞。”她整个身子几乎贴在他身上。
肯恩搂住她,低下头邪笑着:“不只陪-跳舞,我还可以陪-做其它-爱做的事”
费珍妮一阵轻颤,她惊喜的媚眼睨他。
“你是指”
音乐在此刻响起,肯恩未再回答,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们跳舞吧。”
肯恩高大健美的焕发英姿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吸引了无数女人的注目。他既无英国人的苍白古板,也不像美国人的浮躁粗鲁,他优雅而沉稳的气质,加上东方人特有的神秘味道,立刻成为全场女士的焦点。
费珍妮当然更是骄傲得抬起下颚。她已经好久没有接受这种既羡慕又嫉妒的眼光了,她知道这是来自于拥着自己的这一位极其出色的男伴。
约六-二-高的肯恩,有种与生俱来的迷人特质,即使他不言不语,散发出来的沉着冷静,仍形成一股无与伦比的魅力,在人愈多的场合,愈能彰显他特殊的锋芒。
她一定要得到他!费珍妮毫不害羞的贴上他的胸膛,占有的环住他的颈项,再次明白的昭告众人。
肯恩见状,也同样大胆的搂紧她的腰配合她。
舞池周围传来许多抽气声。
美国的风气虽然较为开放,但毕竟现场仍有许多移民的英国人及保守人士。
而他俩仍旁若无人的拥舞着。
就在音乐快结束前,肯恩俯下头亲密的在她耳畔轻语:“待会儿到书房等我,我要给-一个惊喜。”
“是什么?”她惊喜的抬头。
“记得吗?我们在船上时有些事还没做完,这一次,”他故意停顿一下,声音更低:“我要彻底完成它。”
费珍妮轻颤一下。她忘不了那时他技巧性的**,每每拨弄得她欲火高涨,忍不住求他占有她时,他总是实时煞住车,然后要她等候适当的时机。
难道,他已决定今晚占有她?
早在十四岁时使与马僮发生关系的她,这些年来不曾再有男人令她有高潮的快感,她早已追不及待的想与他云雨一番。此刻她兴奋得全身轻颤。
“那我等你。”她无限娇羞地对他眨着眼。
“记得,别开灯。我要给-一个永生难忘的经验”他诱惑地轻舔她的耳垂,明显性暗示挑逗且诱人。
费珍妮兴奋的点着头。
音乐一结束,肯恩优雅的欠一欠身,便送她走出舞池,然后他使朝向一群商界人士走去。
费珍妮与其它女士闲聊了一会儿,内容不外乎都是打听肯恩的身分。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好奇的女人,她朝肯恩的方向看去,他正好也在看她,还对她微微一笑。她迅速对他眨了个眼,表示她要过去书房,肯恩对她轻微的点了个头。
待她转过身时,肯恩眼底迅速染上一抹阴沉。
他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和其它人谈话。
远处一直静默不语的杰克,彷佛收到了某种讯息。他朝屋内另一位高大健硕的男人颔首,那个男人立刻转身朝某个方向尾随而去。
迅速喷了香水在重要部位的费珍妮,在走进书房后赶紧拉起了窗帘,让室内处于一片黑暗,然后她便坐在沙发上等待。
肯恩还真是浪漫又刺激,竟选在他们晚宴的场合,而且是书房里和她**。一想到他雄健的身子将带给她无上的鱼水之欢,费珍妮迫不及待的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侧躺着迎接他。
不一会儿,书房的门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立门口,像座门神般雄伟壮硕,令费珍妮兴奋的伸手向他。
“快进来!我再也等不及了。”
他合上木门,大步走向费珍妮侧躺的沙发。不待她再开口,便像恶狠般扑上去压住她。
当他饥渴的含住她的**时,她**的娇喘一声。接着他毫不迟疑的动手脱掉她的衣服,不一会儿,她已全身赤luo。而她也是迫不及待的解开他的裤子,口中不断催促着要他进入她。
他的猛力一刺,激得她狂喜大叫,放荡的双腿紧圈在他腰上,口中仍不断娇吟着突然间,房内灯光全亮,门口站了四个目瞪口呆且震惊无比的男人。
费珍妮一看,吓得立刻从沙发上跌下来,脸色惨白无比。她迅速瞥了眼沙发上的男人,他不是肯恩!
“我可以解释”她颤抖的开口。
首先恢复镇定的肯恩偏过脸看着书墙冷言:“先把-的衣服穿上吧。”
费珍妮这才发现自己仍全身一丝不挂,立刻抓过衣服盖上。
“呃戴普森议员,我看大概不需要我们作见证了。”白宫助理吕特蒙尴尬的背对他们说道。他和另一位商界的重量级人物辛尼克,一起受邀为肯恩的求婚作见证,此刻看来是泡汤了。
“真是对不起。”戴普森极力克制住满腔的怒气,抱歉的目送他俩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戴普森转身用力关上了门,对费珍妮咆哮道:“-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害我去了多大的脸-知道吗?明天整个社交界甚至议会厅,都会知道我有个放荡无耻的侄女,居然在仍举行晚宴的时刻,在书房里和别的男人搞了起来,-教我今后如何在纽约州立足!”
然后他忿怒的指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你到底是谁?我不记得有邀请你”“我我是来帮忙的仆人,我来书房找东西,结果她就叫我进来,向我求欢”男人已穿好裤子,站立沙发边。
“你你说谎;是是你强迫我!”费珍妮决定说谎。她绝不能失去肯恩,看他冷漠地望着书墙不看她,一定是气疯了。
“胡说!-说谎,而且-又不是处女,早就有经验”
“才不”费珍妮脸色更加惨白。
“你看沙发上并没有血迹,我没有说谎。”男人一口咬定地说着。
“不!肯恩,事情并不是这样,我以为他是你”她颤抖的转向肯恩解释。
肯恩冷漠的瞥她一眼。
“我指的惊喜是求婚。我们没有正式的约定前,我不会侵犯-的。看来,我们之间结束了。”语毕,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不!肯恩”她站起身欲阻止肯恩。
“-别再丢人现眼!”戴普森真是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她永远消失,一切只是场恶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费雪丽发现吕特蒙及辛尼克迅速离开了酒会,而且脸色怪异。而刚才与她在走廊上擦身而过的肯恩更是一脸阴鸷,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冲了过来。当她见到衣衫不整的珍妮时,不禁惊喘出声:“珍妮-怎么会”
“雪丽,这就是你们费家调教出的女儿!居然在书房-和下人做出这种无耻的下贱事!-叫她明天收拾好行李,立刻给我滚出美国,回英国去!”
“不!姨丈!”
“不!普森!”
戴普森火冒三丈地对着两个女人咆哮怒吼:“谁敢再说个不字,今夜就连夜给我搬出这里!-也一样!”他怒瞪费雪丽一眼,然后忿怒地拉开门后,用力的甩门离去。
躲在走廊边的仆佣全被这场突来的变局吓得面面相觑。
不远的暗处同样也躲着个男人。他在听完后,却缓缓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迅速离去。
除了亚利桑那号,其它艘船只都必须等上一个月以上才会行驶太平洋航线至中国。如果肯恩真去告密,那她恐怕真得在美国待上一阵子了。雪曼漫步在街上不由得叹息着。
安蒂跟在一旁,-着主子一路上不断叹息,她不禁插嘴问道:“小姐”
“-又忘了,叫我雪曼。”她现在倒是挺习惯使用自己的本名,也喜欢所有人这么称呼她。
“哦,雪曼小姐──”
“不必加小姐,直呼我雪曼即可。”
“这不行啦,得有主仆之分才行。”安蒂坚持着。
雪曼瞧了会儿她认真的表情。“好吧,不然喊我雪曼姊,可以吧?”
她高兴的直点头。
“嗯,雪曼姊,我看-一直叹气,是在担心船的问题吗?”
雪曼看了她一眼后缓缓点头。
“雪曼姊,-为什么不找麦先生帮忙呢?”
“不行。”雪曼立刻一口否决掉。
“为什么呢?”
“他跟我们毫无瓜葛,不需要去麻烦人家。”她忆起他宽厚沉稳的背影。“何况,他们明天就离开美国了。”
“可是雪曼姊,我看他明明很喜欢-”
“别胡说了,他可讨厌我哩。”她自嘲地一笑,心底同时涌上一股酸涩。可不是吗?讨厌她到要破坏她的返乡计划,不让她如愿。
安蒂深深的瞧着雪曼失落的神情,她不禁睁大双眸。
“雪曼姊,难道-喜欢上麦先生?”
雪曼僵立片刻,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这么明显吗?”
“-真的喜欢上他!那就更应该找他帮忙啊!”雪曼摇摇头。“就是喜欢他才不想再增加他的困扰。”
“也许他并不认为是困扰呢。”
雪曼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是吗?”
“一定是这样!”安蒂接口道。“那天弗雷少爷来找-时不是提到,他和几个船员几乎找遍了纽约市,谁也没想到-会去自由女神像附近,结果却被麦先生找到了。若不是他有心,怎会这么巧?”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她从来不曾认为他会喜欢自己,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对她。
“那他旁若无人的吻-,又怎么说呢?”安蒂一想起-望台上那一幕仍会脸红心跳。一直以为“东方撒旦”应该是冷冰冰的,没想到他竟狂烈似火,热情得令神像冠顶差点烧了起来,站在一旁的观众反倒手足无措。
雪曼倏地胀红脸。
“他对女人一向如此,不是只对我特别。”
“是吗?我记得在安琪亚号的舞会上,他可没对谁如此热情,连老缠着他的费珍妮也没有。”安蒂迅速反驳。
“别再提他的事了。”雪曼烦躁地挥了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以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船的事我会再想办法,-就别担心了。”
安蒂看了眼她黯沉的神情,决定聪明地保持沉默。
一路上他们刻意避开了船期及麦肯恩的话题,随意聊着几天来在纽约市的所见所闻。这个新兴的国家与刻板严谨的英国大异其趣,许多新奇的事物令雪曼一扫近日来的忧虑而又像个孩子般兴奋的与安蒂讨论。
才踏进旅馆门口,便看见杰克在大厅正等着她俩。
“-们总算回来了,快去收拾行李跟我走吧。”杰克迎向她俩快速说道。
“什么意思?”雪曼疑惑地瞧着他。
“有艘船明天一大早要开航,会经过中国,所以我特地来带-们上船。”他解释道。
突如其来的喜讯,反倒让雪曼怔愣片刻。
“雪曼姊,好棒啊!我们终于可以回中国了!”安蒂一听,立刻高兴地挽着雪曼手臂摇晃着叫道。
“等等!是什么样的船呢?”雪曼并未被喜悦冲昏头,她立刻警觉地间清疑点。“我曾到码头边查过,这个月内除了亚利桑那号外,没有其它艘船要航向太平洋啊?”
杰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艘船原本预定到新几内亚,临时决定加开至中国,所以肯恩立刻叫我通知-今晚上船。”
“肯恩?”雪曼惊讶不已,居然是他帮她!
“雪曼姊,我就说嘛,一定可以请麦先生帮忙的!”安蒂兴奋叫道。
“那肯恩人呢?我想亲自向他道谢”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的争执及后来分手时的沉默气氛。
“他在船上忙着明天启航的准备”他略带保留的看着她。
雪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哦,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他了,替我向他说声谢谢。”也好,再见面只有徒增伤感,这样的分别也好。
杰克欲言又止的瞧她,最后他只是简单说道:“我在这里等-们。”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雪曼惊讶又错愕地瞪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伊娜号”上一身黑衣黑裤、带着一脸似笑非笑的麦肯恩高喊道。
“欢迎再度光临伊娜号。”他欠一欠身优雅的向她颔首。
雪曼盯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倒是身旁的安蒂惊喜狂呼:“难道我们要搭乘的船是伊娜号吗?麦先生要亲自载我们回中国耶!”
雪曼难以置信地看他。“是这样吗?”
“别想太多。”他傲慢的撇着唇角。“我刚好接了张大单子指明要中国的瓷器及鼻烟壶,所以才顺便载-们,我希望-好自为之,别再给我惹麻烦”
语声末歇,雪曼已不顾众目睽睽,奋力扑上搂住他的颈项快乐地喊道:“肯恩,谢谢你!真的好谢谢你!不论你是什么样的理由载我们,我还是要特别谢谢你!你不会知道,我本来有多害怕会遇到什么可怕的船长”
他漠然的脸窜入一丝笑意。
“我不可怕吗?”
“一点也不。”盯着他带着暖意的眼眸,雪曼骤然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羞赧地从他身上退开低语着。
他迅速搂紧她的腰肢,不让她离开。
“是吗?”他附耳邪笑道:“或许我欲火难耐时,会找-帮我消消”
他粗鲁的性暗示令雪曼刷地推开他。
“你试试看哪!”她恼怒地仰首瞪他。“我可不保证你不会像梅杰斯那样差点不能人道”
肯恩闻言不禁拧紧眉心。
“该阉了那家伙!”居然敢动她!
雪曼扬了扬眉瞧他。“那当你欲火难耐时,我是不是也该这么做?”
他突然面容古怪地凝视她好一会儿。
“那么,磨亮-的刀吧,别让我得逞。”他停顿一下。“万一我欲火难耐时。”
语毕,他彷若躲瘟疫般迅速离开甲板。
雪曼一脸莫名其妙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安蒂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对分明是郎有情、-有意,却是当局着迷啊!
哈哈!这趟返乡之旅肯定比在安琪亚号上有趣多了。
爱情,不是该像许多小说中形容的那般甜美嘛?为什么她尝到的却是苦涩?
雪曼习惯性的坐在船首甲板上独自舔舐伤口。
一向,当她遇到任何的挫折时,会在三分钟内学习转换或遗忘,所以八年来她能心安的在异国生活。
但此刻坐在这儿已近一个时辰,她仍无法忘怀肯恩厌恶冰冷的神情。
他的言语已够伤人,那样的眼神教她痛彻心扉。
即使他不爱她,但起码他会温和待她,这便足以让她快乐好久,至少他们是朋友。但现在,他的厌恶让她无法承受。
也许她不该没告知他就私下参加弗雷及一些船员为她举办的欢迎舞会,但是,他也不需要勃然动怒,在这么多人面前极尽侮辱她,连弗雷也遭殃!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男人吗?想发骚,就到别船去,别在我的船上打主意。”
“不管-和弗雷之间是不是有一腿,但我警告-,这是我的船,我不容许有人在这里大搞男女关系。”
噢!他怎能这般无情的侮辱她!雪曼将脸埋在手中,心痛得无法自抑,他的一字一
句都狠狠的痛击着她。
在他眼中,她竟是这种无耻随便的女人嘛?难道,他以前吻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再也承受不住被他轻视的痛,泪水终于溃堤般哗啦啦倾泄而出。
从没有人能让她哭得这般凄惨,彷佛心也被揪了起来。她怎能让自己深陷至此?即使连此刻,她仍是无法恨他,只能恨自己一阵脚步声传来。雪曼并未回头。
“安蒂,我说过了,让我静一静”
“雪曼小姐,是我。”
她迅速擦干泪痕,抬眼看向来人。“哦,是杰克呀。”
杰克站在她身前,就着透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见她红肿的双眼。看来肯恩伤她颇深。
他才从肯恩的舱房里出来。那家伙的情况同样糟糕,彷若一头受了伤的狮子般在房内乱窜,一向冷静的他竟也有失控的时候。若不是情况特殊,杰克还真想大笑呢。
旁观者清的他,早已感觉出两人之间的强烈电波,偏偏肯恩破不了心结,往牛角尖钻,他这个老友只好出面推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