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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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位于西北边塞,是一条千里大山脉,一群呈扇形排列的山丘绵延不断,四周林山树海,郁郁葱葱,起伏不定的草地,终年绿意盎然。

    寒月山庄就建筑在这片以风弄蝶谷出名的翠绿山丘中,占地辽阔,山庄四周长满了金雀花,美不胜收。

    这日炎夏盛暑,闷热的空气,荡漾在四下。岭岗上,两位小娃儿骑着小白马在岭上飞快地奔驰。一阵焚风吹来,稚嫩清朗的女童嗓音美妙地响亮在绿野里:

    “扬哥,快追上来啊!”被唤作扬哥的小男子名叫纪尘扬。

    为了讨小女孩欢心,他故意落在后面虚晃着挥鞭,小女孩以为他要追来,拉紧马缰,策马奔驰的动作轻捷得像飞鸟。

    纪尘扬看她已骑远,马鞭一挥,纵马一追,不久就赶上了她。

    “喝!”

    来到她身边,纪尘扬放松马缰与小女孩并辔而行,这两个小娃儿早已玩得汗流浃背,满身是汗。

    可怜的小马儿被他们这么一折腾,累得喘吁吁的,然而这两位小主人却仿佛还有无穷的精力般。

    “扬哥,你猜爹回来没?”名唤伊小寒的小女孩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红扑扑的,显得玩得很开心。

    “没那么早,义父这出门少说也要半个月,十几家金铺钱庄要一一视察,也要好一阵子的工夫。”

    小男孩纪尘扬黑黑的皮肤,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身体虽然瘦小,但看起来蛮结实的。

    “爹说今天要回来的,不晓得爹会不会记得带好玩的玩意儿给我?”伊小寒问。

    “当然会,你是义爹的掌上明珠,他最疼你了。”

    “那你疼不疼我?”伊小寒撒娇地问。

    她很贪心,不只要爹疼,还要身边每个人全当小鲍主般的宠她。

    纪尘扬傻傻地笑,像公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我就知道,扬哥不会不疼我。”接下来,她又自我陶醉地说:“我想要一套马术装,如果我穿上马术装一定很迷人。哥,你说对不对?”她眨了眨眼向才大他两岁的扬哥问道。

    “你穿什么都好看。”纪尘扬马上讨好她说。

    八岁的小男儿就会挑女孩家爱听的话说,难怪伊小寒成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不过,纪尘扬一点都不觉她缠人,反而爱死了这个小妹妹。如果寒月山庄少了伊小寒,那日子一定很无趣。

    搞不好,他早就死在伊真木的拳头下了。

    哥哥的赞美,让小寒好开心,她甜腻腻地呼应着他的话:

    “哥哥最好,就会说我漂亮,不像臭哥老是说我是丑小鸭,好可恶!”伊小寒口中的臭哥指的就是大哥伊真木。

    伊真木——伊家十二岁的独子,不爱读书,但聪明过人,精力旺盛。吃喝玩乐、爬树、骂人、打架,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通。

    很奇怪的是,伊真木虽然看似不长进,但小小年纪,却对医术有独特的兴趣,一本神农本草经研究得滚瓜烂熟。

    因此,何种草药能治病,何种草药可疗伤,他都了如指掌。不只这样,伊真木还经常在庙口摆小摊子,当起大夫来了,免费替那些孤苦无依的老弱妇孺和乞丐们治病。

    因此,庙口的乞丐给这位小少年一个封号——赤脚小神医。

    伊真木心地善良,个性也不坏,对待下人很和气,也蛮照顾伊小寒的,却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惟独会欺负纪尘扬。

    纪尘扬在六岁那年被伊仲勤带回家,十岁的伊真本就为了父亲把原本答应要买给他的小白马转送给纪尘扬,而私底下修理了他一顿。

    为了这样,父亲还罚他一个月不能出门,每天写十大张的书法,还有要他背熟一大本的诗经

    伊真木生平最恨的就是背书,写毛笔字,纪尘扬骑走他的马,还害他被罚,因为这样,伊真木从此把纪尘扬当仇人般来恨。

    只要一有机会,伊真本就找他打架。两年来,这两个孩子少说打了一百场架,但每次都是纪尘扬输。

    虽然这样,纪尘扬这小子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要避开伊真木,所以老是挨扁。而他被打的原因,十次有八次是为了伊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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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听伊真木打伊小寒,纪尘扬立刻勒住马,一张气乎乎的黑脸大叫:

    “他敢打你?!告诉我,他打你哪里,我找他算账!”

    看见扬哥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伊小寒紧张地改口:“他没有真打我啦,只是拉我辫子,还有推我而已。”漂亮的大眼睛溜溜地转。”不需要为这件小事,搞得大家都不好过。”

    伊小寒心知肚明,伊真木其实真疼她。哪次他找纪尘扬单挑,不都是因为看不惯她和“外人”打得太火热了。

    扬哥有这分心意就够了,犯不着去惹臭哥。臭哥的铁沙掌可一点都不好玩,伊小寒可不想让扬哥被揍得鼻青脸肿。

    “推你都不准!”磨牙的厉吼从口中蹦出。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干架吗?”伊小寒看了他一眼,不是嫌他不够勇敢打不过臭哥,只是他们两个人站起来差太多了。

    扬哥矮矮的,小不隆咚的,身上的肌肉虽然还算结实,但实在也不够看。偏偏臭哥继承了爹的高大魁梧,虽然在同年纪的孩子里,也不过尔尔;然而,拳头就是比扬哥力气大,能够不怕他吗?

    “不要以为他的拳头比我大就打得过我,再过一阵子,等我长高,非把他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哭爹唤娘的。”

    自从两年前,纪尘扬被伊仲勤带回寒月山庄后,伊真木一直把他当呆子一样,权充练拳的沙包,身上布满了被扁的痕迹,纪尘扬放在心里怄得很。

    此仇不是不报,只待长高的一日。

    “对!左劈一掌,右劈一掌,中间再一掌,劈劈劈!把臭哥打死。小寒等你长大,一起向臭哥报仇,撕碎他的肉,把他的头割下来,身体让大鹏吃掉,让他的灵魂找不到家。”听得出小寒心里有多气。这也难怪,臭哥虽然每次和扬哥吵架都是为了她,但也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常对她大呼小叫啊。

    谁叫他自己那么不长进,不爱读书又贪玩;人家扬哥虽然是个孤儿,却懂得上进,又写得一手好字,最重要的是常说她漂亮。

    他和真木大哥比起来,谁都会喜欢扬哥的。

    小寒高兴和他玩,又不是他的错,真木大哥老是找他的麻烦,真讨厌!

    想到这,伊小寒猛地翻了个白眼,狠话又撂出口:

    “叫他下辈子投胎当母猪!”

    怪不了伊小寒如此诅咒臭哥,每次只要小寒多吃一碗饭,臭哥就骂她母猪,难怪她会恨他恨得痒痒的。

    “啊——”纪尘扬闻言叫了一声。

    他没有想到小寒竟然会那么狠。伊真木凶是凶,可是有必要让他尸首分家吗?

    以前亲爹每次一喝酒,就会大骂女人:“天下最毒妇人心。”

    那时纪尘扬根本听不懂亲爹在说什么,只当他是喝醉酒疯言疯语,没想到这句话还真像回事。把他的头割下来,身体让大鹏吃掉——想起小寒刚说的那一句话,还有她说这话时,兴奋又激动的表情,纪尘扬不由得背脊一凉。

    摸一摸热热的颈子,心中暗忖:我可要对小寒好一点,不然哪一天她记恨,割掉了我的头

    “扬哥。”纪尘扬还在愣愣地发呆,伊小寒用马鞭轻轻地鞭了一下他的裤管,他才回神了过来。“小寒,你不会哪天也想割下我的头吧?”问清楚,心里有个谱,早做防备,总是没错。

    伊小寒闻言,不由得傻住了。

    扬哥怕她割了他的头?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并没那么残暴啊!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她怎么可能割人头呢?

    伊小寒快人快语,早已忘了她才说要割下臭哥人头的话,她脸上写着困惑不解,无法明白扬哥为什么会问她这种话。

    纪尘扬只见她沉默不语,还真担心她把他和臭哥列入割头一族,心升不安,讷讷开口问道:

    “你不会真有一天拿我人头出气吧?我可没臭哥那样坏。”

    原来扬哥怕头被割,伊小寒恍然大悟。

    她忍不住想逗弄一下亲爱的扬哥,假装攒眉思索了半天,然后慢慢地绕了他转一圈,俏皮地歪歪脑袋:

    “如果你和臭哥一样对我那么凶,我就割下你的头,丢在荒郊野外,让大野狼当午餐。”

    纪尘扬的脸,马上又刷地一阵白。

    伊小寒“喝”的一声,大力挥鞭,马儿吃痛狂驰,劲风袭面,仿佛呼应着体内缓缓升起的一股热流。

    她在笑,她很高兴发现了一个可以玩弄扬哥的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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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儿一进寒月山庄,纪尘扬便看见他的仇家伊真木凶神恶煞的向他们走来。

    他长得虽然不是很出色,但挺拔伟岸的个子,阴鸷但却有神的一双眼睛,牵动着很少笑的冷唇,配上淡漠森冷的气质,还算是有个性。

    只可惜,他对待纪尘扬太不友善了,如果臭哥待扬哥亲切一点的话,就会像扬哥那样,是位好哥哥。

    纪尘扬和伊小寒同时跳下小白马。

    “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跟小乞丐出去,你没听懂吗?!”伊真木向前一步,抓起伊小寒的手,破口大骂。

    “我是和扬哥出去,不是和小乞丐。”虽然怕他,可是她可不准臭哥侮辱扬哥。

    “你简直不知耻!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和一个出身不明的野孩子在一起,你不要面子,我可在乎得很。”

    “扬哥才不是野孩子,野孩子是你!”伊小寒不甘示弱地顶过去。

    她才不是好欺负的。

    “你说什么?敢再说一次看看?”伊真木满脸怒容地盯着她,真想把这傻瓜女给揉碎。

    心里生气地想:如果不是爹没事带回来纪尘扬这个小乞丐,他也不会和伊小寒变得如此疏远。从小他就一直很疼这个不是娘亲生的小妹妹。为了不让她伤心,伊真木还一直把这个秘密放在心底。

    想到纪尘扬还没来这里以前,伊小寒老是缠着他**后面,整天粘着他,那时他还嫌这个小妹妹有够烦,到处躲着她。

    没想到,有了纪尘扬后,小寒竟然不理他这个哥哥,甚至不把他看在眼里。愈想愈有气,伊真木的手劲不知不觉地加强。

    他故意要让伊小寒痛得哇哇叫,这是惟一可以逗纪尘扬和他打架的方式,否则就算他再极尽人事地羞辱纪尘扬,这小乞丐还是无动于衷。

    他不晓得这小乞丐是有非于常人的忍耐力,还是怕他。但不管如何,伊真木就不相信,这个爹从外地捡回来的小乞丐有多大的本事,可以忍受小寒哇哇叫。

    他肯定小乞丐会为了小寒和他打架的。如果更是这样,刚好顺了他的意。

    “来啊,来啊,来救小寒啊!”他挑衅着。

    心里虽然是疼小寒,但吵起架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的。

    “你捏痛我了,快放手!”伊小寒大喊,她的小手快被臭哥当树枝般的折断了。

    “我就是不放,看你怎么样?!”

    话刚出口的刹那间,重重的一拳笔直地向他的鼻子袭来。纪尘扬向他发出了攻击,伊小寒趁机逃离魔掌。

    一高一矮,一瘦一壮的小男子互相对峙着。空气弥漫着一股杀气,这股杀气在他两对眼之间蓄势待发。

    突然,高壮的伊真木挥出手,连续在纪尘扬的鼻子上击了两拳。纪尘扬也不甘示弱的小脚一踢,踢住了他的

    一会儿的工夫,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然而,就算纪尘扬使出全身的力气,拼着命和伊真木斗架,可是他那三脚猫伎俩,怎敌得过伊真木那又猛又狠的铁沙掌呢?

    眼看扬哥满脸的血,伊小寒吓得胆破心惊,为了解救扬哥,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捶打伊真木,并且发出尖叫声:

    “爹,爹,救人啊!臭哥快把扬哥打死了。”她根本来不及想爹回来没,只是下意识地喊人。

    “你再叫——”伊真本赶忙跳起来,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伊小寒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狠狠地咬了伊真木的手指。那用力的一咬,痛得伊真木哎哎叫。

    “爹?快来啊!救命啊!”这回,她叫得更大声了。

    没想到这招果然有效。伊真木终于饶了纪尘扬。

    伊仲勤在一个时辰前刚回来,他可不想惊动了爹,惹来一顿骂。

    不过,还是心有不甘地踢了两下躺在地上的纪尘扬,这两下踢得又毒又重,痛得他抱着肚子。

    然而,纪尘扬连一声都没有叫,打输已经够丢人了,他可不想让自己在伊小寒面前显得很没用。

    “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伊真木狠狠地瞪他一眼。

    “等爹回来,我要告诉爹,你打扬哥。”伊小寒来到纪尘扬身边,伸手要扶他,可是被他推了一把。

    伊真木冷哼一声,伊小寒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他却牵走纪尘扬的小马。

    纪尘扬倏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是我的马,你别想牵走。”这匹马是义父送给他的,纪尘扬不容许任何人夺走它。

    护马的念头,让他产生了极强的勇气,纪尘扬忘了身上的伤,心中暗忖如果伊真木真要抢走小白马,他就不客气。

    其实,伊真木会对待纪尘扬如此不友善,都是因为这匹小白马。

    这匹小白马,本来是伊仲勤答应要送给他的。然而,伊仲勤却没经过他的同意,在带回纪尘扬那天,就将小白马转送给他。为此,伊真木一直耿耿于怀。

    “你想怎样,小乞丐。”皮痒,老子正愁没打架的对象。

    “把马还给我。”纪尘扬两只手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应战。

    “怎么,没事讨皮痛,是不?”伊真木伸手一挥,纪尘扬机灵,身子一蹲,躲过他那拳。

    伊小寒可不想看见纪尘扬鼻青脸肿,她再一次拔高叫声,迭声大喊:

    “爹,爹,救命啊!臭哥打死人了!”

    她像平常一样,一有事情就习惯性的高喊着爹,才不去管爹到底回来了没。然而,山庄那么大,她的声音再高,就算伊仲勤真的在家,又怎会听得到?

    不过,伊真木却也十分担心。因为他谁都不怕,就怕他爹,虽然伊仲勤很少指责他,可是只要使个眼色,伊真木就会浑身颤抖。

    他气得向纪尘扬撂下一句狠话:

    “这次我放过你,小心下一次别让我碰着,小乞丐,就算我可怜你,这匹马就给你吧!”这样羞辱他还不够,走时又加了一句:“有匹马,跑远路行乞方便多了。”

    一再被骂小乞丐的纪尘扬气得要往伊真木身上冲去,还好伊小寒抓住他。“别理他,他只会用大拳头打小拳头,这种人不是君子是孬种。”

    “孬种?你既然敢骂我孬种?!“

    往前才走两步的伊真木,听见伊小寒骂他,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捡起一颗带着尖角的石头。

    “有种,你们就别走。”

    瞧他那副贼样,伊小寒忍不住的心惊胆跳。这小人又想玩什么把戏?还是快溜要紧。

    “扬哥,我们别理他。”

    就在伊小寒拉着扬哥要走时,一颗石头往纪尘扬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额头上。

    “咚。”

    纪尘扬半昏了过去。

    伊小寒又一声尖叫,伊真木奸笑地离开了这两位小娃儿,马儿“嘶”的一声,连它都在抱不平了。

    “扬哥,你流血了。”伊小寒心疼的看着纪尘扬的伤口。

    纪尘扬一语不发。

    “痛不痛?”

    嘴巴吹着他额上的伤口,心里发誓一定要让爹替他讨回这口气。

    “走开!”

    无视于伊小寒对他的关心,纪尘扬挥走她伸过来的小手,一语不发地瞪着伊真木远去的背影。良久,纪尘扬在伊小寒错愕的注视下,唇角隐隐约约泛起了一记阴寒的冷笑,开口道:

    “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他,不管时间多久,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