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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看,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青山、碧海、银沙、蓝天、白云、椰树,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一切还是那么的美丽,你看到了吗?”我抚摸着怀里的那个蓝瓷瓶,仿佛在抚摸着你的身体。
“奶奶——奶奶——,您想什么啦?我喊您半天啦——”孙女从一下飞机,嘴就没闲着,老是问这问那的。
“澳——没什么。这里好看吗?”
“当然啦——”孙女一脸的兴奋“爷爷的家乡真美呀!怪不得爷爷老是想家呢!”
“是呀——这是你爷爷出生的地方,更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只是”
“您哭啦,奶奶?”孙女看我取下眼睛,擦着眼睛,忙递过手绢“你代爷爷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呀?为什么要哭呢?”
孩子呀——你怎么能体会出此时奶奶的情怀呢?“近乡情更怯”半个世纪过去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五十多年前,少年的我们,守卫在“天涯”“海角”石前,保卫着广袤的疆土,熔铸着生死的友情,燃烧着火热的爱情。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五十年后,我们再次回到这里,多想让那洁白的细沙重新抚平我们心灵的伤痛,让那温柔的海浪冲去赤子的疲惫,让那不改的乡音熨帖每一个炎黄子孙的灵魂!
“这里就是亚龙湾吧?您看夕阳,多美!”
“今晚我们就住这儿!面朝着大海,让你听够海浪的声音。”
“好哇——一会儿您在宾馆休息,我去游泳,我都等不及啦!”
是呀——孩子,我也等不及了!我们早就等不及了!
我把蓝瓷瓶放在冲海的窗台上,让腥新的海风吹进窗棂。那夜,也如今天一样星光满天。我们在海滩上散步,我把头靠在你宽阔的肩膀上,看着你棱角鲜明的脸庞,听着你在我耳边低声絮语关于亚龙湾的神话。在很久以前,这里的海没有沙滩,只有峻岭和峭壁,山上的黎族姑娘吉利和她的六个伙伴,美丽极了,连天上的仙女都自叹不如,仙女的哥哥仙子们爱上了这群黎族姑娘,但姑娘们拒绝了仙子的求爱,告诉仙子她们已经有了心上人。谁知道回到家后,姑娘们遭到了心上人和村民的误解,投海自尽了,她们的肉体化成了洁白细腻的沙滩,七个人都变成了仙女。七个仙女告诉心上人,这海湾属南海龙王第五个儿子亚龙管辖,这海湾就被叫亚龙湾。
我问你:“那些仙女呢?”
你说:“她们又来到了人间,要来拯救这苦难的民族。”你的眼睛注视着我,灼灼生光。我知道,你的心中此时还在为刚被敌人杀害的亲人们难过,一片渔村顷刻间化为了灰烬,你的心中一定燃烧着复仇的烈火。
你牵起我的手,看着那如水墨画般的远山和大海“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啊!我们可以像鹿回头的那双小鹿夫妇一样,男耕女织,悠闲自在。”
涨潮了,海水淹没了我们长长的脚印。我们静静相拥,用心灵来交换这难得的一刻,今晚我是你的新娘,明天你就要奔赴沙场。
海水匍匐在我们的脚边,时而轻声细语,时而缱绻温馨,时而疾风送雨,时而又轻声喘息渐渐地,海水漫上我们伸向海面的双腿,轻吻着我们的小腹,慢慢仰脸祈求我们的温存,并向着我们的胸口攀附我们的身体、灵魂和大海结合在了一起!
“怎么不开灯呢?”湿淋淋的孙女站在了门口。
“夜色中的大海才更美呢——”沉思中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味来,只是习惯的伸手把瓶子握住。
“您老是握着那个瓶子干什么?”
“澳——没什么。你洗洗睡吧——明天我带你去五指山,南山寺。”
“好哇——我得先给杰瑞发个短信,就说,我在天涯海角想他!”
“好吧——顺便告诉他天涯海角在我们中国人的心中就是极致的意思。”
“——ok!”孙女的清脆的响指表明她并未明白极致的意思。就如当年的我一样。
敌人的飞机飞进了海口的领空。为掩护群众转移,你带领一中队80多人,阻击敌人。日军的轰炸机在我方阵地头顶连续投下炸弹并进行疯狂扫射。战士们严守阵地,不做丝毫退让。在第二轮轰炸后,你的大腿被炸弹碎片击中,皮开肉绽。但你咬紧牙关,始终不肯退守阵地。你们端起枪对着天空的敌机排射,拿出了誓与敌人共存亡的架势。号称“不可战胜”的日军惧怕了,虽然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和装备优势,但不得不暂时撤退。
当你血肉模糊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真害怕你会死去,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有天涯海角的巨石作证,即使巨浪滔天,巨石岿然不动。
可你更爱自己的祖国,你不容许敌人的践踏,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要和敌人斗争到底!许多的战友牺牲了,你掩埋了他们的遗体,擦干了眼泪,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海岸线上从此融进了更多更加坚强的灵魂。
你把爱人爱家爱国融为了一体,你用生命的力量把人的狭小之爱发挥到了极致!
“五峰如指翠相连,撑起炎荒半壁天。夜漱银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云烟。雨余玉虹空中现,月出明珠掌上悬。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这是明代诗人丘睿十三岁时写的诗。——我对孙女说。
“这山就像人的手指一样呀!还有这河,这树,这花,真是人间仙境呀——”孙女雀跃着,像只欢快的小鹿。
你看到了吗?今天的五指山更加的葱翠了。你说过,总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富强起来的。
虽然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远离了故土,山高水长阻碍了我们回家的脚步。可是,我们一天也没忘记自己的祖国。你通过种种渠道,为家乡建设捐款捐物,献计献策。由你捐助的中学眼看就要竣工,说好你要亲自来剪彩开学,你的家乡等着你的归来,你的乡亲盼着你的省亲。可是那场泥石流,你为了抢救那个黑人邻居家的孩子,你回家看看的愿望成了泡影。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一定带我到处走走,把我的骨灰撒在生我养我的地方”
爱比山高,比海深,比天阔。佛教所宣扬的善良与仁爱的教义,滋养着每一个炎黄子孙。拥有一个宽容仁爱之心,善待自己,善待他人,不正是你一生的追求吗?今天,我要把你的骨灰撒在南山寺的三面观音佛像前,撒在南山不老青松下,撒在不二法门前,无论你走多远,走多久,你永远都是我的唯一,你永远都是中国人的子孙。
“奶奶——您怎么又哭啦?您说,人会有下辈子吗?”孙女看着那些祈福的亲密恋人,搀住了我“那是爷爷的骨灰吗?”
“是呀——我们此行就是来成全你爷爷的遗愿呀。”
“区区万里天涯路,野草若烟正断魂”“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走过了如此艰辛的漫长归途,假如真的有来世,我是多么渴望着有来世呀——
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们依旧风雨与共,相偎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