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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乔打了个大哈欠,懒洋洋地挂在屋外的躺椅上,折扇打开了搁在脸上挡太阳。
嗯,口渴,他的手往旁边小桌上摸去,怪了,他的酒哩?
“都正午过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娘亲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懒得理,继续摸着找他的酒壶。
哇,好刺眼。他哀怨地看着被娘拿走的遮阳扇,认命地放弃酒壶,用手挡住阳光,懒懒地问:“娘,我在休养嘛,又怎么了?"
卫大娘白了儿子一眼:“郭老九找了你半天了,原来你真的还赖在这里。”
卫子乔看了一眼卫大娘身后带着大大笑容的郭龙,拖着声音道:“干嘛呀?"思,酒找到了,太好了,他喝了一大口,好酒,果然是好酒好睡才是人生呀。
“卫老二,你真在这里混呀,十天了,你睡不死的哦。”郭龙糗他,但脸上笑意还是很浓,这十天来,荷庄里谁不是眉开眼笑?好不容易救回了老大,没多久肯定会办喜事,谁不开心呀。
“你管我。有事去找老大,别来问我,我不管事了。”
郭龙一把拿走他的酒壶,咧嘴笑遭:“打扰人家谈情说爱,会遭天打雷劈的,你要害我哦!再说老大身体还没好,才不能烦他。门外别提那几个毛孩子,还有铁烈贝彦他们挡着哩,你也偷懒得够久了,咱兄弟可都没闲着,你那个杉木来源的事”
卫子乔忙不迭地摆着手:“去去去,什么木材生意,不作了不作了,现在老大活了,还作什么生意,烦都烦死了。”
郭龙粗犷的脸上笑容更大:“你说的哦(太好了,老子也不想再管这什么鬼生意了,天天跟那些人算来算去烦死了。你说的哦,我先走了。”他好像生怕卫子乔反悔,还施展起轻功一溜烟逃了。
卫子乔“啧”了一声,重新拿起娘丢在桌上的扇子盖在脸上。
啊,阳光和暖、鸟儿齐鸣,世界多美好呀。
要是老大侠点把风姑娘摘定娶进门,那就更美好了。
那娘儿们到底在想什么呀?老大这么痴情的人,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她还犹豫什么哦,
唉,女人心、海底针,他可不想管了。以老大聪明才智,他相信绝对搞得定,所以呀,还是睡觉最重要。
啊,日头暖,小鸟叫,美酒一杯,世界多美好。
荷庄另一角的小木屋里,风恋荷正盯着曲铰楚一口一口地把药膳吃进去。
这十天来,她和陈大夫弄来了无数的药膳、补晶、汤药、炖物,就连最初怕曲皱楚久没正常进食,胃无法承担而煮的粥,都是放了草药进去。
曲铰楚当然不会拒绝,所以他的每一天只要睁开眼睛,就是不停地被喂着各种补晶,即使他觉得够了,但看到风恋荷担忧而乞求的眼神,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乖乖地把东西吃下去。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当曲铰楚咽下碗里最后一口汤后,风恋荷凝视着他的眼里有了笑意,她伸手把曲铰楚披着的外衣衣襟拉拢,轻快地把碗收了,再把一杯散着清香的茶端到他面前,微笑道:
“来,金钱薄荷茶,清清肠胃吧。”
曲铰楚望着她的笑脸不禁也笑了,他深深吸了吸杯口散出的香气,柔声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些年怎么过的。”
风恋荷望着他不再苍白的脸,柔声道:“你有力气听了,我就说。”
原来那一天风恋荷背上被砍了一刀,沿着坡滚下了河岸,在船上久久等不到她的军儿,回头来找她,正好看见她跌落到河里,军’儿立刻跑去把她捞了起来,这时岸上传来撕杀声,军儿听到了其中一个人在喊:“你敢阻止我?我是奉命来杀那女人的。”
他急忙和星儿两个人合力把风恋荷弄上了船,好在凶手被绊住了,没有追来。军儿本来就是船夫之子,对当地的河川地形了如指事,那天又刚好五月,他们把灯熄了摸黑把船撑了走,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们照着风恋荷原本就安排好的路程,沿着江水来到数十里外一个很偏僻的小镇,住进了风恋荷安排好的小屋。风恋荷伤得非常重,好在风恋荷带了不少药材走,星儿从那些药材里挑了需要的,替风恋荷疗伤,剩下的药材军儿就拿去下游的城里卖,得来的钱再请大夫,钱用完了军儿就作起船夫的工作,其他船夫都欺侮他是小孩又是新来的,他能赚得到的钱并不多。星儿在家里照顾风恋荷和小妍,边替一些来往的人写信赚点小钱。
风恋荷的伤直过了一个月才算是稳定下来,她写了方子让星儿和军儿到岸边去卖草药茶给来往的旅人,没想到竟相当的受欢迎,慢慢也存了一点钱,等到风恋荷的饬全好,他们也在那小镇住了四、五个月。本来打算一直住下去,但是有些官兵地痞见卖茶好像有赚钱,就来跟他们要税要保护费。风恋荷怕被官兵发现,于是就又乘着船往西走。就这样各地辗转了三年多,最后在雪峰山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城落脚,原本想孩子年纪大了也该安定下来,没想到当地闹了大水灾,他们没办法作生意,所以就跟着流民们来到了雪峰山下的小城。
当然对受伤的事和在各地受到的欺侮,风恋荷都只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曲铰楚默默地听她说完,轻轻把手按在她的手上,风恋荷全身一震,曲铰楚柔声道:
“这些年苦了你了。”
风恋荷凝望着他,轻声道:“我不苦。因为我并不知道你竟然这样折磨自己,如果我早知道”
“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吗?"曲铰楚望着她。他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什么,如果她没有预计要离开他,那么那个时候她和孩子们也许就难逃一死吧,然而想到她曾经再一次想要离开他,他的心就忍不住绞痛。她终究不能爱他吗?他一生只爱她。而她的一生是不是就只爱那个人?
“除非有一天你要我走,”他听到风恋荷坚定地说:“否则我不会再离开你。”
曲铰楚的视线没有办法离开她那闪着固执光芒的美眸,他感觉眼眶酸酸的。
她不会离开他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都够了。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只要你能幸福地活着,我什么也不求了。”
风恋荷的眼睛湿了。轻轻地,她伸出另一只手,按在曲铰楚握着的手上。
屋外,和暖的阳光笼罩着翠绿的草地和淡紫带蓝的花海,闪着耀眼的金光。
夜里,风恋荷突然醒了。
她把身边小妍踢掉的被盖好,然后望着染着银色月光的纸窗,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下了床,轻轻穿上鞋,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曲铰楚就站在窗外那根吊着秋千的树下,专注地望着她的窗口,看到她打开窗,他怔了一会儿,轻声道:“睡不着?"
风恋荷感觉有些凉意,拉紧了身上的外衣:“你怎么起来了?"
“我醒了。”他没有移开视线:“灯熄了,我怕你醒了怕黑。”
风恋荷的心头暖暖的,鼻尖儿酸酸的。然后她发现曲铰楚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衣,刹时,她变脸了:“你竟然就穿着这样站在风里?"她回身抓了一件披风急奔出去,用披风紧紧地裹住曲铰楚,怒道:“傻子!要是再生病了怎办!"
曲铰楚笑了:“好怕人。”
风峦荷脸上微红:“你以为我有多乖巧?"
“我从来没有以为什么。你就是你。”
风恋荷心中一动,抬头望着他。即使养了十几天,那张俊美的脸还是带着淡淡憔悴的神色,她的心纠着,手指忍不住拂上了他瘦削的脸颊。蓦地,曲铰楚全身一震脸红了,但他没有动。风恋荷叹了口气:“瘦成这样,夜里还不好好睡,你别担心,这四年来我夜里郎不点灯睡了。”
“不点灯了?"曲铰楚怔了一怔。这代表什么?
“是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睡吧。”风恋荷发现他的眼睛哈终没有离开过自己,那神情仿佛自己不一瞬间就不在了一样。
忽然,她懂了。
这个男人在害怕,怕她忽然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怕她会在不在他视线中的时候又受了伤、出了事
刹时,她的心里翻搅着怜惜、感动、自责让她无法自拔。
难道她就要这样恐惧着、疑虑着,不断地把他的爱推开,直到有一天他真的爱上别人、或是真的死了,她就会满意了吗?
不她要的也只是曲铰楚能好好的活着呀。
如果他的幸福是能和她连系在一起的话,她又还要逃什么?"我以为你说过当爱一个人,不能让自己快乐时,就该放弃的。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自己?"风恋荷拉着他坐在花海边,自己坐在他身边,轻抚着柔软的花朵,低声问。
曲铰楚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爱你,并没有让我不快乐,没有让我失去自我过。不快乐,是因为你不在了。你要我放弃什么呢?放弃爱你,就等于放弃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那我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你好傻”风恋荷黑眸中漾着水气。这个男人即使在知道她的过去,在以为她死了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背弃过她。相较之下,她的恐惧是多么微不是道?
曲铰楚痴痴地凝视着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像一朵染着晨露的荷花般绽放了开;看着那唇边的笑意在她清秀的小脸上化开,染进了她晶莹的眼底。他再也没有办法转开视线。
即使她无法爱他,只要能让她这么笑着,一生一世他什么也不求了。
“你说过”他看到风恋荷凝视着他的胸,纤纤素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心口上,登时他的心跟着狂跳了起来,她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他“你的心虽然只有一颗,却大得够两个人分,如果我没有了心,你的分给我。”
她在说什么?曲铰楚瞪着她,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
风恋荷抬起眼凝视着他,那双盈盈黑眸中闪着的是柔情吗?是他看错了吧她并不爱他的不是吗?
“那么,你的心里有你吗?"
“什么?"他望着那张清丽的脸,生平第一次他茫然地不知如何应对。
风恋荷更挨近了他,她的手包住了他的心,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药草香,在那清澈的眼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说,你的心里有你吗?"
曲铰楚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看着她粉红的唇
“你的心分给了我,那么在我这儿的心里是不是有你?"
他呆住了。
她在说她愿意爱他吗?还是他会错了意?
“你是说”
风恋荷美丽的眼里含着泪:“你的心分给了我。在我这儿的心里有你,那么你的心里也该有你自己。从此你的心也是我的心,你伤了自己,也就是伤了我。”
曲铰楚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然后他颤抖地伸出手,像他梦过千百次一般,轻抚着她的脸,细致、温暖而柔软的脸
“你的心里有我?”
风恋荷哭了。她是怎么样伤了这个男人呀?她再也无法克制地投进他的怀里,她再也不怕了,不管未来怎么样,她都再也不怕了。
在她看到这一片圆叶风铃草园时,她就明白了,她相信他。
“我爱你。”
曲铰楚感觉她的发丝在自己的颊边,感觉她温软的身子倚着他,感觉那药草香环着他就像在梦里一样。
这次不是梦
她爱他。
蓦地,他紧紧拥抱住她,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的脸埋在她的颈边,泪水沾湿了她的发稍。
“我爱你。”低沉颤抖的声音深深敲进了她的心。
风恋荷闭上眼帘,双手环住他的背:“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曲铰楚放开她。,轻轻捧着她的脸,柔声道:“等你,并不苦。”他的唇如羽毛般轻轻刷过她颊上的泪,然后叠上了她的唇。
淡紫浅蓝的圆叶风铃草欢呼般地轻摆,缩细的身影在皎洁的月色中,散着纯白的光芒。
荷庄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门喜事。自然发挥了突击队的本事立刻办起婚事。婚礼当天,荷庄张灯结彩,无数红烛将黑白为底的荷庄映得喜气洋洋,曲家的兄弟们在婚礼还没开始前就狂喝起好酒,始作俑者自然就是卫子乔。
夫妻刚拜完堂,负责喊令的贝彦才嚷出一声“送人洞房”守门的人神情紧张地奔了过来,在卫子乔耳边低声报告。卫子乔脸色微变,向曲铰楚道:“老大,齐王亲自来道喜了。”
蓦地,原本喧嚷欢腾的大堂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曲铰楚。曲铰楚神情不变,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请他进来吧。”卫子乔脸色不豫,但是燕腾风毕竟救过风恋荷一命,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家给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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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的人得了令出去带人,卫大娘趁机把凤冠霞披的风恋荷扶回了房里,不一会儿燕腾风被迎了进来,他身边只有那个影子般的蒙面黑衣人。
燕腾风笑道:“得知曲兄今天大喜特来道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曲铰楚微笑道:“齐王亲来,还需要什么礼?"
燕腾风微笑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莫非是大难不死后的福气?"
曲铰楚毫不介意地直言:“还得感谢齐王当日救命之恩。”
燕腾风望着曲铰楚,意味深长地道:“能有恩于曲兄,是我燕腾风三生修来的福气。”
曲铰楚淡淡道:“只盼齐王别忘了,我已非朝中之人。”
燕腾风朗朗一笑:“世事多变,曲兄不是最清楚的?"
曲铰楚微笑:“今日是小弟大喜之日,请容小弟告退。子乔,你代我好好招待齐王。”
燕腾风大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曲兄请吧。”
曲铰楚向他告了罪,走进房里脚步是微醺的,望着坐在床沿的风恋荷,他的心跳加速,刚才厅上的一切全都抛到了脑后,这一刻他除了心爱的女人,什么也没法子想了。
他用秤挑开了喜帕,露出风恋荷泛着羞涩娇红的笑容,她轻轻抬起晶莹的黑眸看了看曲铰楚,然后轻笑了出来:“傻子,你发什么楞?"
他是痴了呀。
曲铰楚红了脸,拿着交杯酒坐在她身边,望着酒顺着她红艳艳的唇滑了进去,突然心头像火烧一样灼热,没有了含蓄,没有了克制,他俯下头吻住她。酒杯落在床沿,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心只在对方身上。
呼息开始急促。
衣衫紊乱,娇喘盈盈。
红烛高照的室里,漾着无边春色。
她,找到了她的心。
而他,找到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