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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凌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自三十层楼的高处俯瞰华灯初上的台北市。门上轻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进来。”他心不在焉的应着。
“凌鑫。”一位年近三十、文质彬彬的男子走了进来。
唐凌鑫闻声惊讶的转过身来“-磊,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是要走了,但我看你还在办公室,所以进来看看你还需要些什么。”方-磊有些担心地看着唐凌鑫。
自从姊姊去世的那一天开始,他一直对唐凌鑫有份深深的愧疚。两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唐凌鑫成为游戏花丛间的浪子,身旁的女伴一个接一个的换过:而在公事方面,他则是人人畏惧、不苟言笑,工作效率极高的冷血老板。
如果他当初知道姊姊会让他最好的好朋友生活在炼狱中,他说什么也不会介绍姊姊给唐凌鑫,看着唐凌鑫一头陷入她的温柔网里,付出了一切真心。
在唐凌鑫和姊姊四年半的婚姻中,他看着唐凌鑫从一位爽朗、幽默且温柔的男人,逐渐变成一位沉默、忧郁、孤寂的男人。
他总在心中为好友叹息,他觉得像唐凌鑫这么好的人,不应该就此孤孤单单的终老一生,老天应该让他遇上一位能使他再展欢笑的好女人。
“怎么,今晚没约会呀?”方-磊试探地问着。
“没有。”唐凌鑫简短地回答。“我还要处理明诚那件案子。”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透露出疲惫,一只手下意识地按摩着自己僵硬的肩膀。
方-磊在听到他提起明诚的时候,整个人不自觉的强了一下,不过他立刻就回复了原先的笑脸。
“凌鑫。”方-磊的手轻触他的手臂。“听我的话,放自己一个长假。这两年来你不眠不休的工作,就像盏燃尽的油灯,已经将自己逼到极限,这样对你或者是公司都不好。”他苦口婆心地劝着。
“再说,你在休假时,说不定还会有艳遇哦!”“是吗?”唐凌鑫不甚热中的撇了撇嘴角。
方-磊肯定的点点头。
“多谢你的忠告,我会考虑考虑。”唐凌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方-磊看入唐凌鑫那双深邃且炯炯有神的眼眸,发现其中仍旧有着姊姊留下的伤痛。他不禁深叹了口气,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他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剩下的也只能靠唐凌鑫自己走出过往。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方-磊望着唐凌鑫俯瞰夜景的背影,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轻轻地走了出去。
当门被带上时,唐凌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也觉得自己有如方-磊所说。是盏油枯芯尽的灯。两年来,他利用工作和无尽的女人来忘却失去小衡的伤,及方芙-在自己心上敲了个洞的痛方芙-,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他不断地强迫自己抹去她曾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而每每在他快成功之际时,冷不防地,方芙-那艳丽但充满憎恨的脸孔就会如鬼魅般占据他的思想。
当她去世后,他曾沉溺于忧伤自怜的情绪中,醉生梦死了好一段日子。而讽刺的是,拉他脱离那荒唐的日子,使他重新振作的人,竟是方芙-的弟弟--方-磊。
他知道方-磊一直都很内疚,也很努力的想与他回复到以往友好的关系,可是他内心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因为当初方-磊是他和方芙-的介绍人,或者他是唯一知道他婚姻内情的人,而是因为方-磊明知道方芙-的情夫是谁,却至今都不肯透露他的名字
唐凌鑫甩甩头,似乎这样就能甩掉那段过去。或许他真应该回家休息去,可是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一屋子的寂寞,他就打了退堂鼓。
与其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他还不如多处理一些公事,尤其是明诚那件案子,他得在事情扩大之前查出到底谁是公司里的商业间谍。为了这个人所泄漏的情报,公司已经损失了两、三笔生意,再不有所行动的话,恐怕损失会更大。
唐凌鑫熟练的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这辆黑色的saab跑车在他的操控下,有如一头优雅的黑豹,在台北的街头自在的奔驰。他视而不见的盯着前方,脑海中仍旧盘绕着刚才推敲出来关于明诚那件案子的结论。
蓦然,一股寒意沼着他的背脊直冲脑门,寒毛也全都竖了起来。
危险!危险!
唐凌鑫敏锐的第六感不断地在他耳边警告着。他不安的坐直,观看左右两旁的街道,然后又望望后照镜,查看有什么不对。
正当他觉得自己大概因为工作太累而有些神经过敏时,一辆在他车后的大轿车突然加速,用力撞上他车后的保险杆。
唐凌鑫诅咒了一声,猛地踩下油门,跑车有如脱了弦的弓箭向前疾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地滑落,但唐凌鑫仍旧镇静的系上安全带。从后面的车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猛烈撞击来看,这并不是单纯的意外事件,而是有人存心想置他于死地,他不能慌张,必须要冷静,必须要靠自己的机智来脱困。
“该死!”唐凌鑫狠狠的咒骂着。刚才的擦撞使得他差点冲上安全岛。
“唐凌鑫,你再不想个方法脱困,你很快就会从活的变成死的了!”他有些心慌地对自己大声的叫着。
“电话!”他脑中灵光乍现。他怎么没早点想到呢,他可以利用车上的电话报警呀!当唐凌鑫微微发颤的手拿起话筒放至耳边时,却只听见嗡嗡断线的声音。
“要命!”他气急败坏地把话筒摔挂回去,然后冒险地往后看了一眼。
刺眼的远光灯使他几乎睁不开眼,更别提看清是谁驾驶着这辆要他命的大轿车。他唯一得到的好处是知道为何他车上的电话不通,因为装置在车后的电话天线早已不知去向。
这时,大轿车突然加快速度超车至唐凌鑫的左后方,用力地撞挤;这使得唐凌鑫无法操控车子,saab跑车在空中翻转了一圈,然后重重坠落,巨大的破碎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在唐凌鑫还没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车身已凹凸不平的大轿车缓缓地驶到saab跑车旁。接着,他听见轿车内的人喃喃地低咒一声。
唐凌鑫听见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轿车疾速远去的声音,原先绷紧的神经一放松,接踵而来的昏眩及黑暗便逐渐包围了他。
在完全沉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我安全了,我暂时安全了刚才轿车内那人的诅咒声好熟呀,好像在哪听过
“叮叮!”一家小巧但高雅的花店门铃响起。
趴在柜台旁一只可爱的小狈兴奋地摇着-的小尾巴,并发出欢迎地低吠。
坐在柜台后看书的施兰筠抬起头来,朝着走进门来的女子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融化了她脸上原有的冷酷,使她冷艳的脸增添了一丝娇媚。
“小亚。”她简短地打着招呼。身为施兰筠多年的好友,沈亚玎早已习惯她有如寒梅一般孤傲冷然的个性。
“嗨!兰筠。多谢你帮我看店。今晚的生意好吗?”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弯下腰来,拍拍小狈的头。“啤酒,你今晚乖不乖呀?”
啤酒撒娇似地吠了一声,算是回答。
施兰筠细心地发觉到沈亚玎轻拍啤酒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再仔细一看,她脸上虽然挂着亮丽的笑容,但眉宇之间却不时流露出忧心与疲惫。
“今晚生意不错。养老院还好吧?”她关切地问。
沈亚玎听见施兰筠的问候,有些吃惊的望着她,同时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她心田缓缓流过。“我还以为我伪装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的鹰眼。”她强颜欢笑。
好半晌,两人只是看着对方。
“林林爷爷今晚去世了”沈亚玎-莸耐鲁稣饩浠啊
“小亚”施兰筠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沈亚玎,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知道她这个好朋友有多么重视那些养老院中的老人。
“没关系,兰筠,这一点坏消息还击不倒我的。”沈亚玎轻柔但坚定地反过来安慰着她。“再说,这对林爷爷是一种解脱,这何尝不是老天爷的慈悲呢!”
施兰筠看着眼前这个娇小柔弱的女子,只有了解小亚的人才知道,在她弱不禁风的外表下,有着惊人的意志力。
自从一年半前小亚的爷爷因中风而去世后,父母早逝的她便一人扛下了照顾花店和天文数字医药费的重担。在她的印象中,她从未听小亚抱怨过,更别说看过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总是笑脸迎人,而她乐观的天性,使她安然走过这段不平的人生路。
“我想增长当义工的时间。”沈亚玎轻轻地吐出这句话。
“忙得过来吗?”施兰筠默默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壮得像头小牛。再说这是大好的减肥机会,放弃了可惜。”沈亚玎轻快地说。当她看见施兰筠仍旧一脸担心,她忍不住想糗一糗她。“兰筠,你再这样忧心忡忡的,被别人看到了,可是会坏了你白雪公主的名声哦!”施蔺筠在沈亚玎的打趣下,白净的双颊隐隐透出淡淡的粉红,展现出平常人不易见到的娇羞风情。
“不是我说你,兰筠。”沈亚玎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瞧你平常冷若冰霜、古井无波的,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呀!”她笑嘻嘻地看了施兰筠一眼。
“只有某些不怕死的人敢糗我。”施兰筠回瞪着沈亚玎。
听见施兰筠的回答,一朵美丽的笑容轻飘上沈亚玎的嘴角。她想起六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的经过
“叮叮!”店门上的铃声清脆地响起,沈亚玎抬起头来朝上门的顾客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欢迎光临!”她和颜悦色地看着眼前这位仙姿玉质,但气质极端淡漠、极端冷然的女顾客。
她下意识的对这位冰山美人多看了两眼,然后她注意到她的手上提着一篮丧礼用的花。
“我订了一篮要送去贺喜的礼花,但送来这个。”冰美人将花放置在柜台上,她的声音与她的表情同样缺乏温暖。
“可能是我们店里新来的送货员弄错了。小姐请问贵姓?”沈亚玎歉然地问着。
“施兰筠。”
沈亚玎看了看订货单,然后万分抱歉地说:“施小姐,真是很对不起,我想我们的送货员真的弄错了。您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在半个小时内重新做一篮花给您。”
如果眼神能够冻死人的话,沈亚玎大概早已冻毙在施兰筠有若千年寒冰的眼神下。
“施小姐,实在是万分的抱歉,不然我退钱给您好了。”沈亚玎在她降了十度的眼神下,不安的说着。
施兰筠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面对这位和善有礼的店员,她还能说什么呢,毕竟这不是她的错。“已经来不及新做一篮花,典礼在二十分钟内举行--”
施兰筠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位慌慌张张跑进来的甜美女子打断。
“惨了!我这次真的完了!他会杀了我!”她那对大大的双眼满含着泪雾。
“小姐”沈亚玎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位泪眼汪汪的女子。“你没--”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这次真的完蛋了!我老板会杀了我!我把他要送去丧礼的花篮订成这大红大紫的礼花!他这次真的会宰了我”纪绫沮丧地晃了晃手中那篮色彩缤纷、喜气洋洋的花篮。
“小姐,我想--”沈亚玎试着告诉她,她完全没有错,是花店把货送错了。送花的小弟把她的订单跟施兰筠的对调,她们只要互换过来就行了。可是沉溺于自己忧虑情绪中的泪人儿丝毫没注意沈亚玎在说些什么。
“我死定了,这是我这礼拜捅的第十个楼子,而今天才礼拜二”纪绫戏剧化地用手捂着脸,一面喃喃地说着。
“你没有弄错,是我们送错了。”沈亚玎终于找到空隙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我或许可以打电话回公司说我病了,也许这样我可以逃过一劫”纪绫仍旧垂头丧气地自语。
沈亚玎和施兰筠对看了一眼。沈亚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施兰筠则依然表情漠然,
听了至少十分钟杂音的沈亚玎再也忍受不住纪绫越来越大声的哀号,但在她开口前,一个有如寒冬清泉般冰冷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
“可以不要再叽哇哀鸣吗?”
“什么鸡蛙?这儿有青蛙和鸡的叫声吗?”纪绫倏然地停止了她悲惨凄凉、充满自怜的低语,好奇地看着施兰筠。
施兰筠面容仍旧冷淡,一旁的沈亚玎却忍俊不住地想放声大笑。
“不是鸡和青蛙,是叽叽哇哇。”施兰筠用冷酷的声音解释着。
“哦!”纪绫意会过来,一朵红云爬上她的双颊。
“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今天做什么事都不顺”她诚恳真心但滔滔不绝地解释。
说着说着,她眼中的泪雾越来越浓,好似只要她一眨眼,豆大的泪滴就会簌簌而下。
“别别哭”
施兰筠淡漠的面具受到纪绫即将决堤的洪水冲击,溃决了一个小角落;沈亚玎甚至看见她无助的眼神。
沈亚玎有些讶异情况的转变,原来这位看似冷若冰霜的施小姐,其实有副豆腐心肠。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
“呃,小姐”她低唤着。
“纪绫,我叫纪绫。”她神情沮丧、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看着沈亚玎。
“纪小姐。”沈亚玎给了她一个有如彩虹般亮丽的笑容。“我想施小姐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这整件事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是我们花店送货的小弟弄错了。”
“真的?”纪绫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然后她破涕为笑地嚷着:“你是说我没有订错花?我没有弄错?”
沈亚玎肯定的点点头“你只要和施小姐互换花篮就行了。”
纪绫乐不可支的跳起来拥抱站在一旁的施兰筠。“我好高兴!我这次竟然没出差错!”
施兰筠在她真情流露的拥抱下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强直的站在原地拚命翻白眼。沈亚玎见状,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