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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七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悲痛？
以他的性格，确实会如此。
之前李七黎就猜测，欧阳开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关师傅下手，要是整个杀人过程是这样的，倒是的确说得通。
那些恼羞成怒的殴打，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但是李七黎会这么觉得，只是对于欧阳开性情的判断。
不是说欧阳开是个真正够义气的人，出于对关师傅的尊重和敬佩，才不肯杀他。
一是欧阳开对自己的要求，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要求，他认为自己够义气，所以就算是气疯了，也不会违背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框架。
二是欧阳开的掌控欲，他是给了抓关华的人很大的任务自由度，但是他并没有明确下过杀人的命令。所以这时候杀人无伤大雅，但是若是杀错了，杀了他不想杀的人，那整件事违背了他的期许，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自然会暴怒而起。
所以说，欧阳开杀自己的属下，所谓的为关师傅报仇，其实出发点从不是义兄义气，只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李七黎勾了勾唇。
欧阳开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本不该这么早就死的。
“他悲痛？他悲痛个屁他悲痛。”
见李七黎久久不说话，钱木枝蹲下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眼圈儿发红。
“师父那样好的人……自他不在了，每日都有人去酒铺跟兄弟们说，想要一件两件师父的衣物做衣冠冢。
要是真到了结案的那一天，欧阳开杀害师父的消息公之于众，不只是我，一定会有很多人恨上他，找他报仇，这是真的报仇。
欧阳开一定是害怕引起众怒，所以才把杀害师父的罪过，怪在他属下的头上，到时候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他又够义气了。
可一开始明明就是他派的人，他平时从不规训他们，让他们不把杀人当回事才会这样的，不是吗？”
等钱木枝说完，吸了吸鼻子，才发现李七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了自己边上，盘个腿看着自己。
她懒得很，蹲不了两秒就要坐下，这会儿看着自己的视角微微低一些，大眼睛眨啊眨的，完全不似平时那副讨人厌的温婉模样。
虽然说钱木枝倒也从没真的讨厌过她吧。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李七黎感叹一般道，听钱木枝闷闷的“嗯”了一声。
李七黎收回看着她的目光，眼神空洞的呆了一会儿，幽幽道：“那你是在从城主那儿出来之后知道这些的，那时候你已经答应城主移交案子了，对吧？”
钱木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道：“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啊，都说了这么多别的了……”
“所以为什么会同意移交？
若是这案子不在你手里办，春肆只会改头换面继续运行，没了欧阳开，还有欧阳闭，有何区别？”
钱木枝闻言，小心翼翼去看李七黎的眼神，就像一个拿不住妈妈情绪的小孩子，在努力试探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回答。
但是李七黎向来不是那么好猜，她貌似无意的看着远处，语气里没有责备和教育，似乎只是疑惑。
她这个样子，反倒让钱木枝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就算这个案子在我手里……最后也是城主在断。
说实话，按照流程交给京都，我觉得还比在他手里让我放心一些，他今日和谢夫人的谈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他说移交，我就同意了。
但是我不同意也没什么用，最多煽动百姓罢了，我自己到底只是个捕快，查查案，找到真凶也就结束了。
所以一开始我才会说要亲自杀了欧阳开才行，谁想到……”
“叫人捷足先登了。”
李七黎接过话茬道。
钱木枝苦笑一声，揉揉眼角。
“也罢，移交就移交吧！若欧阳开真的还有上级，我们那层连摸都没摸到边，就算春肆倒了，迟早也是要卷土重来。
我只有一句，你别盼望着京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过……我们要不要把欧阳开的尸体……偷出来？”
李七黎声音很低，语气轻快，钱木枝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偷，偷出来？”
李七黎点点头，“对啊！这样关师傅下葬的时候，可以请风水师想想办法，把欧阳开的尸体压制住，葬在一个利于关师傅墓……”
“别，可别，你放过师父吧，死都死了，让他清净点。”
李七黎撇了撇嘴。
“好吧！那欧阳开和唐丝的案子怎么办？”
“城主的意思是算在无名人的公文里。”
“合理。”
李七黎的反应并不大。
“可是……真的是无名人吗？是不是衙门里还有别的细作，给了金竹他们无名人的公文，所以他们能做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儿，钱木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那些收拾东西的捕快，这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里，这会儿看谁都长得不像好人。
“能接触到全部公文的，只有你。你杀了唐丝……这个可能性不大吧？”
“还有谷绣。”钱木枝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嫌疑的人。
“或者，无名人只是一个代号，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就是被金竹，或者欧阳开的上级掌握着的！”
钱木枝深陷自己毫无根据的想象之中，甚至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李七黎挑了挑眉，歪歪头，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这个说法，但是看得出她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老大，整理的差不多了，也都装好了。”
阿才走过来，打断钱木枝的幻想。
钱木枝眨眨眼，随口道：“那就去歇着吧，没事了。”
“好，那老大，城门和各个卡口的人，要撤回来吗？”
阿才又问道。
本来这些地方预备着的是防止欧阳开逃跑，或者他们转移被害者。
但如今欧阳开死了，被害者也都安全归家，甚至还有抓到了纵火之人这样的意外之喜，阿才觉得是撤回这些人的时候了。
钱木枝想了想，点头道：“撤了吧，城主让宵禁三天，正好也需要人手增加夜间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