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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假日一开始,通往旅游胜地的公路车流量就活了起来。虽然公路平缓,但车行前不稳,突地一个踉跄,靠窗而坐,正打着瞌睡的罗沙,头撞到窗户惊醒,转睛看着一车子的人时,突兀地讶异自己怎么会身处此方。
待看到身旁的马琪时,她哑然失笑了。
昨晚她根本没得好觉睡。马琪昨晚赖在她房间赶不走,为的就是监视她好在今天把她挖来海边;闹得她神经衰弱。结果,十点多马琪就昏睡得七零八落,散了魂似的,还打呼。而她,一直独出于昏寐之外,怎么就是睡不着,通宵整夜饱受辗转反侧之苦。
“还好,没有黑眼圈,也没有充血丝。”罗沙就着祝艾波化妆用的心圆镜,凑近了检查自己的眼睛。
马琪押着她列车站时遇到祝艾波,顺便也将她捡上车。
“你不要靠这么近好不好?我在补妆耶!”祝艾波将她推开。
罗沙收回身子,越过中间的马琪,缩回窗边。
天阴阴的,看情形有风雨的预兆。
大巴士继续跑了二站,海滩就到了。
她们下车的这处海滩没有什么游客,多数人多在前二站较负盛名的海滩游乐区下车。
“这是什么鬼地方嘛!这么原始!”踏下海滩,望着原生态丰富,没有人工文明垃圾的纯朴风景时,祝艾波不禁皱眉埋怨。
天很低,乌云遮黑了一半天空,飓风刷刷地刮,风里卷着沙。
“真倒楣!”祝艾波又埋怨说:“真的会给马琪害死!好好的没事,硬把我拉来这鬼地方吹海风。结果,一路颠簸不说,景色又那么差,一个人也没有!”
祝艾波算是属于“都市文明”的人种,缺少了现代人工设施的地方,在她看来,都是落后又不安全的地方。
本来这种自然景观是罗沙最爱的,可是,天气实在不对,乍看见海时的兴奋完全被冲淡了。
这时她有点同意祝艾波的抱怨。天气不好也就算了,风又大,沙子打在身上痛得要命,搞到最后,她的头发乱得没有一根是完整的。
看她一副狼狈,祝艾波愉快地笑了,捡了一根枯枝给她说:
“看你那样子还真像个疯婆子,骑上这只‘扫帚’就更有巫婆的味道了。”
“猪!你也好看不到那里去!”罗沙全力对抗风沙,拨空回驳祝艾波。
只有马琪不因风云而变色,享受着海的“美丽与宁静”可是,浪漫不到十分钟,雨就来了。
海滩四处一片赤luo,她们根本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丝雨全落着她们身上。
虽然是小雨,湿在身上也是很不好受;更何况祝艾波在一旁不断地哼着什么“我时常漫步在小雨中”搞得罗沙简直快崩溃。
“艾波,你能不能不要唱了?”罗沙遮发捂耳朵。
祝艾波非但不理她,反而唱得更起劲。
“烦!”罗沙加快脚步跑在前头。真希望酸雨让艾波秃头,她就不会那么神经了。
跑上公路,天已经昏暗下来。她们还得走一小段路才到得了搭车的地方。
小雨很缠人,一路跟随着她们。
等了十分钟,车子还不来,祝艾波的浪漫消失了,开始破口大骂,她的睫毛膏叫雨给糊湿成大黑眼。
“哈哈哈!艾波,你长得好像熊猫!”罗沙报复她,哈哈大笑。
“别闹了!”马琪不耐烦地瞪她们两个一眼。
这时一辆自用车慢速过来,祝艾波挥手想搭便车,车子停了下来。
三人急忙往后座看,车中三个人则盯着她们看。
“没办法!”马琪摆摆手,要他们把车开走。她们有三个人,它只剩两个空位。
开车的那个男的,架上了墨镜,还自以为幽默地摊开双手,耸耸肩。
又等了五分钟。罗沙已经快不成人形了。远远地一辆车子驶过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挥挥手要它停下来──天!竟然是一辆大卡车!
卡车司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小姐,要搭便车?”
结果还是多出了一个**,她们只好继续在公路旁受风吹雨淋。
最后她们总算上了一辆小发财。马琪和祝艾波坐在前头和开车的先生聊得很起劲,罗沙躲在后面一劲地打喷嚏和流鼻水。
“皇天在上,我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是死马琪害的!”她找着卫生纸想擦掉鼻水,找半天口袋都是空的,便抓起衣袖拭掉鼻水。
天气总是无常的。海边台风又下雨,进入了市区,街景却一片祥和又干谧。
祝艾波急着回家梳洗换新衣,在路口就和马琪、罗沙分手。罗沙提着脚步也想走,却被马琪抓回了她家去。
马家位于市区昂贵的地段,独门独院的三层洋房。马琪的爸爸是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负责人,又拥有自己的工厂,还投资了一些房地产、股票──总归一句话,有钱得很,一家子的生活奢侈得不得了。
不过,奢侈的标准因人而异。罗沙和马琪混久了,也非常熟悉马家的生活型态,所以她并没有太大惊小敝。
“马飞侠,马莉在不在?”马琪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对窝在沙发里的男孩喊。
马莉是马琪的妈妈,马琪都管她妈妈这么叫。另外沙发上马琪管他叫“马飞侠”的男孩,是马琪的弟弟。他其实不叫“马飞侠”只是因为家境富裕,生活态度、消费流行都跟着时下很流行的“小飞侠族”走,罗沙便管称他“马飞侠”马琪也跟着这么喊了。
马琪家说起来算是挺洋化的家庭;西化的程度很深,所以传统礼教谨守的“长上下辈”之份,他们并不很在乎,常常就着彼此的名字喊来减去。
“马飞侠,我在问你话,你耳聋了?”马琪又喊了一声。
“在楼上啦!-嗦!你自己不会去看!”马飞侠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
马琪跑步上楼,上了二楼,又回头说:
“罗沙你自己随便坐,我找件衣服给你换。”
“不用!”罗沙挨着马飞侠坐着的沙发说:“坐过去一点──我衣服差不多都已经风干了。你问问马莉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倒是比较要紧,我肚子饿死了。”
“马莉小姐”是罗沙对马琪母亲的称呼,因为马莉外表看起来实在比实际年龄年轻太多了,说是马琪的姊姊也不为过。
三十秒,马琪跑下楼,叉着腰站在马飞侠面前。
“马飞你干嘛骗我?马莉根本不在楼上!”
“啊──我忘了!马莉和强生出去了,他们今晚有个饭局。”马飞侠走出客厅。
“叫外烩吧!问问马飞侠要不要吃!”罗沙在红木柜里随便找部碟片放映。立刻窝在沙发上。
马琪打了电话叫外烩,坐到罗沙身边,随口问:“什么片子?”
“不知道。”罗沙拿起封套瞧一眼,递给马琪。“茱莉亚罗勃兹主演的,翻译片名叫‘麻雀变凤凰’。”
马琪随便看一眼,便随手将封套丢在桌上。
电影虽然只是电影,不过是作戏的人生,可是在其中,往往有着现实生活不可求的“际遇”存在。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童话,我想,我需要一种这样的‘际遇’,来改变无聊的人生。”罗沙叹气说。
“得了!只是电影。”马琪不以为然。并不是她不相信这种神话的存在,只是她的个性比罗沙实在。
马飞侠出现在沙发旁,盯着萤光幕摇头说:
“你们实在有够堕落和沈沦,中了好莱坞的毒了还不自知!”
马飞侠进进出出客厅起码十回,每次一现身就唠叨,每次又都站上一刻钟,这样“进出”十来回,其实一部电影他也差不多看光了。
外烩送来的时候,电影也差不多演完了,效率实在够低。马琪摸着肚子说:“饿死我了。这些人实在真不敬业,想嫌人家的钱,服务品质却这么差。”
“饿死了还有力气抱怨?”罗沙小糗马琪一句,朝楼上喊:“马飞侠,吃饭-!”
马飞侠快速下楼拿走自己的晚饭,一溜烟又消失不见。
“明天晚上去看星星好不好?”马琪从罗沙的粮食里挟走一块牛肉。
“不要。”罗沙立刻接口。“上次大家吆喝着到山上看星星,结果呢?沿路鬼影幢幢的,一点浪漫美妙的气氛都没有,倒像电影里头常演的,青烟弥漫,寒气冷飕的某个孤魂野鬼即将要现身的景象,搞得子倩呱呱尖叫。艾波还骂我煞风景,狗嘴里吐不出个屁。”
“谁叫你要描述那些东西吓子倩!”
“是你们自己有病!”罗沙悻悻地。“对呀!我承认,我是没有你们那么浪漫和诗情画意;可是,说真的,任我想像力再怎么丰富,沿路的暗黑印象,实在是一点也和罗曼蒂克搭不上边。我真怀疑,那种气氛也能谈情说爱!”
“别怀疑!那地方是有名的约会圣地!”马琪有趣的笑了。“你忘了!上山以后。印象就整个变了,风景那么辽阔,光是躺在草地上的那份恣意,神仙都没有我们那么逍遥。小径会那么暗的原因──你忘了!二胡怎么说的,那是专给情人谈情说爱的,便于口脚并用的。”
“还说呢!二胡视力有问题,把人家情侣当作垃圾桶,还往人家身上丢垃圾,害我们遭白眼又险些挨揍。”
“哈哈哈──”回想起那天的趣事,马琪笑得把饭喷出来。
“还笑!脏死了,喷得我全身都是饭粒和口水!”罗沙用生气的脸凶马琪。
纸老虎发威,根本没什么作用。马琪还是止不住笑,显示出了她潜在的个性开朗。
哄闹了一夜,第二天晴光高展,有点风,街道景气清新热闹。
大道如青天,风起正展翅。气温是摄氏二十四度半,微微的凉。
罗沙离开马琪家后,并没有直接回家,看到天气这么好,她晃到电影院,独个儿进去看恐怖片。许是昨晚闹得太厉害,看到最后,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电影播完后,地也醒了。还搞不清自己是在电影院里;惯性定律作用,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了个大懒腰。
两个老外一直瞪着她看,有胡子的那个,还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她笑了。
她就那样无所事事晃了一上午,吃了两球冰淇淋,一球柠檬,一球芋头;一碗红豆汤;一盘臭豆腐;还有一碟蚵仔煎。
逛街是种闲情逸致的事。她沿着街道的橱窗走,风起扬旋了她的头发,那韵味,那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美。迎面一个老外和她擦身而过,夸张地对她吹声口哨──
她又笑了。
大概虚荣也是女子的一种特权吧!她想。她其实是很虚荣的。
就这样随便走走晃晃,她不知不觉走到樱花大道上。云高风起,她将外衣敞开来,迎风兜个满怀,仰头对望如拱顶的长空,陶醉在舒爽的气氛中。
这样的大自大在令人不禁又想发誓。祝艾波总是爱讽刺她滥发誓,可是又没有人规定,发了誓就一定要做到;那完全是一种心情、一种气氛配合到极致时的感动。
“哼!她连发誓的艺术都不懂!”罗沙闭着眼,脚步没停,感觉天地似在回旋。
“你好像很陶醉的样子!”带笑的男中音如歌的行板。
罗沙张开眼,平直了身。速水真澄抱着两尊大石膏像站在那,他身后恰是那家原挂着“那张画”的艺术用品专卖店。
“真是美妙的奇遇──好重!帮我拿一个!”速水真澄很自动地把石膏像分一个给罗沙拿着。
“你可真自动!”罗沙愁着眉,脸有点臭。
“别这样,才一个石膏像而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这样愁眉苦脸,臭着一张面具!”
“没有。”
“没有!”速水真澄认真地看了罗沙一会。“别骗大人哦!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我商量──我是说真的!我很乐意帮忙。”
“你很大聚爱嘛!”罗沙微微一笑。“不过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让我帮忙’!”她交换一下双手的姿态。“好重!到底要帮你拿到那里才算是大功告成?”
“不会很远,再走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了──我的画室。”
“二十分钟?抱着这个东西要再走二十分钟!”罗沙不禁抬高了声调,一脸哭笑不得。
“放轻松一点!”速水真澄看到她那样子,不禁又发笑了。“你看起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怎么这么禁不起劳动?”
“你笑我没用?”
“不敢──对了!你怎么会想参加‘艺术社’的?”
“被陷害的喽──”罗沙微张嘴吐气,石膏像实在不是普通的重。“说真的,以指导的身份来看,你觉得我的能力如何?有潜力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速水真澄偏过头来,眼底有嘲笑。
不过罗沙没有看到,她看着石膏像说:
“算了!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评价。”
速水真澄眼底的嘲笑慢慢化为柔软的目光。他问:
“你在课外接受过私人术美指导吗?”
“嗯。”罗沙点头,太专注了,撞上石膏像。“好痛──”她腾出手摸摸头,然后说:“我曾经在‘盘石艺术社’接受过柴亚先生的指导。听说他在艺术界小有名气。”
“曾经?那你现在没再去学习了?”
“嗯,那个柴亚,竟然当着我的面批评我没有艺术天份,不但伤害我的自尊,还伤害了我的骄傲。我一气之下踢碎了他的石膏像,就没有再去过。”
“什么?原来那个女孩就是你啊!”速水真澄爆出一声惊呼,然后哈哈大笑。
罗沙被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神情微愠地说:
“喂!你不觉得你这样取笑别人有失厚道吗?”
“对不起──哈哈──我不是故意──哈哈的──我──哈哈──我实在忍不住──哈哈──。”
罗沙的嘴嘟得有点高,眉头皱得有点紧,闲着气不吭声。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速水真澄停止了夸张的笑,但声音还带笑。
“我和柴亚是老朋友了。上回他说他有个学生,脾气不好,任性又粗鲁,一脚把他的一架排石膏像全踢倒。我们都很好奇,想见见这个‘传奇少女’,谁知道从那次以后她就没再出现,我们这些人的期待全都落了空。没想到会是你!”
“哼!柴亚那个老怪物!”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恶意。他个性较直,讲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可能是这样才会讲话得罪了你。其实,你也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对吧?”
“哼!”这是罗沙有自知之明,但却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她的确没什么美学的天份细胞,只凭感觉去喜欢事物。
“就算创造力不佳,鉴赏力总有几分吧!”她嘴硬地反驳。
“鉴赏力不是容易就能培养的。”速水真澄停下来。“到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罗沙抬头看了看整栋建筑物,怀疑里头不知是否正坐着一个长发飘逸的美女,和可爱俊秀的小孩在门后等候着。
速水真澄敲了敲她的头,等她回答。
“不用了!”她连忙摇头。
“别跟我客气──对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去柴亚那里上课?听说你想考美术大学?”
“是这么想,不过,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因为──算了!”罗沙把石膏像塞还给速水真澄。“走了!明天见!”她摆摆手,往下一个街口走去。
“等等!你真的不上去坐一会吗?”速水真澄抱着石膏像赶上她。
“我──”罗沙想开口,低头瞥见他的手,微微一笑后依然摇头。
速水真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实在太耀眼了,消弱人的信心,她还是没有勇气探索真相。
黑星高照的日子,通常是运气发霉的时候。
一大早,罗沙凑巧和祝艾波同车上樱花坡道。祝艾波心情好像很好,全身香喷喷的,脸上可以看得出光采。
“你是不是又打翻了那家百货公司化妆品专柜的香水样品了?”罗沙捏了捏鼻子问。
祝艾波白了她一眼。“猜猜看我用的是什么高级品色?”
“毒药?”罗沙说。那味道好浓。
祝艾波摇头,一副受不了她的神情。
“毒药早褪流行了,土!”
“那么‘激情’?”罗沙又猜。
祝艾波再摇头。
“那么‘沙丘’?‘璀灿’?”
祝艾波还是摇头。
“好吧!那么jaguar?capuccl?nina?coco?”
也不是!
猪八戒!她开始不耐烦了。她问:
“难不成你用的是古龙水?”
“古龙水!”祝艾波又白了罗沙一眼。“香奈儿五号啦!你真的闻不出来吗?”
“搞半天,原来是最原始的香奈儿!”
“什么叫‘最原始’?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性感的女人都是时兴用香奈儿的。你知不知道?性感女神玛丽莲梦露都是‘穿’香奈儿五号睡觉的!”
“不知道!”罗沙回答得直截了当。这味道太浓了,她不喜欢。她喜欢那种凉凉淡淡的冷蓝色香水。
街车爬坡到半途突然抛锚,她们只好下车走路上坡,这样一耽搁,就赶不上钟声第一响。
刚走入校门,她们就看见艾维特走在前方。即使从背影远远的看。他还是让人目光忍不住地贪婪。
祝艾波悄悄瞥了罗沙一眼,开始呢喃什么结实、性感、美啊、帅的。然后她突然问罗沙:
“你觉得呢?罗沙?你好像很欣赏他!”
她这句话的音量有点高,艾维特回过头来,表情糊糊的,莫测高深。
他拐上回廊,然后转向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你明知道我最怕惹上他的!”罗沙质问祝艾波。
祝艾波半斜着头,跨上回廊,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艾波!我在问──”
“大家早!”祝艾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热烈地和大家打招呼。“呸嗤!”马琪打暗号,把她们两个叫过去。在她附近,胡书玮和林子倩已围坐一团。
罗沙一走近,马琪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手上盖了本东西。
“这什么?”罗沙好奇地伸手就抓。
“嘘!小声点!”马琪阻止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展露开来。
好家伙!她居然走私了一本比花花公子还花花公子的花花公子。光看封面就让人心跳加速,养眼得不得了,内容更是限制加三级。
“我的天!哇!”林子倩边看边尖叫。祝艾波听得不耐烦,索性蒙住她的眼睛。
马琪支着头,有点陶醉地说:
“不知道那些性感小生的肌肉都是怎么练成的,看得真的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差多了!那些人太不懂得朦胧美。什么叫‘欲露还遮’这点道理都不懂,只会脱个精光,难怪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胡书玮批评说。
罗沙看着觉得有点难为情。原来,邱比特的小鸡鸡长得是那个样子。她赶紧把眼光调开,随便找个话题说:
“马琪,你从那里搞来这东西的?”
马琪耸耸肩。“出了校门,穿过二条街,拐角第二条巷子一直进去,再拐个弯儿,往左边那条小弄岔进去,就是了。”
“对了!”她把“私货”包好,问罗沙说:“你对‘动画’有没有兴趣?!”
“卡通片啊!”罗沙正想摇头,看到她们几个吃吃笑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
哼!动画!
老实说,她有点好奇。不过她还是摇头了。看那东西会让她有罪恶感──她怕看了以后,会吃不下饭。
吃饭皇帝大,她可不想破坏这种心情。
“你真的不参加?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不过。如果你不参加的话就没意思了。”马琪有些微败兴的惋惜说。
“算了,她大概是冷感型的,不然就是发育还不成熟。”祝艾波看着罗沙,虽然在笑,可是眼神有点冷。
罗沙当作不懂,双手合什举高着,鞠低了头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非礼勿视勿言。拜-你们谈点清纯的。”
钟响解决了她的困境。阳光从顶窗射进来,消融得人有点热。她觉得口渴,走出课室到走廊。
她轻轻按了饮水机的青钮,没有水下来。冉按,仍然没有滴水。口干让她不禁气躁,她用力打下去──水龙突然冒出头,湿过她的脸,白箭一样射喷她后方。
刚巧过路的艾维特,身上那件薄呢格外套就那么遭殃了。
他的脸型很硬,瞪着罗沙,脸色不好看,凶凶的,眼色有着狼的猜疑暴戾。
“倒楣!”罗沙暗叹一声自己的运气不好,又挨艾维特的脸色看了。
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她怎么会知道那时候他会从走廊经过?谁又会知道饮水机刚好故障了?她又不是故意喷得他一身湿的!
看他对她凶的那模样──见鬼的什么“特别的青睐”!她一定是脑袋掺了豆腐渣。才会那么想!
她闷闷地回课室,马琪她们正在讨论爱情的型态大观。她错过了精采的辩论阶段,祝艾波正在下结论,也是她们一致推崇的:
“所以谈恋爱。当推要‘轰轰烈烈’的热辣激烈。”
“那‘一见钟情’呢?有没有人期待这种传奇?”罗沙拉了椅子坐下来,忘掉刚才的不愉快。
“一见钟情?”胡书玮在纸上画了个大问号。“蠢蠢的罗沙,太多事,第一眼的震憾,时间久了便会因为各种因素而变质分解走样。这样的恋爱,只有旧小说里才找得到。”
“再说,大部份人的感觉总是喜欢‘留待七分惊艳’。像‘一见钟情’这种高潮集中在第一眼的,难免寿命会比较短。”胡书玮又继续补充说明。
罗沙还是不同意这种见解。初见那幅画时的那种震憾,仍然时常使她的心头滚热不已,那是恋的极致,她一眼就爱上了那张画。她说:
“可是那种刹那间的震动。想想不是很美吗?在芸芸众生中,第一眼便认出今生那张震动心弦的面容。那是另一款样的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罗沙,你真的未免太‘清蠢’了吧!”
罗沙被祝艾波笑得有点冒火,转身拿出便当吃。已经十点了,她们已经打混了半个早上,课务部才有人匆匆忙忙地来通知培尧兄请假,上午的课暂时改为自习。
樱道女中强调人性化的管理,规矩、守则却一条不少。可是有办法、大胆的学生,譬如罗沙,还是能悠哉悠哉的打混。
她听见培尧兄请假,把便当解决掉,又上福利社“自习”了一碗拉面,一碗红豆汤,再买了一包洋芋片。
肚子一饱,就让人觉得想睡。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那么-,哈欠打个不停。在另一头吃饭的耶鲁瞧见了,幽了她一点说:
“你让我发现了一个世纪的大奇观,没想到人类身上竟然会形成‘黑洞’!”
“你在讲笑话吗?一点也不好笑!”罗沙当着他的面,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你实在真的很不秀气!快回课室,否则我罚你写悔过书!”
“悔过书?那种东西!”罗沙转身举高手挥摆,腆着肚子走开。
结果她吃下的那些东西,堆积到下午耶鲁上课以后“爆发”了。她算了算,二十分钟内,她跑了三次洗手间。
耶鲁大概被她烦透了,最后一次她举手走出课室,听见他批评说:
“地球动物就是这点麻烦!吃进一大堆不必要的垃圾,再排泄出来,浪费能量分解不说,又产生不了多少的生气。”
她听了不服,忍住痛转回头说:“话是没有错!可是我们享受了‘吃’──咀嚼吞咽的乐趣。”
耶鲁翻一个白眼回答说:“拜-!罗沙,我什么时候看见你吃东西咬咀来着?还不快去!当心泻在地上!”
全班哈哈大笑,她倒不以为件。也许她真的是不够秀气,不过耶鲁本来就嘴坏,跟他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这和柴亚伤害到她的自尊不一样,那对她有不同的意义。
“罗沙,”收拾“旧山河”回课室后,班干事找上她。“待会全班要到保健室体检身高体重,你是第一个,所以麻烦你检查完先回课室通知艾维特先生。”
“哦!知道了!”
答应是这么答应,可是体检时她和马琪互相嘲弄对方的身材,玩得太厉害了,钟响了好久,她还慢吞吞地在廊桥上溜达,直到惊见艾维特在她前方,她才想起她忘掉的事。
艾维特走得很急,很快就右转入回廊。罗沙小跑步跟着入回廊,赶在他身后要进课室。
午过天阴,课室乌漆嘛黑,乍跑进门口时,罗沙什么也看不清“碰”地左脸颊撞到艾维特的肩膀。
那一撞撞得罗沙坞着左脸,眉头纠结成一团。
灯突然亮了。艾维特没有表示道歉或歉疚;反而是罗沙,做错事般吞吐地解释教室空无一人的原因。
艾维特目露凶光,瞪着罗沙,突然抓起她的手,捏得她好痛。她怀疑他存心要把她的手腕捏断。
“下次不准再这么冒失!”艾维特放言警告,然后丢下罗沙进入课室。
马琪第二个回课室,看见罗沙流鼻涕掉眼泪,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被疯子咒了!”她心头正气,就顺口胡说。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大概因为课室没什么人,显得空洞,音量变得吓人的清楚。她一惊,急忙抬头──回天乏术了!
艾维特瞪了她一眼,用手指弹了弹白墙。罗沙一吓,乖乖地不敢再出声。如果她的理解力不算差的话,艾维特那一敲的意思,大概是说:“这笔帐先记在墙壁上。”
希望她是解释错了。她实在很不愿惹上他,可是真不懂,为什么艾维特特别看她不顺眼。她到底那里得罪他了?
这是难解的微积分,答案是零的开平方。
后续回笼的动作很慢,偌大的课室中只零星地坐了五六个人。罗沙无聊地翻著书,夹页中掉下来一张昼签。
那是以一双男女的背影为衬底的风景图,黑笔的行书,古色古香,情意有点缠绵。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来自河上头,我来自江下游
我们在此相会,日日共饮情川水
把思念和距离隔在水一方
相约在今朝今暮
好黏!爱情的糖衣好像总是特别甜蜜。罗沙把昼签放在一旁,拿出那本“淡淡幽情。”
x月x日念了一首感情的诗
我相信一见如故的倾心,相信一见钟情的因缘,相信一眼注定一辈子的情份。
我也相信细水流长的柔情,也相信日积月累的温心,亦相信时光砌堆成的熟稔。
我在期待,一组意气相投的灵魂。
“你在写什么?”马琪探头看了一下。
“没有!”罗沙连忙把手记塞入抽屉。
马琪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耸耸肩就算了。
艾维特等得不耐烦,挟著书离开,临走时回头瞪了罗沙一眼,让罗沙打了个冷颤。
下课钟同时飘响,神经管线不敏感的马琪拉着罗沙直往社团部室。短短一分钟的路,罗沙跄拐了五次脚步。
“我看你最近精神恍惚,有崩溃的预兆。是不是用功过头了?小心哦!别当自己是一只小小鸟,会死得很难看。”马琪开玩笑。
罗沙不理她。
走到部室前,马琪被学妹绊住。罗沙自己先入都室,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被站在门口的速水真澄接个正着。他对她笑了笑,塞了一颗糖果进她的嘴巴。
他的脸上戴了一个白口罩。
“感冒?昨晚到那里野游了?”罗沙把糖果卷含到右口腔,脸颊立刻突起一个包。
“哈──啾──”速水真澄打了个喷嚏。“没有,我那儿也没去。昨晚回家时忘了带外套,搭车时旁座的小姐将窗户开得太大,被冷风灌得鼻塞。”
“活该!看见漂亮小姐就装英雄,才会遭天谴!”
“哈哈──哈啾!”速水真澄边笑边打喷嚏。“没用的!待会儿还是该你留下来整理部室。刚好我感冒了,全部工作都拜-你了!”
一股有点浓烈的香味飘进来,罗沙闻像有点似曾熟悉的香奈儿五号。
祝艾波悄悄无声的进来。
社员陆续地进来,看见速水真澄那模样,有关心,也有觉得有趣的,将他围作一团。
罗沙架开画架,继续临摹断了一只手的那尊维纳斯。祝艾波临着她坐,画的是水彩,用色里的轮廓是被社员包围的速水真澄。
她比罗沙更没有天份,对艺术界的文化也不特别热衷。马琪说她参加艺术社的动机可疑。疑在那里,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转头看了罗沙一眼。罗沙手握炭笔,专注地修饰维纳斯的断臂。
“我喜欢他。”祝艾波轻轻刷着水彩笔,纸上水晕了一道红色彩。
“什”罗沙的炭笔应声折断。她并没有她神色表现出的那么专注。
“我喜欢速水真澄,”祝艾波将脸对着画纸,平静的叙述:“我已经跟他表达过我的心意了,希望得到他的爱,和他交往。”
“那他怎么说?”罗沙颤声地问。她希望她的声音没有发抖。
祝艾波站起来,直视着罗沙。
“他今天会给我回答。昨晚我约地出去,我们一直在一起。后来他送我回家,我闹着想吹风,他依了我,没想到却害他感冒了。”
“什”罗沙只觉得脑门“轰”一声,完全不知道周遭的变化了。
祝艾波走向速水真澄,他身旁的社员散了开去。
“昨天真谢谢你。还有,很抱歉,害你感冒了。”祝艾波温柔的微笑。
“那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速水真澄拿下口罩,往罗沙的方向看一眼。她头低着,有点出神的模样。“她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有吗?”祝艾波也跟着看了罗沙一眼。
速水真澄仍疑惑着。不过他说:
“大概是我看错了!”
“那么,关于昨天的事你的回答呢?”
速水真澄四下看了一下说:“我们到外面去讲。”
维纳斯断臂下,罗沙倚着画架,脸色惨白,嘴唇发冷。
原来祝艾波真的喜欢速水真澄。速水真澄呢?一定的,他一定也会喜欢上祝艾波的。祝艾波是她们公认的美女,身材又好,也有女性的温柔一定的!那么,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恭喜他们?
此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速水真澄重回部室的时候,部室里空荡荡,社员都离开了只剩罗沙仍以和刚刚相同的姿态发愣着。
“罗沙?”速水真澄急忙跑到她身旁。
“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艾波呢?”她的声音微弱得像游丝。
“她先走了。”
他扶她到椅子上坐好,一直问她那里不舒服,想碰又不敢碰她,最后还是轻轻搂着她,神情看起来好像很后悔难过。
她瞪着他,问:“真的吗?你──艾波──”
“你知道了?这跟你没关系,你别管!”速水真澄有点冷淡地说。
这个冷淡刺伤了罗沙。她努力睁大眼睛压抑住眼泪,强笑着:
“我知道我不是我只是想想说声‘恭喜’而已。”她的声音在颤抖,她想那时她是快哭出来了。
速水真澄拍拍她的肩膀,道歉地说:
“对不起!我太急躁了,我以为──其实──”
“没关系!再见!”罗沙推开他,哭着跑了出去。
她一直以为速水真澄有一点喜欢她,他对她不错。她也在心里暗暗地喜欢他,像喜欢“那张画”那样地喜欢他,可是
现在,这份情怀真的永远只能“暗暗地”藏在她心里。
暗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