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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敏噘著嫣红粉唇气呼呼从“宁寿宫”冲出来,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走避,目送她横冲直撞穿过错落的楼殿廊糜,像匹脱缰野马直闯进御花园。
御花园里奇松古柏碧绿蓊郁,琼花瑶草吐蕊绽放,美似一片花海。宫墙外飞进来几只黄-鸟儿穿梭花问树丛,欢喜啁啾。
“敏公主!万岁爷宣召,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惹你这么不开心呀?”气喘吁吁跟在她后头追问的是她的贴身宫婢伶俐。
“”敏公主板著脸睬也不睬,像只泼皮小猿俐落爬上汇汇奇石堆砌的高耸假山。
“啊——敏公主!求求您快下来呀!您忘了上一回从假山摔落池塘大病三天的苦头啦?”伶俐揪著心口瞪凸眼珠子,一脸惶恐地盯著高高坐在假山顶端的朱敏。
伶俐不止一次在暗地里感慨自己命乖运蹇,为什么别人伺候的公主个个是端庄文静的大家闺秀,她伺候的敏公主却鬼灵精怪,常常整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呢?
“哼!可恶!可恨!可悲!简直岂有此理!”朱敏交手抱胸迭声嚷嚷。
“我的好公主,就算您受到委屈心头苦闷,也犯不著爬到那么高那么危险的地方发脾气吧?!”瞥见驻足围观等著好戏开锣的宫女愈聚愈多,可怜的伶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懂什么?!爬得愈高愈接近老天爷,他才听得清楚我的请求!”朱敏果真摇摇坠坠站起来,引得底下围观的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此时,薄暮的晚风吹得她衣袂飘飘,翠玉环佩叮叮当当让高高在上的她宛若御风的凌波仙子。
“您贵为大明公主,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万岁爷给您撑腰作主,何必求老天爷?!鲍主!求您快下来吧!i伶俐好说歹说苦苦央求。
“就因为我是个苦命的大明公主,所以,恳求老天爷大发慈悲保佑我摔个断臂瘸腿。”朱敏冷凝娇颜。
“嗄?我的好公主您是不是吹风招凉晕头啦,要不怎会语无伦次?人家求老天爷莫不求财求子求功名,您怎求断臂瘸腿咧?”朱敏脱口的话糊涂了伶俐的脑袋。
“刚才你不是沿路追问父皇宣召,跟我说了些什么?”
“是啊,万岁爷他老人家究竟跟您说了什么?”
“父皇他他要下旨派我去和亲,准备把我嫁给鞑靼国达延汗。呜”朱敏说著说著不禁掩袖伤心啜泣。
“嗄?”这下子不止伶俐闾言惊怔住,连在场所有的太监宫女也不禁傻眼。
大明皇朝喜施恩惠巩固邦谊,常常犒赏大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笼络鞑靼国大汗的心,藉以消除鞑靼国扰乱疆域的困扰,没想到这次万岁爷居然连宠爱的宗室女也要狠心割舍。
“我不愿和亲又不能抗旨,只好请求老天爷垂怜,让我摔成瘸子!试想,鞑靼国达延汗岂会娶个瘸子当王妃?唯有如此,才能让父皇打消派我和亲的念头。”
“说不定可能也许万岁爷只是故意吓唬您的。”巧嘴簧舌的伶俐,竞也有结巴的时候。
“君无戏言!伶俐!你竟敢怀疑父皇一言九鼎的威信,莫非你皮痒讨打?!憋了一肚子气的朱敏正愁无处发泄心中的怨气,柳眉横竖的她从笼袖抽出紫金弓,再从系在腰际的银貂小皮囊摸出一颗黄豆大小纯银打造的豆子弹珠,架上——
“咻”——一声,划空曳过的银豆子不偏下倚正中伶俐的翘臀。
“哇呜!”伶俐扭臀惨叫,顾不得疼痛忙不迭噙住一汪泪水,趴在草地上寻找那颗银豆子。
纯银打造的豆子耶!揽个几枚可熔出一锭白银了。
被银豆子打中,疼归疼,不过,看在可藉以发笔小财的份上姑且忍气吞声。不赚白不赚,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只是,这圆滚滚的银豆子滑下溜丢,早已不知滚到哪里去了,一大群宫女趋之若骛全趴在地上,拿手拨开青翠嫩草低头寻宝。
“一颗银豆子不好找是么?那本公主大发慈悲多送你们几颗!”朱敏看宫女们闷头遍寻不著,一点也不好玩,乾脆“咻咻咻”地火速再射出几颗让大家找个够。
忽然——
“哇啊——”朱敏尖著娇嗓颤叫著。
原来她脚下的大石布满滑溜溜的苔藓,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倒栽葱地从假山顶朝池塘直直坠落
“啊——”听见朱敏石破天惊的尖叫声,忙著找银豆子的宫女们无不应声抬头屏息,却一个个呆若木鸡立在原地瞪眼乾着急。
千钧一发之际
一条敏捷的蓝影宛若大鹏展翅窜飞上前,扑开的双臂像张牢靠的网,将朱敏抱接满怀,安全送抵地面。
“多谢老天爷保佑!都亏湛大人适时出面抢救!”伶俐饱受惊吓的心险些麻痹,
赶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其他的宫女见公主安然无恙,提得老高的心这才舒缓下来,轻松吁口气。
“你你还不快点儿放我下来!”惊魂甫定的朱敏见自己被湛云紧紧抱在怀里,羞红的双颊赛过天边那抹瑰艳的晚霞。
“喔!”湛云听令,赶紧缩手放开。
“哎哟!”械乇凰さ降厣系闹烀羝急败坏狼狈爬起,压根儿忘了要不是他出手搭救,此刻的她准泡在冰冰冷冷的池塘里载浮载沉等待救援。怒气冲冲的她迳拿葱白水嫩的纤指点著湛云俊挺的鼻尖,开骂:“该死的湛云!你竟敢将本宫扔在地
“明明是公主喝斥属下放您下来,属下不敢不从。这会儿,公主怎翻脸怪罪起属下来了呢?”湛云一脸无辜的表情,无异火上加油,让朱敏火冒三丈。
“你你”朱敏不甘示弱溜转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搜索枯肠想找词骂人,偏偏情急之下一时词穷。
“这轻轻一摔比起您从假山顶摔下,简直小巫见大巫。”湛云晶亮的眸光折射出一抹嘲弄、促狭跟不以为然,明显挑衅的桀骛态度,让朱敏恼火得哇啦哇啦跳脚。
“你反啦!反啦!一个小小侍卫居然教训起本公主来啦?敢情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朱敏气得发抖,髻上珠翠乱颤。
湛云淡淡掀了掀眼皮子懒懒瞥她一眼,一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的冷酷表情,掉头要定
“站住!本宫没叫你走,你敢走?”
“公主!属下直接听令万岁爷,至于您这位闷到发慌专找下人麻烦的公主,恕属下无暇伺候。”湛云佣懒的语调,在有意无意之间越发激怒她。
“你——放肆!一个听令奴才,居然敢用这种狂-的口气这种无状的态度跟本宫说话!”敏公主像只被惹毛的野猫,弓起背脊张牙舞爪准备迎战。
“唉!刚才属下不巧路过此地,正好目睹你摔下来,本想袖手旁观好让您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公主尝尝寒天落水的滋味。可惜我乃习武之人,不能见死
不救。”他语带懊恼,言下之意似乎挺后悔出手救了她。
“听你的口气似乎暗示本宫应该对你感激涕零铭感五内?”敏公主反唇相稽。
深宫大内早已传遍湛云眼里除了万岁爷,几乎目空一切,甫听闻时她还嗤之以鼻,认为一名御前带刀侍卫就算有万岁爷背后撑腰,遇上后宫这群金枝玉叶也下得不折腰低头,唯唯诺诺,谁知百闻不如一见,今天她总算当面领教。
“不敢!不敢!举手之劳,毋需挂齿。”他急急摇手,敬谢不敏。
“不!湛侍卫的大恩大德,本宫点滴在心头,不敢或忘。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本宫奉劝你一句话。”
“哦?公主请说,属下洗耳恭听。”湛云唇角勾扬定睛瞅著她,幽邃的黑眸似大海,深不可测。
“山水有相逢。小心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我会想尽办法整死你!”敏公主翘起下颔斜睨他,娇嗔的俏模样让湛云的心霍地迷眩
“公主殿下!您放心!属下向您保证,绝不会有那么一天,您永远没那个机会,容属下告退。”湛云摇头醒神,甩掉她迷人的俪影,抱手一揖,昂然阔步走开。
“”留下张口结舌一脸错愕的敏公主愣在原地。
恐遭池鱼之殃的宫女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步履仓卒问,无人察觉有一双贼光溜溜的眼睛正躲藏在朱漆栏杆后面,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窥进眼里丰记心底。
前后不过一顿饭光景,万岁爷欲将敏公主下嫁鞑靼国这个消息如一滴清水溅入烧得滚烫的油锅,在宫廷内外霹雳啪啦炸开来。
“撤走!撤走!我不饿!我不吃!”锦罗帐中蜷卧榻上闷拥绣衾的朱敏不胜其烦大吼大叫。
“敏公主,您已经一天一夜不食一滴水一粒米,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呀!”伶俐一张小脸皱得快打结,苦口婆心劝说。
“饿死中原终归是一条汉魂,总比嫁到番邦当番婆子强。”朱敏丧气回答。
“公主!万岁爷的圣旨尚未下诏之前,事情说不定还有转园余地。”伶俐哄她
安心,好起身用膳。
“转圜?依我看想转圜难如上青天,除非”她咬唇陷入沉思。
“除非?”机灵的伶俐一见到她这副熟悉到不行的表情,栗栗的心抖得直发毛,恐怖的梦魇又将来袭。因为,依她经验,敏公主总在沉思之后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鬼主意出笼。
“除非我逃出宫!”朱敏灵光一闪,原本委靡不振的人倏-精神地掀衾骨禄起身,兴匆匆套上珠花绣鞋下杨。
“嗄?”果不其然,敏公主语下惊人死下休的鬼主意,害伶俐的心“咚”地滑落深渊。
“离宫出走,这个主意下错吧?天啊!我差点想下开饿死!”她碎步跑到食桌坐下来,端碗举箸猛扒几口饭。这这不吃不喝宁可饿死的话言犹在耳,这会儿她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狼吞虎咽。
“吃慢点,小心噎到。”要下是伶俐从小伺候她,对她前后下一的脾性早已司空见惯,换作别人恐怕还真无所适从哩!
“我要吃饱睡足才有精神气力逃出宫。”她舀了一匙肉末海参配苦香喷喷的珍珠米饭下肚。
“深宫大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想逃出宫谈何容易?”伶俐兜头浇她一盆冷水,冀望她清醒清醒。
“仰仗你呀!”她自顾自低头喝汤。思真好喝!是她最爱-的百合海棠羹。
“我?!”伶俐惊得头皮发麻寒毛直竖,错愕得拿食指点著自己的鼻子反问。
“不错,是你。”敏公王瞅她一眼,肯定且用力点头。
“我的祖奶奶敏公主啊!您太抬举我啦!伶俐只是一名小爆婢,哪来飞天钻地的本事带您逃出宫?!”伶俐刷白小脸“扑通”一声跪地,叩头如捣蒜。
“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公主不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伶俐就长跪不起。”
“好个刁婢!你要本宫说清楚什么?”
“您说的仰仗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这个呀,我记得你曾经在我面前提起你有个同乡进宫当差,是下?”
“您是说小五哥?”伶俐的确曾在个把月前下经意提及此事,没想到无关紧要的闲扯,敏公主却记得一清二楚。
“不管是小五哥还是小六哥,我要你现在就去找他。”
“现在?找他做啥?”伶俐一头雾水。
“问他哪天当值守夜班,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刚进宫当差总是被派守后宫门。”
“然然后呢?”不安的恐惧浮上心头。
“后宫门布哨间距较广,树荫又浓密,容易掩护,请他到时候睁只眼闭只眼暗助我们逃出去。”
“什么?!鲍主!私纵出宫是要被砍头的呀!”伶俐吓得两腿摊软跪下住,跌坐地上。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想想看,这一夜下来轮值多少侍卫?!谁也不能确定我们何时逃走,又是哪个关卡失职的,无凭无据谁也下能拿他定罪。”
“您是公主,私逃出宫是何等大事?万一触怒龙颜,谁也担待不起呀。公主,您且饶了奴婢,快快打消逃出宫的念头吧!”
“不!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坐以待毙听凭父皇一道圣旨就将我远嫁鞑靼国。”
“公主”伶俐面露难色。
“你顾虑得没错,这是砍头的死罪,我不该拉你跟你的小五哥瞠这场浑水。”她以退为进使出哀兵策略。
“我”伶俐哭丧著脸,左右为难。
“我知道我既任性又拗脾气,还老爱找你麻烦,动不动就拿弹弓修理你,我离宫后希望你找到好伺候的主子”她语带哽咽,又是忏悔又是祝福。
“敏公主,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找小五哥帮忙。”心软的伶俐张口吞下她温情的钓饵。
“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撇下我不管!”诡计得逞的她笑逐颜开。
“喔,对了!不知公王离宫后欲往何处?”
“人人都说江南好,我们就往江南一带寻幽访胜,痛痛快快玩它个一年半载。哈!新嫁娘跑了,父皇说不定改赠厚礼补偿鞑靼国达廷汗,等事过境迁我们主仆俩就可以欢欢喜喜回宫啦!到时候由我作主把你嫁给你的小五哥。”
“嫁他?哼!我才不稀罕呢!i伶俐嘴里说不稀,心里头可喜得紧哪。
“哦?是吗?我记得你一提起你的小五哥就羞人答答难道是我会错意看走眼,乱点鸳鸯谱啦?那好吧,到时候我为你找个好婆家,另外也为小五哥觅一房好媳妇。”她存心逗她。
“公主!”伶俐当然不依,急得直跺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干嘛害臊?!不过,咱们得先携手度过眼前这个难关。”
“公主放心,奴婢这就去找小五哥商量。”
硕大火盆里的炭火像狰狞的恶鬼吞吐著殷红的火舌,将阴森森的地丰增添一份肃杀的诡谲氛围
东厂私设的刑房宛如一座鬼城,受不住酷刑的凄厉哀嚎声,不断从黑越越的牢房穿墙传过来,令人听了不禁毛骨悚然。
刘瑾支肘托腮斜倚著太师椅,瘦削苍白的脸孔凹著两颗鬼火眼,刀刀似的犀利目光勾视跪在地上光著上身直打哆嗦的赵五,也就是伶俐口中的小五哥。
“赵五,你知道咱家为什么派人抓你吗?”宦官特有不男不女的拔尖嗓音听进耳里格外刺耳,让人打心尖沁出莫名凉意。
“小的不知道。”憨厚的赵五不曾见过这种阵仗,早吓得魂不附体。
“听说敏公主的贴身丫头,昨晚二更天偷偷去找你?”刘瑾从五彩织锦袍笼袖
抽出一条雪白丝帕阴鸶地揩揩唇角。
“这”赵五霎时哑口无言。想不到刘公公手下的耳报神这么多?!连他这种
不起眼的小人物跟谁见面也遭到监视。
“大胆赵五,还不老老实实回答咱家问话!还是还是你也想尝尝烧铁烙印的滋味?啧啧!这烧得红红旺旺的生铁一旦烙在人肉,滋滋的声音伴著人肉的烧焦味道,包你今生今世永难忘怀。”刘瑾骤眯眼,用他鬼魅的腔调病态描述。此时,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光将刘瑾鬼骨嶙峋的身影映照在熏黄的墙壁上,俨然似拘魂摄魄的无常大鬼。
“不不要!”赵五几乎吓破瞻。
“那就乖乖将伶俐这个丫头告诉你的话,一字不漏说给咱家听。”
“我”赵五挺为难地咽了咽口。
“嘴硬是么?来人啊!烙刑伺候!”刘瑾长脸一垮,怒甩袍袖。
“是。”站在火盆旁边的东厂太监一得令,立刻抽出一支滋滋作响的火红烙铁,一步步逼近赵五,眼看着就要朝赵五结实的胸膛烙下
“不!我说!我说!”赵五进宫当天就有同僚警告他,凡事小心,千万不能被东厂太监逮到小辫子,否则,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酷刑整得剩下半条残命。他家里尚有守寡的老娘亲需要他俸养,他不能不明不白被整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怕你是铁皮铜肚,咱家早备妥十八套大刑等著凌迟你。”
“小的不敢隐瞒刘公公,伶俐奉敏公主之命,要我在当值守夜时放她们逃出宫。”赵五紧闭的眼睛潸然流下两行男儿泪,他的内心不断谴责自己竟然出卖朋友伶俐、出卖主子敏公主,他惭愧自己的下忠不义。
“敏公主好端端的为何兴起出宫的念头?”
“伶俐说敏公主不满万岁爷欲将她嫁给鞑靼国大汗,所以,趁圣旨末宣诏之前逃出宫,一来可以不必背负抗旨的罪名;二来可逼万岁爷打消和亲的决定。”
“哦?原是这事”刘瑾沉吟著。
万岁爷要将十七公主朱敏远嫁鞑靼国和亲的消息,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一
向胆大任性的敏公主,的确有胆识为了不满万岁爷的赐婚,逃出宫墙。这这是个好机会,一个铲除湛云的大好机会。
提起湛云这个不知好歹的一品带刀侍卫,刘瑾就大动肝火。
其实,刘瑾很欣赏湛云的武功以及对万岁爷的忠肝赤胆,忖想湛云若愿意在暗中投效他,对他而言无异如虎添翼。于是,他下惜以酒色财气欲拉拢迷惑湛云,偏偏湛云软硬不吃,还冷冷嘲讽他什么四大皆空,又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断头利斧,对他不假词色。而坏就坏在万岁爷对湛云言听计从,信任有加,他曾多次在万岁爷跟前罗织湛云的不是,反招来万岁爷的一顿喝斥。
既然,湛云不为他所用,留著湛云如芒刺在背,他何下趁这次敏公主逃宫的机会,安排一个计中计,一举将湛云从万岁爷身边抽离,再派人伺机收拾,永绝后患。
“赵五,你很听话,咱家也不为难你。”
“多谢刘公公手下留情。”刘瑾的话听在赵五耳里,像吃了颗定心丸。
生性猜忌多疑的刘瑾把头靠抵椅背闭上眼睛,将整件事情前前后后反覆思量
敏公主出宫真的只是单纯表达不满,还是另有企图?是不是打算用金蝉脱壳的方式前往安化王的封邑庆阳取回不利他的证据?话说万岁爷派出的密使全遭他暗中派人诛杀惨死,可万岁爷疑窦既启,应当不会就此草草罢手。
“伶俐丫头有没有告诉你,她跟敏公主出宫后往何处去呀?”刘瑾沉吟半晌,再度开口问道。
“有,伶俐说敏公主向往江南的山光水色,一逃离京师就去游江南。”
“哦。”这的确是敏公主二贝的作风,赵五的回答让刘瑾的疑虑豁然释怀。
刘瑾看着敏公主长大,知道敏公主从小爱玩爱闹,片刻也静不下来,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她就心向往之,还会想尽办法一偿夙愿。她要下江南就得朝南方走,而庆阳在北边,这天南地北完全不搭调,看来是他太多虑了。
“赵五,你答应伶俐的要求么?”
“没有,兹事体大,小的不敢贸然答应帮忙,我请伶俐今晚再跑一趟,听我的答覆。”
“那你决定帮,还是不帮?”
“小的决定不帮。”
“哦?为什么?”
“小的仔细想过,就算小的斗胆睁只眼闭只眼让她们溜过去,可是偌大的皇城侍卫数以百计,蒙混过我这一关,未必过得了下一关,恕小的说一句犯上的不敬话,敏公主逃宫的计画太天真,注定失败。”
“天真?失败?呵”刘瑾捣著手帕发出鬼哭神号的狞笑声,接著又说:
“如果咱家插手暗助她一臂之力,你好生掂掂这胜算如何?”
“若刘公公插手,莫说敏公主跟伶俐得以安然脱逃,就算整座金銮殿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被搬定。”赵五逢迎拍马的功夫还真到家。
“呵瞧你个小伙子,嘴巴涂了蜜似的,说得咱家心花怒放。”拍马溜须之言,人人爱听,就连权顷朝廷的刘瑾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些遭闱的公公由于身体的缺陷,更需要藉由夸大的马屁话来填补压抑受制的心灵。
“小的早听说,人称皇上万岁爷,称刘公公九千岁,您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呵好说!好说!小五子,咱家若要吸纳你入门下,你可愿意?”赵五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刘瑾下再恶声恶气喊他赵五,而是亲切地叫他小五于。
“有幸跟随刘公公是小的造化。”稳住惊恐的赵五,话愈说愈溜。
“好,咱家要你答应伶俐帮敏公主逃出宫。”
“这”赵五为难地扯发搔耳。
“你放心,到时候咱家会安排心腹侍卫站岗让敏公主安然逃出宫去,”
“是,刘公公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做。”
“思!你回去吧!一切包在咱家身上,我会暗中派人通知你怎么做。”
“是。”赵五恭敬作揖离去。
刘瑾跫著步伐靠近烈焰赤红的火盆,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掌,抓起一支铁钳,喃喃道:
“湛云啊湛云!拒绝咱家就是咱家的敌人,咱家对于铲除异己从不手软,你等著吧!很快你就会尝到与咱家为敌的凄惨下场。”
滋刘瑾将烧红的烙铁猝扔进冷水桶,-耳的滋滋声伴著冒出的白烟,让阴森的东厂刑房益发酷似森罗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