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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闹钟响起,时御天伸手按掉,缓慢起身,配合一个镶在他大腿上的小敖件,大手扶着她的背,让她在他移动时不至跟不上而跌倒。
走到浴室里,递上一条粉红小湿毛巾贴上靠在他腿上仍合着眼的小脸上,让她接手自己洗脸,再着手自己洗脸的动作。
接着将牙膏挤在一支小牙刷上,待他也准备好,放入一张已张嘴等待的小嘴里,让她自己刷牙。
盥洗动作完毕,举步走至衣柜前,大手不用再扶住已半张开眼自己看路,但仍黏在他腿上的牛皮糖。
等他一开衣橱,她会自动放开他,走到与他的大衣橱相邻的小衣橱,自己换上她的小洋装。
待他淋浴完毕,她已梳好头发,完全清醒,漾着充满朝气的笑脸坐在床沿等待他。
无声一连串的动作,每日清晨重复的演练已培养出良好默契。
当然,有时会出现ng,就如此刻,晴喜在后座不小心睡了场回笼觉,时御天在下车用按键锁锁上车门走了两三步后,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他无奈地回头,从后座抱出她,让她睡在肩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的小表计,小懒虫。”时御天对枕在他肩上,装睡偷笑的晴喜下了最后通牒。
即使他的语气听来很具威胁性,但她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继续装睡。因为她知道,当她下次再想他抱她,使出装睡绝招时,他还是会纵容她。
“我们今天上什么课?”她趴在他肩上,问道。
“数学。”三秒后,紧接道:“嘟嘴也没用,你今天要学完小三上学期的课程。”不用看,他很清楚她现在厌烦的表情。
晴喜讨厌数学,学习进度很慢,总会使各种小表计推托进度的进展。相较于她钟爱的国语与其它课程,均已进入小四上学期。
拿出练习本摊在桌上开始练习题目,仍端坐霸占他大腿上的小身躯没有移动的打算,时御天只能叹口气,左手扶住她的小腰身,右手运用滑鼠工作。
最近,她自知快要进入小学随班上课,黏他的程度更胜。
“时御天。”接起电话,他听了讯息后应声道:“我会准时到。”挂上电话便对上她询问的小脸:“我去开会了,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望着他许久,晴喜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跟着去吗?”她要把握现在可以跟他长时间相处的每分每秒。
看着她哀求的表情,他实在不忍拒绝她,毕竟这不是与医学相关的严肃会议。
这场例行会议到场的都是他的好友,思索带她同行的可行性,想起其中一位可能会吓到暗喜的人物,他还是摇头拒绝了。
“好嘛!”晶莹泪珠滚落,拉着他的衣袖哀求。
时御天皱起眉,只能带着甩不开的牛皮糖一同赴会。
***
时御天开启大门,偌大的会议室只坐着一个人。
“你难得早到。”
黑曜麟的欢迎词在看到时御天身边的小女孩后,眼神转为有趣。
“嗨!你好。”扬起手,他亲切地向小女孩打招呼。这群朋友都知道时御天领养了一个小女儿,他倒是颇意外他会带她一起出席。
“叔叔好。”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晴喜有礼地打招呼,一点也不怕生。
待时御天坐下,晴喜自动缩进桌下,小头趴在他腿上,对着面无表情的时御天露出小孩淘气的耍赖笑容。黑曜麟顿时为此情景笑出声。
“不怕为风吓到她?”巽为风的凶恶可是很著名的。从御天的表情,黑曜麟看得出他并不情愿让她跟来,从他们无语的动作、表情,更看出御天与小女孩的感情非比寻常。
“给她教训是很好的教育方式。”时御天的话是对着一脸无赖的晴喜说的。
“我很勇敢。”露出倔强表情,她小声骄傲的回嘴。
“我不会帮你。”时御天打定主意不护她。
晴喜不甘示弱地逞强道:“不帮就不帮!”
他警告过她,会有个凶恶的叔叔因她的出现而凶她;而他竟说不保护她,要她自己面对。其实,她心里有点怕,但谁都不能阻止她黏着他,她决心誓死抵抗任何妄想阻挠她跟他黏在一起的阻力。
父女斗嘴的戏码让黑曜麟发笑,时御天的表现让他这个多年好友大开眼界之外,更可以称之为惊喜。
“你躲在我们中间,若巽叔叔凶你,黑叔叔保护你。”黑曜麟向小女孩承诺。
晴喜调过头,向这位和善的叔叔道谢:“谢谢黑叔叔,可是晴喜要学会勇敢,我要向御天证明我不胆小。”
“你唤他御天?”黑曜麟意外小女孩对时御天的称谓。
“天使和名字两者择其一,我选择后者。”时御天简明扼要地平板回答,不想多作解释。
她坚持不愿叫他爸爸,但被唤为天使他宁愿选择让她唤他的名字。
晴喜拉过他的大掌,在上面写着她要他教她的字天使。其实,她最想唤他的还是“天使”但他不喜欢她这么唤他,她便改口,只要他不喜欢、不开心,她愿做任何事让他满意。
黑曜麟将两人间所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看出小女孩在御天手心写的字,开始期待这个名为晴喜的小女孩长大后,会和御天形成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他已经看出,这个小女孩会是御天生命中的曙光,带他走出伤痛的阴霾。
会议室大门再度被推开,晴喜躲在时御天大腿上偷偷瞧着来人,是一个年龄看起来比御天大好几岁的漂亮阿姨,身后跟着两个叔叔。
“这次的例行会报提早一个礼拜,有谁知道为风破坏我夏威夷假期的好理由?”花天爱娇滴滴的抱怨道。
“看来是为了你。”黑曜麟回答的同时转头与身旁的时御天交换一个眼色,看见时御天眼中的后悔,与按住小女孩头顶压她下桌的动作。
“我想也是,他特地请我务必出席。”花天爱脱下她的大衣,顺手交到她的新男伴李全手上,示意李全与负责帮她应付所有对外应酬的得力助手陈俊坐在她身边。
晴喜不满被压迫进桌下,由跪姿转为坐姿,趴在御天的膝上。他的大掌按摩着她的颈后,就像之前,她刚从加拿大回来,作恶梦惊醒时他哄她入睡的动作一样,舒服得令她像被**的猫咪般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开始昏昏欲睡。
若不是他已经来不及送她出去,他会立刻带她离开。这次的会议将不适合让一个孩子看见。
在浅眠状态中,晴喜只听到有很多人进来的声音,偶有交谈与讨论,音量都很小声,直到一个嗓音特殊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让她蓦然惊醒。
“让我们欢迎劲爆内幕杂志社的记者——李全。”热烈的介绍词让巽为风说得讥讽冰冷。示意身旁的女子将皮箱中的资料放在桌上,那全是李全费尽心机弄到手,但尚未交日杂志社的内幕资料与偷拍照片。
巽为风锐利的眼神射向坐在他身边已经吓得惨白了脸的李全,大掌按上他颤抖的肩头。越过李全,他望向李全左手边的花天爱问道:“天爱,他陪你的代价能换得什么?”
花天爱毫无惊色的笑脸果断回道:“他令我满意,留下命作为酬劳吧!”
“听你的。”
巽为风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他一使力,让想起身逃跑的李全右肩发出骨头分离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内,清楚的让全场的人都听见这声清脆的声响,及紧接而来的哀号声。
晴喜只来得及看见倒在她眼前,在对面桌下的身影,眼睛随即被时御天的大掌按住,不让她看到接下来的发展。
她惧怕地躲进时御天的双脚后,抱着他的双腿,将小脸埋在其中,但她的耳朵仍是将接下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花天爱蹲身在李全身边,看着他痛苦哀求的神情:“你还挺好用的,可惜啊!”她抬起头,向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陈俊娇滴滴地命令:
“阿俊,我不想再看到他了,你把他弄走!”
陈俊应声扬起手上掌劈上李全的后颈,让他昏死,扛了出去。
“这种游戏很无聊。”巽为风冰冷的声音射向花天爱,这个曾帮助他的女人。近来,他愈来愈无法容忍花天爱的行为。
花天爱的声音充满无辜:“你知道的,奴才、佣才都不懂情趣,是人才的男人才懂得让我快乐。我的生活需要点刺激的男人来调剂嘛!”
她很清楚李全接近她、讨好她的目的。利用一下男人的-勤,何错之有?
花天爱随即望向在场的伙伴与好友们,很快转移话题:“今天大家都来齐了,劳师动众的就只是为了欣赏我的小游戏?”
像是回应花天爱的话,大门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开启的大门外,走进一个最晚到的人。他歉疚地望向大家“抱歉,我来晚了。我错过了什么吗?”
季天庭环顾的视线最后停在已端坐在座位上,与他对视的相同一张脸另一个季天庭。
“啊!我没有迟到嘛!”刚进门的季天庭打趣地说道,随即又迟疑地自问:“可是,我这个季天庭的确是迟到了。你怎么坐在那里?我可不记得我有分身。”
全场的人除了巽为风,皆震惊地看着这奇异的一幕。两个季天庭出现在眼前,而他们无法分辨真伪,视线来回在两个相同的容貌上来回,无法辨识。
这一番俏皮的语调让仍在惊吓中的晴喜露出小脸,转头望向这突来的转变。
但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时御天已经伸手捉住她,将她移到他脚边,让她缩身在最安全的角落,却反而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抱歉,借过一下。”门边的季天庭身后又出现了一个季天庭。
这下子,季天庭变成三个,门边的两个季天庭相望而笑,像是多年的好友相见一般开始寒暄。
“扮得真像,我愿出重金从为风那里把你挖角过来,负责帮我出席应酬。”第三个季天庭道。
第二个出现的季天庭望向巽为风,声音瞬间转变为俏皮的女声:“老板,有人出高薪挖角,你必须出更高的薪水才能留住我这个易容界的第一名——千面,否则就只能留那个第二名了。”她指向原先在会议室中的季天庭。
巽为风笑道:“你知道我向来只留第一名,至于第二名,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听到了,老板不愿放我,你死了这条心吧!”她转身拍拍那第三个出现,真正本尊的季天庭的肩头。
“我会争取到底。”季天庭望着眼前易容得与他一模一样面貌的人,看穿躲身在易容面孔后的倩影,眼神写满了爱意。而她闪烁、不正视的眼睛,选择避开。
一来一往的表演,完全无视第一个出现的季天庭。那个易容界的第二把交椅吓得色变、起身,立刻想要挟持她身旁的黑曜麟,却被巽为风不知何时拿出的灭音手枪打中手心,跌到墙边,与季天庭一般的俊脸上显示了无限惧意。
晴喜吓得直发抖,时御天紧皱眉头,以身体挡住她,大掌按住她的小脸,不让她看到紧接而来的血腥画面。
“不要!”千面跃身挡在当年被师父赶出门的师妹身前,跪在地上向巽为风求情:“老板,留她一个活口,我求你。”她知道师妹只是被利用的傀儡,她其实没有真正参与整件阴谋,念在旧情,她必须救她。
“你知道挡我者死。”巽为风的声音冰冷无情,直接给了千面不重要害的一枪。
千面连闷哼声都没有发出,她知道胆敢反抗老板的人必须有誓死的决心,方有一线生机。
这次,出来挡的是真正的季天庭,他挡在两个易容成他的季天庭身前,挺拔的身躯站在巽为风身前:
“我挡你也没用吗?”
“没用。”巽为风又开一枪,这次子弹射穿季天庭的左袖边缘,没有让季天庭受伤。从他的声音,显示他怒火正旺!那个开枪的男人好可怕、好残忍,他的枪射在每一个惹他生气的人身上,晴喜听着、发抖着,小脑袋不禁作着可怕的联想如果,他发现躲藏起来的她的话,他也会生气地开枪打她吗?到时御天一定会保护她,那他就会打御天吗?想着,她伸手抱住御天按住她小脸的手,紧紧的抱着,更缩进角落,不让那个可怕的男人发现她。
巽为风冷眼看着眼前试图挡住他怒气的好友,冷哼”声,转身离开。
离去前,他停在门前,转身面对时御天,讥讽地问道:“小女孩,你觉得精采吗?”
晴喜吓得身体几乎跳了一下,她知道他是在问她,他发现她了吗?
他他会开枪打她吗?子弹会打中挡住她的御天吗?
不行!
晴喜立刻挣脱地爬出来,挡在御天身前,小小身躯颤抖着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她终于看见了他的长相,令她害怕的是,他那双冷冷的双眼。
“不不要开枪打御天!”发抖的稚嫩嗓音勇敢说道。
巽为风一愣,直视站在时御天身前,勇敢张大双臂努力挡着他,深怕他会向时御天开枪的小女孩,极度害怕却又拚命悍卫御天的模样。
“我喜欢她,御天,你的养女很有趣。”巽为风露出笑意,赞赏道,随即转身走出去。
眼看那个可怕的男人终于出去了,晴喜转身抱住御天,害怕地在他怀中哭泣低语:“我好怕他会生气我躲在这里,而开枪打你。”
“他不会。”时御天抱紧她,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感动。
***
“那个可怕的叔叔是你的朋友?”晴喜一张小脸在窗外照进的月光下了无睡意,感兴趣地问着已经闭上眼,暗示她该睡觉的时御天。
“嗯。”他发出单音。
“御天,你怕不怕他?他为什么有枪?你也有枪吗?他是做什么的?黑叔叔又是做什么的?”
时御天没有回答接下来一连串的问题,抚着她背部的手停下,好似睡着了。看着他的睡脸在月光下,晴喜露出笑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
最后,她靠进他颈窝闭上眼,轻声邀功:“这次是我保护你对不对?”
许久,时御天唇边露出会心的笑容,淡淡的以气音回应:“嗯。”明亮的月光,柔和地在他们身上洒下白色光芒,仿佛是神的恩赐。
睡梦中短暂的清醒,晴喜迷-的眼睛望向窗外,看着那像淡白色雾气一样的柔美光线,想起圣经中的故事,小手环抱紧御天的颈项,在再度沉入睡梦前,她的小脑袋平心而论地评断——
上帝一直有听到她的祈祷,她从未遗弃她。
***
“御天!我没有上三年级下学期的课,所以没有养过蚕宝宝。星竹送我六只她养的第呃是第几代呢?数不清的很多代”
晴喜望着纸盒中不断进食的蚕宝宝,手指滑过它们软软灰白的身躯,眼神中满是欢欣。
“星竹说,她每天都会从山上带新鲜的桑叶给我,她家附近可以找到好多、好多的蚕宝宝,有好几百只喔!”
捧着纸盒,放到时御天眼前,晴喜献宝似的希望他分享她兴奋新奇的心情。
时御天看了蚕宝宝一眼,又关心问道:“还适应学校的生活吗?”
晴喜抬起小脸,认真地向御天报告她的上学心得:
“一开始我很紧张,都没有人理我,然后坐我旁边,跟我一样矮的沐白昙最先跟我说话。我们两个是全班最矮的,她跟我说,我又矮又瘦一定会被大家保护,可以享受很多优渥待遇。然后,她妹妹沐星竹——全班最高的女生,也跟我成为好朋友。还有、还有,小白说的没错,班上的同学都对我很好,不让我搬重的东西,连扫除工作也会帮我,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只是老师有点凶。”
她兴奋开心地爬上御天的腿上,不分条理、无章地叙述着。
“还有喔!老师说我很聪明,她教的你都教过我了,我都会写。”
健康的小脸泛红,晴喜瘦小的身体不再虚弱,她的气色与精神已与一般健康的孩童无异,只是体型和同龄孩子相比仍稍赚过小。
“星竹说,她家的蚕宝宝是野生的,身体比较黑、比较小,化成蛾以后真的会飞喔!班上同学之前养的蚕宝宝也会变成蛾,但都不会飞。”她看着怀中纸盒里的蚕宝宝分秒不停地进食,看得目不转睛。
一直吃、一直吃,它们就会吐出丝把自己包起来,然后化成蛾,飞上天她好期待!
***
晴喜每天、每天等待着,连夜半醒来,都会跑去看蚕宝宝睡了没有。
“御天、御天。”唤醒熟睡的时御天,烦恼的小脸问着:“蚕宝宝都不睡觉的吗?”偶尔,她会看见蚕宝宝停下进食的动作,仰着头不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它们在想什么呢?
“它们不需要睡觉,它们急着长大;你需要睡觉,才会长大。”时御天混沌喳哑的回答,翻个身抱她入怀,安抚她睡觉。
“急着长大啊?”一双大眼仍了无睡意地苦思着。
蚕宝宝不睡只顾着吃桑叶,急于长大;而她身为人类,就必须吃喝睡,好慢才会长大。
“御天,你睡了吗?”轻抚御天几乎立刻进入熟睡的脸,她知道御天最近很累。
长大啊!她很想快点长大,但又害怕长大,若她长大了,御天还会这么宠她吗?
到时,他会不会减少对她的注意力呢?
“你希不希望我快点长大呢?”小声地,她轻问正在打鼾的御天。
皱着眉,在思考不出决定的困扰中,她亦沉沉睡去。
***
“御天!御天!你看,蚕宝宝开始吐丝了,它把自己包起来,身体吊在丝上面。”她惊奇地呼喊着。
银白的丝一缕缕正从蚕宝宝的嘴中吐出来,随着摆动的头,吐出筑构成椭圆形包里的蛹。
好大的工程!看着蚕宝宝忙了好几天,不需休息、不再吃桑叶,她知道,蚕宝宝的时间到了,它们将化为蛾,完成今生的使命。
星期三上半天课的中午,晴喜一进门,丢下书包冲向窗台,惊奇地发现蛾都已出蛹,只剩一只仍在努力中。蛾的外貌与幼虫的蚕完全不同,大大的肚子,皱皱的翅膀,停在蛹边动也不动。
推开窗,她让风与阳光帮助它们未干的翅膀快些干。
晴喜一直观看着,直到听见御天叫唤她吃饭的声音,才不舍地离开;急忙地吞下午餐,再度冲回窗台,她顿时发出惊叫:
“蛾不见了!”
只剩那只最慢出蛹的蛾,正在挥动着双翅。它震动已张开的双翅,在晴喜的眼前,也飞出了窗外。
“不要飞走!”她焦急地追出去,追着已不知所踪的飞蛾。
“晴喜!”时御天跟着追出去。
追到一处花丛边,寻找的目光被某样晶亮的东西吸引住。她视线停在树枝上挂着的银彩晶亮体,发现旁边有另一只毛毛虫正把自己吊起来,蠕动着。她终于明白,原来晶亮体是毛毛虫蜕变成蝴蝶的过程,就像是蚕宝宝的蛹一样。
时御天追上来时,看见她正蹲在树丛间,他目光寻到她正在专注研究的目标上。
“御天,蝴蝶出来是什么样子?”她小声地问着站在她身后的时御天。
抱起她,他让她看向高处枝极上已经破蛹而出,正在等待风干双翅的蝴蝶。
等待许久,蝴蝶美丽的双翅开始缓慢挥动,在眨眼的瞬间,它已然飞舞升天。
她这才看见小小的花丛间,飞舞着许多的蝴蝶,它们看起来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顿时,她不再伤心她的蛾飞走了,因为她明白,飞上天是它们的梦想,破茧而出追求的就是这一刻。
她终于了解当蚕宝宝仰头沉思时,是在幻想这美丽的一刻来临。
好美、好美,成长是追求美丽吗?若她长大了,也会变漂亮吗?
这让她对要不要长大这个问题更加困惑了。
“御天,你希望我长大吗?”转过头,环抱着他的肩头。
“你会长大。”时御天抱着她走回房子,给与她的答案,是没有选择的肯定。
***
御天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会长大,无从选择。
而长大的好处,是她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也了解很多她原来不明白的事物,包括御天的某些想法;而懂事所带来的坏处,就是必须学会不行耍赖。两者权衡之下,她开始觉得长大,也许并不是件好事。
至少,长大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足以令她痛恨长大。
“长大的女孩要自己睡。”御天是这么说的。于是,她有了自己的房间。
粉红色的小女孩闺房,他不让她再继续与他共寝。
躺在属于她的单人床上,看着满室陌生的摆设,她只觉得讨厌,并且终于体会什么是失眠。
她已经是国二的学生,正式进入人生开始变化的青春期。但看着正洋溢青春的同学们,她只能用一双呆滞的眼神望着他们,不予置评,也无法有认同感。
“不白,你觉得我们也进入青春期了吗?”
“是啊!咱们是进入青春期了,虽然身高有点跟不上,我们两姐妹仍是全班矮子一、二名;但凭咱们的姿色与天生生来男孩钟爱的娇小外型,你绝对可以扬眉吐气地傲视群‘花痴’,我们可是男孩们心中娇小可爱的心肝宝贝呢!瞧瞧那些学长、同学,打咱们入校以来成天送来看不完的情书与礼物、献不完的-勤,我们必须继续享受下去。”小白拆着礼物,衡量着送礼物的男孩们的经济能力,义正词严地评断。
晴喜吐出大大一声叹息,给了沐白昙一个白眼。“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故意会错意。”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毛都还没长的小毛头令你看得碍眼是吧!当然啦,他们是比不上你的御天,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耶!比他们出娘胎的时间多了一轮以上。你就同情、同情他们,别摆出这种不屑的眼神了。要搞清楚,你可也是个连发育都还没开始的小女生呢。”
沐白昙嘴里虽说的是犀利得骇人的字句,但除了是安全的小声发表之外,脸上还露出小女生的含羞待怯样,目的是做给许多正偷偷瞧着她们的眼睛看。她可是很清楚她在此时此地所扮演的角色与该有的演技。
晴喜气愤地推了小白的后脑一掌,气她老是这样,起身走向坐在最后一排,身形仍是像竹子一样高瘦的星竹身边。
“星竹,你在做什么?”看着星竹的巧手正在折着莹光绿的小纸片,不一会儿就折出一颗莹光小星星。
沐星竹红了脸,凑近晴喜耳边道:
“你还记得一个礼拜前我差点掉进水沟,那个救了我的学长吗?我想折一千颗星星送给他,答谢他救命之恩。”
晴喜看着一脸满是羞怯幸福的星竹,她必须承认,不正常的是她和小白。
他们这个年纪,正常的小男生、小女生都该是星竹这种样子,满腹是初识情滋味的青涩心情。
这个年龄正是脱离生涩的喜欢,开始学习体悟爱的感觉,在迷失与挫折中成长的过度时期。
而异类的小白,那不知为何早熟、满脑怪异思想的沐白昙,像是压根儿不知青涩情怀为何物。不知真是妖怪投胎还是怎样,反正她就是与同龄的女生截然不同,怪胎一个。
而另一个不识青涩滋味的她,不知为何,在同龄中就是无法展现这一面。只有在御天面前,她会深刻地自觉幼稚。要追上他对她而言,困难度就像无法摘下天上的星星一样,她就是跳不过与御天之间的鸿沟,这让她觉得困扰。沐白昙走近晴喜,看着她发愁的神情,同情地拍拍她,安慰道:“你已经在快速成长了,再过几年,你会追上他的,相信我。这是必经过程啊!我只能祝福你了。”她别有深意地望着晴喜,感叹道。
晴喜笑了笑,她知道小白懂她。
沐白昙一张小脸突然变得正经,好奇地靠近晴喜的耳边,小声问着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晴喜瞬间红了脸,不是害羞,是忿怒。
“沐白昙,你”她起身瞪视已经笑着躲到星竹身后的小白。
恼怒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困惑,她迟迟还没进入女性发育首要的第一步骤,最重要的第一关——
她的初经至今还没有来向她报到。
而班上所有的女生,连跟她一样娇小的小白都在上个月庆祝自己终于开始发育,请她吃自制的红糖小面包。
放眼望去,班上的女生外形几乎都有了明显的发育,就算再瘦的人,也都看得出有了小小的第二性征。而大部分的女同学更可算得上是身材火辣。
而她呢?根本还是娃娃体型,而且还是瘦得皮包骨的营养不良型。
她知道过瘦的女生在发育上的确是较缓慢,但,在她三餐是绝对高营养又均衡的精心调养下,她的身体,却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成长。
然而这问题她又难以启齿和御天讨论。
这算不算是“少女晴喜的烦恼”呢?
***
每天放学回家,晴喜会骑着单车到黄昏市场,精挑细选后买下各种材料,回家大展身手,照着食谱或电视上录下的美食节目,作出各式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
然后,等着御天回来,共享晚餐时光。
坐在餐桌旁,看着从热烘烘的菜冒起的冉冉白烟,她会觉得心情很好,她喜欢欣赏这种小地方,在其中享受兀自幻想的快乐。
电话突地响起,晴喜的笑容消失了,她知道,接起来会是令她沮丧的讯息。
她等了第九声才接起来,脸上是失落的神情,但溢出口的却是轻快的应声:
“嗯好,我不等门,拜。”御天交代过不许她等门。
但她喜欢等门,在沙发上浅眠,当她听到开门声时,她会隐藏心中的雀跃继续装睡,让他抱她上楼。
她会满心欢喜的享受被他抱着的片刻兴奋心情,而她一直怀疑,她装睡的脸上应该是藏不了她愉悦的心情才对。
她猜测御天应该早看穿了她的小表计,只是,从未拆穿她。
晴喜挂上电话,望着空荡的房子,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很怕孤单,怕一个人独处。
御天迟归的通知宣布了她今晚必须独自一人,再没有期待的心情能掩饰她的寂寞。
望着桌上凉了的饭菜不再有白烟冒起,她早已失了吃饭的兴致。
呆坐在沙发上,听着邻人家中的电视声与说话声,晴喜拿出空白的本子,以简单的笔触、文字表达她的心情。
在这城市一间间堆叠的方型格子中,皆热闹地充满人与物,装满了声音与音乐,独独之中的一个方格,一个女孩,坐在只有沙发的空荡格子里,只能以文字写着她的心情:
不想与寂寞为伴,但没有你的空间,再多的声音与人的存在,只能感受寂寞的围绕。
她是个早熟的女孩,她知道,看过她作文的老师,都会以不一样的眼光,看着她这个外貌过于娇小稚嫩的小女孩。
何时,她才会不再是个小女孩?能勇敢的去看这个世界,没有迟疑的,照自己的心意随意而为?
她想,她欠缺的是勇气,因为她怕被任何的变数、因子改变了她与御天现在的相处模式,她没有勇气承受尝试改变的后果
当时御天回到家,看见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及相邻的两个空碗,他走近沙发,抱起晴喜,语气责备道:
“你没有吃饭!”
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次,她真的睡着了,连他进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回来了!”她起身抱住他颈项,满心欢喜。
时御天不发一语,只抱她出门,丢她上车。
“要去哪里?”从御天的脸色,她知道他正在发火,而发火的原因呢?她还没有找出来,只能从他不甚温柔的动作,确知是她惹他的。
“你想吃什么?”时御天问道。
“原来是要去吃消夜啊!”晴喜笑嘻嘻地爬到前坐,思考片刻:“你决定吧!”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去吃消夜的纪录,这让她好兴奋。
当她吃相不雅地咬着龙虾套餐的大虾头,眼睛看着仍板着脸的御天,她在等着,他何时开口说教。
“你”时御天只开口发了个单音,随即被人截断。
“这样才能赚到这龙虾大餐啊!”咧开笑的嘴尽是得意,她要捉的就是这种时机。
从他铁青的脸,看出她是故意的后让他更加生气。
“御天,不要生气,生闷气呢只会气坏自己,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喔!”晴喜顽皮地伸出食指在御天的眼前摇了摇。哈哈哈!对他的同情心永远敌不过逗他的兴致,她的活泼开朗还有小坏心眼,只在他面前展现。
当他抱着没穿鞋的她走出餐厅,她看见服务生眼里写着:真是个溺爱女儿的年轻父亲。
这让她的笑容不见了,她不喜欢这样的认定。
更惨的是,御天真的生气了。他竟然扔她到床上,没替她盖上眠被,连声晚安都没说就掉头离去。
破天荒头一遭,向来对她纵容的御天真的生气了。
躺在单人床上好久都睡不着,她开始反省,是她太不乖了吗?但是,这样的叛逆让她觉得很开心呢!
今夜,她又失眠了,从她一人独自睡开始,这是第几次了呢?她已经算不清楚了。或许她该记录一下,等到破一百,她再拿图表给御天看,看他愿不愿意再收留她和他同睡。
名目可以订为:为了助她心理健康成长的安眠治疗。
不知御天还在生气吗?如果她今晚偷渡上他的床,他会不会给她一顿好打?
但与其躺在床上乱想一通,不如实际行动。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御天真的火大到打她的小屁屁,她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订定今天为纪念日。纪念御天第一次揍她的纪念日。然后明天,她会作一个从火焰中冒出拳头的蛋糕送给他。画下她的奇想后,晴喜立刻起身动作,毕竟她不喜欢只是空想。
偷偷摸摸地潜进御天的房间,她小心翼翼地钻进棉被里,从背后抱住他宽大的背,把小脸埋入其中。从他一僵的动作,她知道她吓了他一跳。
他僵硬了好久,才放松,但是一直没有翻过身来。
“御天,你还在生气吗?”
呜御天没有回答她。
“对不起嘛,我睡着了就忘了吃饭,不是故意不吃的。”
时御天好久之后才应声:
“睡吧。”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便足以令她落泪。她有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他说这两个字了,记忆回到她还是个病小孩的时候
她从未忘记,她曾多么需要他的安抚,那时光,好像是昨日一般。
她只让泪水悄悄地落下了两滴,怕御天发现她在哭,赶紧抑制自己的泪水。
她回忆想起了所有的片段,那段她坚信不移他是天使的时光。
***
“我不是外科医生,你快送她去医院!”时御天微愠的声音对着电话低吼。晴喜被电话声吵醒,睡眼看着御天气得甩上电话后,起身拿衣服进浴室。此举让晴喜清醒,隔着浴室门她问道:
“发生什么事?”
时御天没有回答她,她立刻起身,机警地冲回房换上外出服,再跑回御天的房门口等他出来。对着他不苟同她跟随的脸色,她还是无赖地捉住略显怒意的御天,一道出门。
她看见巽叔叔抱着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子,小小的脸、白晰的皮肤、细长的凤眼,就像是从古代来的美女但触目惊心的,是她雪白洋装上大片的鲜血。
在巽为风气急败坏的表现,及御天忍着怒气替那个古典美女处理伤口的情形下,晴喜只能站在一旁努力想了解所有的情况。
“最好送她去医院作检查。”时御天建议道。
“可以,但要是你替她检查!”巽为风专制地命令。
时御天抬起头,直视巽为风。
“我不让任何人碰她。”巽为风没有一刻放开怀中的女子,即使是在处理伤口时,他的目光仍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独占的神情表露无疑。
时御天深深看了那女孩一眼,妥协了。起身,他领着巽为风上车,前往医院。
“她是谁?”一同坐在后座,晴喜盯着一直清醒着的女子,问巽叔叔。
“我的女人。”巽为风平板回答。
“她长得好像古代人。”晴喜的眼睛始终离不开巽为风怀中的女子。
“她的长相从来没有变过。”巽为风冰冷的声音中竟有着激昂。
晴喜抬头望向他,不明白他的话,但却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令她惊奇的讯息——巽叔叔很喜欢她,非常的喜欢她。
很难想像会在冷酷无情的巽叔叔眼中看见深刻的情感,一种称之为“爱”的情感。
眼睛转回那个女孩,晴喜却看见她看巽叔叔的眼神是惧怕的,她似乎很怕他。
“她很怕你?”
“我不准你怕我!”巽为风对怀中的女子低吼。前世,他们是殉情的恋人,相约今生再续前缘,而她再见到他竟感到害怕,甚至没有认出他!他不允许。
女子闭上眼,不住颤抖。
“你吓到她了。”晴喜同情地低语。
巽为风心疼的搂紧怀中女子。
晴喜看着向来冷血得骇人的巽叔叔竟会对人有如此明显的情感表现,目光一直注意着他们。
直到报告出来,确定那女孩没有内伤,晴喜最后离开病房时,偷瞧到巽叔叔吻了她。而那女孩,似乎终于不再怕巽叔叔了,因为他吻她时,她没有发抖,一张脸红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里不再写着惧怕。
他们相视的眼神中,好似蕴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尚无法理解,但却令她不自主地印象深刻。
“御天,你知道她是谁吗?”晴喜跟着御天走进办公室。
“不知道。”时御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晴喜坐进他身边,想起刚才的亲吻引发她另一个回忆而微微红了脸。
她的初吻,是给御天的。
一次,他们在看电视,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正在亲亲,她爬上御天的身上问:“他们为什么亲亲?好玩吗?”
御天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就主动亲了上去。
她嘴唇一碰到御天的嘴唇,就连忙退开,自顾自地回答:“亲亲很奇怪。”
她只记得这个年幼时发生的片段,她甚至不记得御天当时是什么表情。以她现在猜测,他当时大概会因她的幼稚举动而无奈微笑吧。
“你整夜没睡,要不要请假一天?”时御天想到晴喜也跟着几乎整晚没睡。
“嗄?!”因御天突然的出声而吓到的晴喜一不小心从沙发滑至地上。
时御天看着她一脸通红的无措表情:“在想什么?”
望着御天的脸,晴喜灵光一现,露出狡黠的笑意:
“我在想刚才巽叔叔对那个女孩做的事,还有他们的眼神。”直视着御天的眼,思索着实行奇想的可行性。
“什么?”
“我表演给你看。”话才说完,她就顺着时御天扶她的动作凑上前去,吻上他的唇。
直直地对着他的眼,看着他震惊失错的神情,她移开自己的唇:
“还记得我在好小的时候,就把初吻送给你了吗?”面对御天惊愕且微怒的神情,她仍一径玩笑地提醒,起身跑了出去。
一跑出办公室,晴喜在墙边抚着自己狂跳得无法控制的心脏。
她吻了御天!老天!她居然因此而兴奋、高兴不已。
巽叔叔与那女孩对视的眼神,蕴含的意境,她直觉的知道,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珍贵的爱情。
她心中,已经对它产生了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