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

东方梅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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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在日历上一天天地翻过去,时间在手指间就这样轻轻滑过。转眼间:“潇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又是一个除夕之夜庆团圆,欢欢喜喜过大年了。

    仍象儿时一样盼望着过年,并非是大富人家,而是除夕是我的第二个生日。

    童年的记忆太多美好,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可花儿与少年的美丽永远是我童年的歌谣。那时候的无忧无虑童稚的心灵溢满了家的温馨,在父慈母爱的海洋里甜蜜得忘了时间的转动,忘了自己终究会长大,忘了童年只是一瞬间。忘了岁月催人老,一眨眼时光竟是轻轻过。

    然而永远不能忘的是年三十偷偷数着爸给我比姐姐多出一倍的压岁钱,妈妈巧手给我编织的新款式毛衣在童年伙伴惊羡的眼光下靓丽得不得了。

    那时候爸妈似乎疼我甚于姐姐,什么东西都是我最多最好,连奶奶也老是嘀咕着说爸妈不平心,可是姐比爸妈更疼我,把爸给她本来就少我很多的压岁钱还分给我一半,**透顶的我居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时间久了,我被宠坏了。

    一个冬天,姐买回了一双很漂亮的手套,却忘了给我也买一双,可我是从来不做事的。任性的我把姐的手套弄坏了,还丢在地上。姐没发火,却跑到房里哭了,那时爸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把脸阴沉了下来,夜晚爸闷声不响地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睡下了。

    夜静了,妈却把火炉烧得更旺,也就在那晚,妈妈告诉了我一个故事:

    圣诞节的前夕,才在妈的肚子里呆了八个月的我提前来到了这个山村之家,一声女孩子响亮的哭声,宣告我的降临,也给全家人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爸多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啊!奶奶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爸在厨房里一角拼命地抽烟,一个星期后我被人抱走了。爸不顾妈的撕心裂肺,为了给祖宗续继烟火,为了邻居家曾经的辱骂,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准则作牺牲品。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妈的面容一天天地消瘦,半夜常被恶梦惊醒,她拉着爸的手说她看见我蹬着小腿没盖好被子,说她看见我没吃饱饿得直哭。这个时候姐就抱着妈哭成一团,然后才七岁的姐姐就朝着爸跪了下来,求爸把我抱回来,姐说她不读书,所有的钱拿来培养我,让我长大后一定比儿子强,最后姐对爸说:“爸,过年了!把妹妹抱回来吧,我们一家人过年。”那时爸哭了,双拳拼命地打着自己的头,喊着:“我真混哪!”冲出了屋子,窗外是茫茫的黑夜。

    天快亮的时候,爸推开门,怀里抱着我。姐姐高呼着我的名字冲了过来,妈妈默默地接过我来,泪无声地流着。爸抱起了我,和姐姐满屋子围着妈妈跳着叫着:“过年喽!过年喽!”妈说我那时候被这情景惊得瞪起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妈妈看看姐姐,最后的眼神定在爸的脸上不动了,爸低下了头,我的小脸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妈说那个时候天刚蒙蒙亮。天上正下着细细的雪花,屋内的笑声在那个山村的黎明时响起,惊醒了隔壁邻居家的宝贝儿子,惊醒了这个沉睡的村庄。是因为被抱走了一个月的女娃子又回来了。第二天,从人们的眼光里读出了一种表情:以为有什么大喜事呢,原来是个女孩子又抱回来了,象是捡回来块金子似的。而爸的眼神也告诉人们:就是了不起,回来的是亲情,是爸妈的心肝宝贝,是大山的女儿。

    于是我就永远属于这个家庭的一员,于是我就是新年献给这个山村的一份特别的礼物,从那以后,爸每年要给我过两次生日,一次是出生的时候,一次是大年三十。

    山村的人们总还是善良的,爸妈的行动终于感动了山里人,从那以后我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是村里人眼中的小公主,那架势象是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小伙伴们争相传说着我如何经历了出走又从远方归来的一个月的传奇故事。

    妈的故事讲完了,幼小的心灵第一次经受了铺天盖地的振动,那一晚我失眠了。轻轻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爸妈平时给我所有的小钱,又悄悄地塞进了姐的枕头底下。突然姐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原来姐没睡着,也在听妈讲话。:“不,妹妹,都是姐不好,明天姐一定给你买一双很漂亮的手套。”

    “姐,我错了,我一定要给你买一件新衣服,让你穿着过年,你一年都没有买新衣服了。而我却有很多的新衣服。”

    姐抱着我哭了,我没哭,但泪水象小河一样地无声地流淌着。我使劲地咬着嘴唇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也就从那时候起我学会了坚强。那一晚我突然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幼小的心灵种下了倔强的根苗,常常和姐姐抢着干活,每天总要比姐姐起得早一些,处处显示出要比隔壁家的宝贝儿子强一头的好胜心。然而人们还是在爸妈的面前一阵啧啧声过后摇头叹息地说:“唉!好是好,就是不该生反了。”这个时候的我总有一股恨意涌上心底,我知道抗争是无效的,唯有每天更勤快地早起上学。

    “太阳出来哟喂”

    隔壁家的宝贝在山头放牧的歌声斗志昂扬地嘹亮着,我在山下面乡间的小路上嘟呶着小嘴巴气愤愤地走着,在岁月的脚步声中过了一年又一年,如今爸早就离开我们去了那个遥远地世界,妈依然继着爸的习惯每年为我过着二个生日,许多年后的我才明白,年三十的生日是爸在内心对女儿的忏悔。直到临走的时候他都在为这事羞愧。

    如今隔壁的宝贝已成了我现在的傻阿哥,每次我走在回故乡的小路上,阿哥的歌声还在山坡上唱着,就象是刘欢的:故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月亮,何时能走出那古老的歌谣。阿哥的太阳何时落下又何时升起?

    过年了,爸在那边会跳着笑着和我们在两个世界里默契着过年的欢乐吗?

    过年了,傻阿哥的太阳还在山村的上空飘扬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