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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悟空
世间万物
教我真功夫
天兵天将挡不住
我是娘的全部
娘是我的全部
娘痛苦我就不幸福
”
岁月是一座山,流年则是那顶咒封娘亲的魔塔。如果诚心能打动生命的执掌者,如果真的有一盏宝莲灯,可以劈开流年的塔山,娘亲,怎样献出自己我都不惜尺尺之躯,和渺渺灵魄,打破三界律令,封住流年的悲哀,与娘亲永享天伦,永远不离分。然而,神话终归是神话,所以我纵有冲天大志,也不能踢翻凌宵擒玉帝,踏遍瑶池寻王母。人们做不到的事便说是自然规律,便说是天意禅机,自然是谁?天意是谁?娘亲你告诉我!不要说顺其自然,不要说天命不可违,不要说父母恩情终有别,得放手时须放手,谁是神仙,谁是苍生,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不也是从未放弃过云游四海,苦渡众生的慈悲佛心吗,而苍生为何不能美丽的活在人间,为生命而执着?
冬去了春来,雪化了花开,又是一年草绿江南岸,我凄立柳丝千垂的堤桥边,多想将此刻系念千条,如柳如烟的心事诉递娘亲,然而,又怎忍心引起除夕前夜家人团圆宴席上你偷拭清泪的黯然,天涯漂泊的女儿始终是娘亲心上的宝莲灯,梦里呼唤的只有母亲日渐霜枯如雪的白发,醒来挥泪枕边的是单薄倦卧的女儿,面对难以规避的心底悲哀与熬煎,却把轻松的笑声在电话两端极力表演得逼真自然。娘亲,我演得好辛苦,多想一泻千里地哭出来。挂机前娘那声轻如落发的叹息,儿听得比什么都清晰,很痛很苦,所以,娘亲,我不能,不能让你听到我的泪水流落的声音,更不能让你察觉我不小心出声的哭泣,唯有,摘一片岸边柳叶,将这一刻春风里的所有秋绪愁情,随泪溅满密布在叶子上纵横交错的脉络里,向流水诉说,这丝丝缕缕的离愁别恨,岸无言,水哽咽,迢迢山水隔,断肠母女情。
临行前夕,悄悄地去了娘的房间,是想趁娘不在的时候,再次感受母爱的温暖,再次让远行的心情,在娘的枕边床头作倾刻的放闸,让爱如潮的恩情涌进我已无法紧闭的脆弱心窗,依偎娘的呼吸和身影的抚摸,用目光快摄下这里每一个角落,时光的塔随时会罩住娘亲,我不能肯定是否还有下次,或是最后一次。娘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浓得有些剌鼻的药味,那是“黄道益”和心脑血管疾病口服药的味道,想象得到娘亲在天阴下雨的时候,遍身筋骨疼痛的情景,和心脏病发作时的无奈和顽强,百病缠身的娘亲那么执着于生命的行程,我不知道娘亲的病体是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到天明,又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娘紧闭双唇不出声的姿势,那么神采奕奕地跋涉人生。
娘亲一生与诗书结伴,同笔墨相知,微暗灯光下,娘的书架上翰林锦绣,泛黄的封面透着古色古香的芬芳,仿佛是一位静卧书丛中的古装美人,而每一页都有娘翻过的痕迹和注解的笔迹,在漫长的岁月中竟能保持毫发无损,亦如娘脸上的笑容和默默的身影,虽然烟云沧桑,却依然那么端庄齐整,包括面容上细腻的绉纹和从不蓬乱的头发。随手拿起娘枕边的朱淑贞断肠诗集,记得很小的时候娘就捧着它长声吟哦,也就从那时候起,幼小的灵魂便开始学会去解读生命,如今早已不听娘亲读诗的声音,不知现在可有当时的音色妙韵,怕提伤心事,偏看断肠诗,不知为什么娘亲这样执着于生命的质量,却又喜欢忧郁的格调,似乎生命一开始就是一首伤感的诗,娘一直百读不厌,在红尘苦海中饮泪作歌,原来忧郁也是娘的天性。
一页纸笺飘然落地,拾起,几首字迹娟秀但却透着疲惫忧伤的小诗蓦然入目,不由得十分诧异,好奇心让我细看下去:
吾儿一去我无依
满腹愁肠恨别离
嘱咐行程多着意
莫将心事乱如泥——送爱女
惊奇中不禁伤心欲绝,娘亲竟然会写诗,字里行间还带着浅显和古老的风格,但情之深,爱之切却是油然纸上,原来寂寞也有基因遗传,我与娘亲纤纤思绪,一脉相承。
人生总是太多别离与思念,娘亲在痛失丈夫后又牵挂爱女,这样从精神到肉体上孤独一人的滋味,苦渡余生,心有千千结,却下心头上眉头的惆怅,如果不是今日看到到这首诗,我怎么也窥探不到娘亲如此愁肠百结的岁月忧伤,娘亲是一帘平静的湖面,映日荷花般的笑容下面是隐藏得很深的水草泪滴,哦,娘亲,你在女儿心中是一尊多么美丽的芙蓉仙子。再往下细看,娘亲年轻时的经历如一个故事在我面前凄婉绵恻地铺展开来,在一首诗里淡淡哀愁地诉说着:
不敢将娘亲比作李清照,但她也象易安居士一般地受尽苦难在人间,那种有着诗书底蕴的良家女子,在那个社会里凄苦无依的情景,想象得到娘亲是如何在苦雨腥风的日子里,怎样带着一双儿女倚门望夫归,雨湿秋千架,孤灯如豆的寂夜里,她唯有对月挥泪,向花低吟,湿透诗书伴青卷终于这一切已成过往,雪隐春来,娘却在繁华似锦的丛中老去,多想对娘亲说出来,娘就是那株风中含笑迎春的寒梅,不是更凄零,而是更清香,儿带娘的清香远行,一路春风芳菲,一路暖意融融,娘亲,不要痛苦,你的微笑便是儿的幸福,娘亲,让我们一起来接受生命的挑战吧。
一年中秋月圆,儿知道,娘最怕月圆人不圆。一岁除夕夜宴,儿明白,娘最想三十之夜合家欢。女儿愧对娘亲,怕月圆月偏圆,怕除夕除夕到,转眼又是过大年,思亲不尽愧疚不止的女儿,唯有虔诚的祈祷与祝福,娘亲,愿上天赐福给你,看在一个女儿苦苦哀求的份上,我佛慈悲,让疾病远离你,快乐环绕你,娘是儿的明月光,照儿人生走天涯,儿是娘的宝莲灯,吉祥之光永远为娘万丈辉煌,昼夜不熄。娘亲,请记住:
我是娘的全部
娘是我的全部
娘痛苦儿就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