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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听到媒人说要提亲的对象不是若龄,而是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简直气坏了,不过在得知对方的状况之后,若龄宁死也不从,自己也只能放弃,否则还真不想把这桩大好的婚事让给别人,非得想尽办法把若龄嫁过去不可。
单大人轻咳一声。“事情是这样的,风大人的这位次子在六年前出了点事,害得他的脸破了相,留下一道不太好看的疤痕,不过爹可以跟你保证,这桩婚事绝不会委屈你的。”
“原来是这样。”绣眉总算搞清楚原因了。
她想到异母妹妹若龄年纪虽小,却被宠坏惯坏了,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听说对方破了相,又怎么能够忍受嫁给那样的男子,肯定认为是件丢脸的事,那么自己呢?自己又在乎吗?
姜氏一脸气呼呼地说:“要不是若龄死都不肯答应,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你头上去。”她可不打算说出实情。
想到当年无法阻止夫婿将那贱人带进府里,原以为夫婿的热情很快就会过去,想不到最后连女儿都生了,这股恨意堵在心头,一过就是这么多年,偏偏怎么折磨、咒骂都逼不走这个死丫头,还是早点把人嫁出去,省得愈看愈火大!姜氏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那么对方也知道要娶进门的不过是小妾所生的女儿?”绣眉可不希望嫁过去之后,对方却后悔了。
单大人想要解释原本要娶的就是她,不过被身旁的元配用眼神制止了。
“因为若龄不肯嫁,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谁教风大人跟你爹是多年知交,只要能结为亲家就好,不然你这辈子也别想有这么好的婆家。”姜氏话说得可是很刺耳又尖酸。
“既然爹和大娘已经决定,我自然听从。”绣眉在乎的不是对方的外表或出身,而是品性和为人,即便对方原本不是想娶她,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谅你也不敢拒绝”姜氏啐了一口,两眼又恨恨地望向一身布裙荆钗的绣眉,只见她愈来愈像她那个生母,一副柔若无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男人见了都巴不得捧在手心上疼宠,尤其是那双水波潋灩的眸子,像是会勾魂似的,当年那个贱人就是用这姿态夺走了夫婿的心,直到现在都还无法忘怀。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风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既然嫁过去了,就要安分守己,要守妇道,可别像你那个娘,只会招蜂引蝶,要是给人家戴了绿帽,被休了,可别跑回来哭诉,咱们家可不会收留你。”姜氏极尽刻薄地笑说。
“夫人,你这话”单大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妻子的后台硬,自己深爱的女人偏偏又出身青楼,无法娶为正室,根本不需要这样忍气吞声,早就把她给休了。
“难道我说错了?”她尖锐地问。
绣眉对这种伤人的话早就听腻了、也麻木了。“谢谢大娘,我会记住的,其他的事就由爹来安排。”
见女儿受了委屈,他这个当爹的却连维护的话都说不出口,就怕让元配记恨在心,想要阻止这门亲事,单大人只能用心疼的目光瞅着绣眉,这桩婚事是他唯一能为这个女儿做的,只求她能得到幸福。
“愿意就好、愿意就好。”只要想到当年,元配表面上同意他将绣眉的娘接进府里,谁晓得私底下处处找她麻烦,而自己又不可能整天待在家里盯着,这才让她们母女俩受尽委屈,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绣眉望着父亲眼底闪烁的泪光,明白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为了一家和乐,无法尽到该尽的责任,她真的不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因为她早就认清自己在这座府里的身分和地位,唯有安安分分地待着,日子才会好过。
就在绣眉想要安慰父亲两句,姜氏已经开口赶人了。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你可以回房去了。”总算不必把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留在身边碍眼,姜氏的心里也快活多了。
绣眉福了下身。“那我先下去了。”
盈盈地步出门扉,绣眉想到自己终于要嫁人,要离开这个家了,娘在地下有知,也会祝福自己的。
于是,在女方家同意亲事之后,依照三书六礼的习俗,一步步地进行着,就在男方家择好良辰吉日,征求同意之后,绣眉才有即将出嫁的真实感。
“就在两个月后?这么快?”她诧异地看着异母妹妹。
“娘确实是这么说的。”若龄一面吃着婢女端来的糕点,一面回道:“原本爹想亲自来告诉你,不过娘就是不许,所以就让我来说。”
绣眉浅浅一哂。“谢谢妹妹特地走这一趟。”知道大娘一直担心自己会抢走爹的心,所以总是严加防范,其实她真的多虑了。
“本来娘是希望我可以嫁过去,不过我就是不肯,你可不要怨我。”若龄不在乎,也不知道说这种话有多伤人,自顾自地抱怨道:“我才不想嫁给一个丑八怪,整天要面对他,还得忍受数十年,一定会发疯。”
“我不会怪妹妹的。”她笑得更淡了。
若龄笑得好不天真。“不怪我就好,那我走了。”
一直到异母妹妹离开了许久,绣眉才回过神来。
“只剩下两个月”她并不紧张,也不害怕,从小到大所经历过的事,让她学会冷静地面对任何变故。
现在只有等待,等待成亲的那一天到来。
也等待和夫婿见面的那一刻。
不论将来是好是坏,她总会想出个办法,让自己的日子不会太难熬。
两个月后——
立秋,凉风至,不过对风家来说却是大喜的节气。
由于今日是喜上加喜,次子和三子同时娶妻,让风大人笑得合不拢嘴,朝中的文武百官纷纷登门道贺,场面相当热闹。
坐在喜床上的绣眉因为头上罩着红巾,看不到新房的布置,只能倾听着周遭的声音来打发时间,不过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哗,还有喜烛上小声的爆裂声,可以说相当安静。
绣眉身边自然没有陪嫁过来的婢女,在娘家更没有人伺候,如今想问个事,还不知道该问谁才好,于是轻咳两声,想确定有没有旁人在。
“二少夫人哪里不舒服吗?是想喝水?还是想要解手?”婢女关心的探问适时响起。
原来有人。
她定了定神,柔声地问:“都不是,现在房里只有你在?”
“是,二少夫人,奴婢叫做小月”模样圆润的婢女来到绣眉身旁。“因为二少爷不喜欢太多人待在新房内,所以也没让吉祥婆子留在这里,只有吩咐奴婢要好好伺候二少夫人。”
“嗯。”绣眉轻吟一声。“外头的宴席还要很久吗?”
婢女倾听一下。“应该还要一阵子,因为除了二少爷,三少爷也是在今天娶妻,所以府里来了好多贵客,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多官老爷”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她可是憋了好久。
“那么可否找到服侍二少爷的奴才,要他别让二少爷喝醉了。”绣眉心想这是身为妻子的本分,总得要有所表现。
听她这么说,婢女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了。“呃二少爷并不在前头敬酒,应该在别的地方”
“为什么?”覆在红巾下的娇颜不禁讶然。
“奴婢也不清楚。”婢女很有分寸,知道不能随便揣测主子的心意。
绣眉沉吟片刻,看来这位二少爷是个难以捉摸的人,不过既然都嫁进门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
直到窗外夜色更浓,宴席也差不多散了,长廊下才传来沉稳但又有几分忐忑的脚步声。
呀地一声,新房的门扉被推开了。
婢女已经站到东倒西歪,忍不住打起瞌睡了,直到不知被什么给惊醒过来,这才赫然发现房里已经有第三个人在,还是个身穿大红袍的高大男子,不用看脸也知晓是谁。
“二、二少爷见过二少爷”婢女慌忙地见礼。
风煜深没有责备的意思,嗓音略微低哑地说:“你先下去吧。”
“是。”婢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直到两扇门扉重衛uo厣希珈仙畈沤詈诘哪抗馔蜃谙泊采系男履铮谛闹刑玖丝谄站炕故侨2蘖耍畹p牡氖乱布唇嚼矗恢展诺钠拮踊嵊檬裁囱谋砬槔纯创约海康还苁鞘裁矗急匦肴ソ邮堋?br />
“让娘子久等了。”他刻意拖到这么晚才进来,是因为他得先想好该说的台词。
绣眉听到这个男人对自己说话的低沉声调,似乎刻意放轻,彷佛是怕惊吓到她,而他话中带着明显的歉意,让原本屏住呼吸的她,缓缓地放松了。
“相公不要这么说。”不过短短的一句话,让绣眉觉得这个男人至少是温文有礼的。
他凝听着新娘柔中带媚的嗓音,出奇地被拨动了心弦,拳头也暗暗握紧了。“在揭起红巾之前,娘子是否清楚我的状况?”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是风煜深还是担心她的反应,怕她尖叫、怕她昏倒、怕她惊恐若是这样,真让他无法承受。
“相公指的是脸上的疤?”绣眉轻问。
风煜深微缩下颚。“对。”
“在出嫁之前,已经听家父说过了。”这个男人很在意自己破相的事吧,否则不会开口询问,她心中了然。
他艰涩地启唇说道:“它并不好看。”
“是,相公。”绣眉明白,这世间不是只有女子才会在乎容貌的美丑,男子也是一样。
紧闭了下眼,风煜深拿起了喜秤。“那么我要揭红巾了。”
“是,相公。”绣眉不由得攒着交叠在膝上的十指,因为就要和新婚夫婿面对面了,尽管表现得再镇定,还是难掩紧张。
待喜秤伸进红巾内,一寸一寸地往上掀,也让新娘子姣好娇美的五官慢慢地呈现在风煜深的眼前。
这是他的妻
打从自己答应娶妻,到挑选对象为止,风煜深从来没有期盼过未来的妻子会生得什么模样,更不会去要求,是美是丑都无关紧要,只要能接受自己就够了。
可是当下这一刻,待他将凤冠下这张柔弱娇媚的小脸收进眼底,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陡地有些自惭形秽了。
绣眉感觉到红巾被揭开了,垂下的羽睫不由自主地扇了扇,这才慢慢地掀起,羞怯的美眸也跟着往上凝睇。
这就是她的夫婿
第一眼,绣眉看到的并不是他脸上那道斜斜地从鼻侧横切到右耳下、可以说凹凸不平、连肤色都不平均的丑陋刀疤,而是那双融合着痛楚、孤寂,黑不见底的瞳眸,彷佛被一股强大的漩涡给吸了进去。
她脸颊倏地一热,匆匆地垂下眼帘。
风煜深却误解了这个动作的意义,以为绣眉是在怕他,怕他脸上那道疤,心口不由得往下沈了沈。“吓着你了。”像她这么娇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不怕,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不,请相公别这么说。”绣眉只是觉得心悸的感觉让她变得脆弱,有点不太习惯,也心生警戒。
因为自从懂事之后,绣眉便学会了挡在柔弱无助的母亲身前,不让她被大娘的恶形恶状给伤害了,等到娘过世,她一个人孤军奋斗到今天,对身边的人也自然地架起心防,甚至害怕动了真情之后,会变得不堪一击。
闻言,风煜深握紧了拳头,以为妻子是因为太善良了,不忍心伤了自己的心才会这么说。
“先喝交杯酒吧。”打从破了相之后,风煜深从来没想过会自卑,可是在纤弱娇柔的妻子面前,他忍不住会有这样的感受。
说完,风煜深走到桌案旁,执了两只酒杯过来,一只递给了刚进门的妻子,依照习俗喝了它。
见绣眉还是半垂眸光,他忽略心底的失落,自我安慰地想着,至少没有将嫌弃厌恶表现出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你也累了,该休息了。”风煜深一面说着,一面取下她头上的凤冠,接着忽然想到什么,便转身踱开。
绣眉娇躯一僵,想到就要面对的周公之礼,饶是平日再怎么冷静,还是会手足无措,不过才这么想,就发现几根喜烛都被吹熄,房里一片黑暗。
“相公?”她仰起螓首唤道。
接着,风煜深又用打火石点燃了一根小小的烛火,虽然看不见彼此的长相,但是至少还能瞥见人影的晃动。
风煜深开口安抚。“我在这儿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这么一来,可以让妻子见不到自己的脸孔,也就不会害怕了。
“嗯。”绣眉嘴里这么回答,心里却对这个举动十分不解。
等到适应房里的光线之后,风煜深便来到喜床旁坐下,活到二十六,却从未沾过女色,但并不表示他不懂,如今面对的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此娇柔纤细,不由得情生意动。
风煜深为绣眉脱去新娘袍子,再为她脱去弓鞋,鼻端嗅到淡淡的香气,他感觉到yu望被撩动了、挑起了,说不动心是谎话,这个妻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美、还要令人渴望。
不求她爱上自己,只求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这样就够了。
这也是风煜深如今最大的期待。
新房内那盏小小的烛火,正在印证着一对新人的不安和羞赧。
当男人的手指摸索到自己的领口,解着上头的盘扣时,绣眉脸颊上的温度跟着上升,心里庆幸着此刻房里昏暗不明,而她细心地留意到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在紧张?她讶异地想。
对于相公小心翼翼的动作,她是心存感激的,原以为破了相的他,性格也许会变得乖僻、会暴躁、更会难以亲近,可是此刻她不自觉地心安了,因为这个男人比原本想像的来得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