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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尽管绷着脸,但灰眸里的火光骗不了人,也化解了她本有的冷然,使她看起来多了些人气。不知道这女人笑起来的模样又是如何?
他无聊好奇,望着她纤细背影走离,忽然想到——
“alexander!”
所有人诧异地望他,单行尔也顾不得,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牛仔裤啊!“等一下,你身上那条裤子是哪里买的?”
于觅停步,扬眉,这是她第二次听他喊出alexander名号。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来不是,她很讶异,这牌子在台湾鲜少有人知道,通常晓得的都是行家。
她见他追来,俊脸上洋溢着势在必得的兴奋,这使他眼眸放光,灿然如星,看来确实是个识货人,不过——
她才不要让他知道。
“哪里买的?”她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牛仔裤,再看向他闪亮俊颜,内心哼笑,字正腔圆地吐出三个字。“路边摊。”
“什么?!”
“路、边、摊!听清楚了没有?祝你找到!”最好找得到啦——哼哼!
于觅快意极了。
那个不甚甘愿的专访已过了一个星期,一想到单行尔听到她的回答以后瞬间垮下的俊脸,说真的,她开心得连作梦都会笑。
“既然他都骂我幼稚了,我幼稚到底也算不辜负他的期望。”她哼一声。
晚上九点,接近打烊时间,店内没有客人。她这间店没有名字,也没有看板招牌,完全走随兴路线,能经营至今除了仰赖好友一开始的帮忙之外,靠的就是她敏锐的时尚嗅觉及眼光。她任性地只进自己看得上眼的商品,也只卖给她认为值得的对象,老实说以这种经营方式还能有所进帐,于觅有时真感谢神佛保佑。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认同她的那些老主顾们。
她的店位于中山区,坪数不大,但有一整面的牛仔裤墙,牛仔裤像是她的第二生命,从布料的制成、版型的考量、细节的设计到刷色的处理,她曾亲眼目睹。好的牛仔裤不是死物,它让人穿得健康,拥有自信。于觅抚过展示台上的alexander牛仔裤,想起那男人惊艳的目光。他也爱alexandergwan?
她灰眸闪烁,陷入怔忡。单行尔本人比杂志电视上要来得好看许多,他的外型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阴柔长相,却也不是过分阳刚,棕金发色其实很像她小时候在育幼院常吃的奶油糖。
不过个性嘛,就绝对不是这么甜蜜了。
她承认那天是故意针对他,谁教他先瞧不起自己?她又不是吃素的,不过
想起那深棕的眸一提到alexander时的烁亮,她胸腔一窒。同为爱好者,她是不是有点给他太过分了?
“咦?小觅,你要打烊了?”
门口传来熟悉的娇柔声嗓,于觅回神,翻了个白眼。“冉撷羽,你这女人又来干——”
剩下的“么”字,消失在看见好友身旁的男人之后,使她听起来像是说了个脏话。
“来看你也不行啊?”冉撷羽朱唇翘起,看着好友惊诧瞠圆的眸,笑嘻嘻的。“这位是单先生,你不陌生了吧?”
岂止不陌生!“欢迎光临。”
她口气超硬,刚才冒出来的小小反省立刻消散无踪,一点都不想欢迎这男人,可单行尔没吭半声,一双眼只是朝她瞅望过来,她灰眸瞪回去,他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只是迈开健硕的长腿走过来。“你这里居然有alexander的裤子?!”
单行尔诧异极了,那时他问她哪里买的,她回答路边摊,差点没气死他,但他不可能到她部落格留言,又没其他联络方式,连续好几天翻来覆去睡不好,最后他只好打给冉撷羽,本来只是想拿个mail之类,不料她却说:“我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她。”
然后——她就带他到这里来了。
他抬头环视,店内装潢走随兴风格,墙上贴着各大品牌不同时期的形象广告,墙面架上按品牌、色系挂着一件件衣服,摆置很有个人特色,乱中有序。他抬眉。“这你的店?”
“不然我来逛的?”于觅翻了个白眼,把冉撷羽拉到一旁。“你带他来干么?!”
“啊?因为他打来说要找你啊!”然后她就眉头一皱,深觉案情不单纯嘛。“反正你开店不就是给人来的?”
是没错。但于觅撇撇嘴,看着单行尔站在牛仔裤墙前,一件一件翻过展示的裤子。她店内商品多以女装为主,唯独alexander的裤子例外,有男有女。她看见他棕色的眸子发亮,晕黄灯光下,咖啡金的头发闪着魅人光泽,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抚过牛仔裤上的每一条纹路线痕,像在与它们对话,专注入迷。这一刻,她很确信,他跟她一样,对这些充满着生命的裤子带着一份向往。
这画面不知怎地,让她有些怔愣。
他忽地抬头,俊眼毫不保留地瞥向她。“这些裤子怎么卖?”他没看见上头有标价。
于觅感觉像是做坏事被逮着,一股热气莫名涌上。alexander的裤子对她有一份特殊意义,她开价随兴,不管赚不赚钱。她抿了抿唇。她讨厌他,不想把自己热爱的东西卖给他,但他是识货的人,懂得alexander的好。她陷入挣扎。
单行尔看着她思量,挑了挑眉。“我知道alexander如何卖,于小姐,希望你这不是打算敲我竹杠。”
alexander的牛仔裤确实强调手工抓绉,但刷洗过程靠的还是机器,除了较为特殊的款式和限量裤之外,一般市价多为两到三万台币不等,主要是这个牌子已经没落,没有新品,市面上不再流通,物以稀为贵。
于觅闻言瞠目,见他一双飞扬的眉拧起,一脸不认同,好像她是奸商一样。什么东西啊!“好啊,我不卖。”
“什么?!”单行尔愣了。“你凭什么不卖?”
“凭我是老板。”于觅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指着门口。“先生,我要打烊了,慢走不送。”
“你——”单行尔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忍耐,可他是客人、是消费者,在精品店上班的那段日子面对顾客哪次不是鞠躬哈腰,力求他们把卡拿出来?这女人倒有个性,人家要买她还不卖。他顺了顺气。“好,你打算卖多少钱?”
无价!心里是这样想,不过嘴巴上她很故意。“一百万。”
“一百万?!”单行尔瞠目。“于小姐,一条裤子卖这个数目,你不如去抢银行算了。”他牙痒痒,现在知道了,她根本是不打算卖他。
果然,于觅嗤一声。“我干么去做抢银行那种吃力不讨好又高风险的事?反正在这里跷脚坐着就有凯子上门来给我杀,我何乐不为?”
“我可没打算任你杀——”
“我又没说是你,号码牌领很快喔!”
天啊!这两人见面没一会儿便开始吵,冉撷羽在旁笑到不行,有趣有趣真有趣!
单行尔抚额。他真的会被这女人给气死!不过想跟她买条裤子,她却连一点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今天她还是穿着alexander,染色刷工跟上次那件不同,但一样很适合她。他看不惯她拿alexander当作哄抬的道具,那使他为这些裤子感到不值,他若上她的当,买了就是帮凶,他才不干这种事——
“算了,多少钱?你开个价。”
脑中想的跟嘴巴讲的是两回事,没办法,谁教他就是爱?
单行尔认命了,脑中已经罗列等下要去采买的甜食清单,然后接下来他就会每天在健身房里度过下班时光,把身材越练越好,托她的福。
然而于觅哼哼两声,不为所动。
“不好意思,我、不、卖!”
单行尔气死了。
午夜,他开着audir8在夜路上奔驰,他打开车窗,任风吹散他白日整理有型的发,一闪而逝的夜灯映照出他轮廓鲜明的脸,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制造了一片阴郁,为他俊美神采再多添了分神秘,可惜那形状略丰的唇吐出来的字句实在谈不上好听。
“妈的妈的妈的!自己当老板了不起啊?我不跟你买总行了吧?!”
他火到不行,车上音响开到最大,音乐在夜晚的道路上回荡着。alexander本人已经过世,后继无人,这品牌早成绝响,市面上了不起看到一、两件就很不错,可她那里的货色竟意外地齐全,这使他惊喜,结果
她居然说她不卖!
“不卖了不起啊!老子偏偏就不跟你买——”愤怒的吼声被夜风及摇宾乐搅散,乍听之下有些气弱。
对啦!他还是很想买啊!
单行尔一口气吃下三颗牛奶糖,任其黏牙地嚼啊嚼。她拿他最爱的牛仔裤当恶整他的筹码,多恶劣?他气得想喷火烧死她,顺便烧光她的店,脑中却浮现了进店以前的景象,他在门外看着她抚弄那些裤子,表情宁稳,她淡金色的发漾着光,手指滑动的动作温柔细腻,彷佛在触摸着最眷恋的爱人,那画面怔住他,一时难以反应,还是被冉撷羽呼唤才回过神。
他看得出来,她跟他一样,都极其珍视那些充满了设计师灵魂的裤子。
所以她故意哄抬才会使他这么生气,假若只是因两人不对盘,单纯不想卖他,那始终坚持不卖还好一点,这女人!
单行尔怒火闷烧一晚上,隔天星期五,他特休,出门到大卖场采买,看见喜欢的糖果饼干巧克力,便一样样往推车里面扔。他戴着墨镜,穿着格纹衬衫搭配牛仔裤,脚下则踩着一双勃肯鞋,打扮十足休闲却仍显露品味。
他耳里塞着耳机,ipod里正送来激昂的摇宾乐,八年代的punk是他的吗啡,使他亢奋,充满力量,美好的一个假日,彷佛所有的不愉快都已远去,直到他在这间离住家颇近的大型超市里看见那个女人——
那头酷似annawintour的齐眉刘海鲍伯头,实在很难错认。
她站在卫生纸区,上身是一件质地柔软的长版t恤,下身还是alexander。喔,可恶,她穿起来真好看,那合身的剪裁将她纤瘦腿型紧紧裹住,雪花染是alexander极少用的一种染法,让她显得很有个性,她小巧的五官很专注,很专注地干么?挑卫生纸?
这想法使得单行尔不自主地笑出来,她身后有个小女孩朝她猛冲过去,于觅闻声回头,来不及反应,那女孩跌了一跤,手上麦当劳的可乐泼出,不偏不倚洒了她半个身子——
时间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不好意思”小女孩的爸爸追了上来,抱起大声哭泣的女儿,直朝于觅道歉。
她白色的t恤下摆一半染上可乐痕迹,牛仔裤当然也没幸免,她先是低头,瞧睐自身状况,单行尔以为她会开骂,就像她先前呛他那样,可她没有,细润的嗓音吐出来的话几乎使他跌破墨镜。
“你孩子没事吧?”
“呃?妹妹,你有受伤吗?”
小女孩还是哭着,但看来无恙,于觅蹲下来看着女孩,灰色的眸漾着一丝柔光。“别哭了,我比你还想哭。”
她拍拍那女孩的头,捡拾被拆散的纸杯和杯盖,清洁人员赶来,她将之交给负责打扫的阿桑,一旁的家长不知所措。“小姐,你的衣服”
“喔,没关系。”她拿起一旁贩售的抽取式卫生纸,拆开包装直接使用,把好几张卫生纸压在衣服上吸取水分,淡眸看向那对父女。“没事了,你们逛你们的吧。”
单行尔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发生,墨镜下的目光超级意外。这是于觅?那个两次见面都毫不客气,气得他一把火狂烧,恨不得啃光一箱士力架巧克力的女人?!
还是,这其实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或姊姊?
他诧异至极,从头到尾,她的态度没慌没乱,表情也没太大变化,好像只是不小心跟人肩膀擦撞,完全没放在心上。她那件雪花裤上几乎都是可乐痕渍,白t恤更不用说,根据两人新仇旧恨,他该走上前指着她哈哈大笑。
他走是走过去了,但——
“拿去。”
“嗯?”于觅抬眸,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单行尔?”他怎会在这?
而且他手里拿着一件运动外套,表情僵硬。这要给她?“你拿这给我干么?”
单行尔懒得跟她多解释,不管讲什么都让他觉得很别扭,他吐口气。“你别动。”
“你干——”刚刚发生那种事只不过挑了下眉的于觅,看见他打开外套弯下身,双手忽地环过她的腰,她慌了。“你做什么?”
“绑着。”
他把运动外套绑在她背后,挡住了前面尴尬的咖啡色污痕,她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好贵的围裙。”diesel的外套,市价至少五到七千跑不掉。
“所以你该感激。”看,他多有绅士风度?一个昨天几乎把他气疯了的女人,他今天还能这么对她,单行尔超佩服自己的。
“我没叫你帮忙。”她拿下他的外套还给他,从推车里拿出自己那件。“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