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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有一次,他又像个八卦探子去找元芮兴聊天时,元芮兴提到,他们元家是很传统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元父很早就把香铺跟祖厝过户给元芮兴,而元母之前把元芮莲送出国,也是因为知道她分不到祖产,所以希望她能培养一技之长日后能养活自己。
可是现在,依向直海看来,结局哪是这么回事?
元父老是喝得醉醺醺不管香铺大小事这就不用提了,但是元芮兴这个名义上的香铺所有人对于香铺的营收、工厂这些琐事都不太清楚,都说要问元芮莲才知道。元芮兴根本就是个店员,称不上老板。
那元芮莲一直被一间名字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香铺绊住是为了什么?她的时间被香铺切割得如此琐碎,根本没办法好好地去找份长远的工作吧?
这么说起来,元芮莲这女人的脑子真够不灵光的,向直海猜想,香铺这个看来不多的营收恐怕她也分不到多少她想这样牺牲自己,扛着香铺跟弟弟一家生计到什么时候?她被自己愚蠢的善良与正义感逼到绝路,真是够有大爱的。
“向直海,我有没有像样的工作不用你管,总之,谢谢你的茶,然后,还有,下次音响别再开那么大声了,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报警,bye!”元芮莲板起脸,说得毫不留情,拉开里面那道木门往外走。
啪!木门被向直海一把拍进门框内。
“又怎么了?”元芮莲忿忿地转过身来瞪着向直海,这痞子到底要干么?很烦人耶!
“好好好,别那么凶嘛,我只是要告诉你,背后有个慈禧太后的话,是没有男人硬得起来的。”向直海又举手做出投降状,笑嘻嘻地。
“你在说什么东西?”元芮莲忍不住向上翻了个白眼,谁是慈禧太后,谁又硬不起来了?鬼扯!
“说你、你弟,还有香铺啊!你从法国回来到现在都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你弟连老婆都娶了,你再不放心把香铺交出去给他管,是打算要帮他管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他们一家以后吃穿都靠你吧?”
“你以为我想啊?”元芮莲吼道,向直海凭什么在这里自以为是地对她说教?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元芮兴对香铺有多不上心,而她又是多不忍心看见妈妈的毕生心血在弟弟手中凋零。
她很累,她真的很累,她从法国回来之后就大小事一肩扛,每次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只能把妈妈为她做的香包拿出来看着偷偷掉眼泪。
她有她自己的梦想,她想开一间用一八五四年红茶命名的下午茶馆,代理法国进口的mariagefréres茶叶,卖些午茶、咖啡跟点心。她的店要漆灰蓝色的大门,至少要有二十个席次,五个独立包厢,采光要温暖明亮,沙发要舒服得让人一躺上去就想睡。
但是她走不开,向直海不知道她有多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与走不开。
“既然不想,你就把香铺放手给你弟做啊,然后去找店面,去找代理商,去找装潢,去开你想开的店。”
“你说得倒很容易,我弟没有那根筋,要是香铺倒了怎么办?”
“你别以为只有你行,你弟依赖你成性,搞不好你撒手不管,他被逼到绝路之后做得比你还好,人类的潜能无限你知不知道?而且,香铺倒了又怎样?我就不相信你妈当初把你送去法国是希望看见你的大好年华跟着香铺一起赔进去。搞不好香铺倒了你妈还会嘿嘿笑两声,恭喜你找到新人生”
啪!一记热辣辣的耳光掴上向直海左颊,向直海刚才给元芮莲的那两包茶叶也被扔回他身上。
“小莲花,你怎么老是这么凶?”向直海捂着发烫的脸颊,还是笑嘻嘻地,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可恶!太可恶了!向直海居然说香铺倒了她妈妈搞不好还会很高兴这种话?他老是把她惹得蹦蹦跳,然后又一副“打不到、打不到,就算打到也不痛”的样子。
“我真的很讨厌你,向直海!你别把别人的痛苦与人生想得这么简单!”元芮莲瞪着向直海,眼眶好痛,觉得自己就快被气哭了。
砰!她一把将门甩上,气冲冲地飞奔回自己对门住处。
而向直海望着元芮莲已经看不见的背影,敛起笑意,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种近乎心疼的情绪蔓延在心口,令他胸口疼得发闷。
他看过许多为了自己,不惜践踏别人,踩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家伙,却鲜少看见元芮莲这样放任自己真正的需求与渴望,甘心情愿为家人做牛做马的傻瓜。
元芮莲这么傻,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教他怎么能视而不见,狠下心来不管她?也许他能做点什么,帮帮这朵总是为了别人着想,忘记自己的小莲花。
向直海抿紧双唇,望着那个放在客厅桌上,最近被他随身携带,拿出来东盯西瞧不够,还得被他嗅上好几回的红色香包也许,冥冥之中真有注定,当年元芮莲将这个香包交给他时,就注定了她有一天会牵动他如此多情绪
她的眼泪与逞强,如同这抹红,烙印在他的胸口,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在他心口,缭绕不去
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只为她。
清晨六点,老天玉香铺在夏日弥漫着清透薄雾的金色晨光中,缓缓卷上了铁门,伴随着紧邻着的店面传来的新鲜豆浆香气,与小巷中逐渐走出的,身着制服正准备通勤上学的学生们,日复一日,以着相同的节奏与步调,平和宁静地揭开万华一日的序幕。
“姊,早。”坐在香铺柜台内整理桌面的元芮兴,在看见元芮莲走进香铺时的第一时间向她道早。
“早,这给你。”元芮莲将一份文件放在弟弟眼前。
“这什么?”元芮兴问。
“过阵子不是中元普渡吗?我搭配了一些金纸组合,环保用的、企业用的,还有一些比较讲究的高档金纸组合,你看一看,如果没问题,我这两天会po上网,我们今年试着做宅配看看好不好?”元芮莲说得挺兴奋,她参考了一些别的香铺网路宅配的资料,很希望此举能让香铺生意变好。
“噢,好呀。姊你吃过早餐了吗?”元芮兴随手将那叠dm往柜台旁一搁,问元芮莲道。他连一眼都没有看那叠元芮莲配了好几个小时的促销组合,很显然地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吃过了。这配套的金纸组你没意见的话,那我要去请厂商印成传单了噢!先印一千份,随着最近出货的香品附上,我也会再拿去附近的办公大楼跟公司行号发。”元芮莲一点也不意外弟弟的没兴趣,她垂下眼眸,只是有点失望。
“噢,好啊,随便,都行。”元芮兴随便应了声。对他而言,这都是聪明脑筋动得快的姊姊的工作,他没有那个经商的心眼与花招,他只要赞成姊姊的决定就好。
元芮莲看着眼前弟弟的意兴阑珊,向直海前几天随口乱说的胡话忽尔跳进她脑海里,在她脑子里发酵。
“背后有个慈禧太后的话,是没有男人硬得起来的。”
慈禧太后吗?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弟弟元芮兴对祖传事业这么提不起劲,是不是她也该负一半的责任?是因为她太纵容弟弟,都抢着把事情做在前头,才让弟弟如此不独立吗?
“喂!元芮兴。”元芮莲忽尔唤道。
“啥?”元芮兴懒懒地抬眼,还没吃早餐,好饿
“香铺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哪天嫁人了,谁要帮你管香铺?”这是元芮莲第一次跟弟弟谈起这件事。
“嫁人?谁?姊,你找到新对象喽?”不是听说前阵子才跟男朋友分手吗?而且那个男朋友他们都没见过居然就分手了,不知道在神秘什么?
“我有没有新对象不是重点!”重点是香铺、香铺!会被气死!元芮兴就是这样,叫她怎么放心把香铺交给他?
“新对象当然是重点,阿爸每天都在问我你什么时候要结婚欸!”元芮兴回答得很理直气壮,身为弟弟的他都生小孩了,姊姊却连八字都没一撇,阿爸就算每天都在喝酒,心里也是会着急啊。
“好好好,新对象新对象,结婚结婚,那、元芮兴,你给我听清楚,我要出去做我自己的事业,然后过阵子我就准备要结婚,香铺的事情你不懂可以问我,但我绝对不会再插手,这样你懂吗?以后香铺的事你都要试着自己做,不要净想着依赖我。”元芮莲当然是胡说八道,她自己想开的下午茶馆连个眉目都没有,她只是想先试试看元芮兴的反应。
“啥?跟谁结婚?姊你真的要结婚喔?那阿爸知道吗?”元芮兴一脸惊吓的模样,怎么连个男朋友的消息都没听见,元芮莲就突然要结婚了?元芮莲该不会是有了吧?他把眼光移向元芮莲的小肮,很平啊,是还没大起来吗?
“你不用管我要跟谁结婚啦!”元芮兴根本就完全画错重点了嘛,连她想做什么自己的事业都没问,难道女人一辈子真是除了结婚没大事吗?都什么年代了!
“不是啊,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可以不管咧?”元芮兴依然是那让元芮莲气到快中风的理直气壮。
“吼!香铺才是人生大事啦!元芮兴,你管好你的香铺,然后这个dm要印不印随便你啦!”元芮莲把方才弟弟连一眼都没看的dm拿过来,往他面前重重一搁,真的会被气死,她都想捏爆橘子了。
元芮莲头也不回地走出香铺。
“喂!姊!”元芮莲到底要跟谁结婚,什么时候要结婚,又要做什么自己的事业啊?她该不会真的有了吧?元芮莲话都不说清楚,要是阿爸问起来怎么办?
元芮兴坐在香铺柜台内猛搔头,元芮莲话中的玄机他怎样都参不透啊怎么办?元芮兴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打电话叫昨晚难得没喝醉的元父下楼,好好地商讨一下元芮莲的终身大事
可恶!早上才被元芮兴气过一次,现在又被向直海气一回!
元芮莲在人行道上来回踱步,眼神在某间建筑物的门牌上巡视了好几次没错啊,就是这里啊!她把手机拿出来,一再地跟简讯上的地址对照,明明就是这个号码没错,可是这根本不是营业中的店家耶,屋子里空无一物,玻璃门扇上还拴着大锁
敝了!向直海跟她约在这种闲置的一楼店面做什么?至少也要约间咖啡厅或餐馆什么的吧!他不是说有正经的公事要与她谈吗?这痞子耍她吗?
可恶!元芮莲站在紧闭的玻璃门扇前跺脚。等一下向直海出现,她一定要剥掉他两层皮。
“小莲花。”
“吓!”呵在耳畔的热气让元芮莲登时跳开两步。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向直海倚在墙边,一样是一件洗白的衬衫加上烂巴巴的牛仔裤,嘴里咬着一截棒棒糖管子,深邃的眸心中跳动着几许笑意,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元芮莲。
小莲花今天还是很漂亮,而且,还是依然很香。
“向直海,你别老是这么吓人行不行?”元芮莲瞪他,老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改行当忍者算了。
“我哪有吓你?是你自己不知道在发什么愣才会吓一跳,我已经叫你好几声了。”向直海耸耸肩,又接着问元芮莲道:“对了,小莲花,你吃过中餐了吗?如果还没吃的话,我们先去对面餐馆吃完再过来。”
“我不饿。直接说吧,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元芮莲望着向直海,双手盘胸,直接切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