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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跟在他后方的人个个迅速抖擞精神,不敢怠慢。
只是,前进不久,他胯下的骏马,忽地骚动起来。
“追风?”他轻唤爱马。
这匹马,本是野马,是他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能驯服下来。
牠好像通晓人性,认得主人似的,除了他,其他人只要一胯上牠的背,便会被牠给甩下背,摔断脖子,通场都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可是现在牠却不听话地往一旁的树林走去。
他阻止不了牠,只好抬手示意下属继续往前走,自己在稍后才追上前。
任由爱马在树林里走走停停,像在寻觅什么似的,忽地,一袭不该在这树林里出现的披风,掳住了他的目光,而胯下的爱马,则走往那袭披风。
越走,越近,也益发看到那披风底下的人,是一个女人!
“追风,这是你在寻找的东西?”他沉声问着爱马,而追风则在此时刁起披风,将女人翻了个面。
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
眼前如玉的脸,虽然脏了,上头还有着几道浅浅的擦伤,没有那晚的光彩逼人,没有那晚的骄傲娇气,但他不会忘却。
但她,一个高高在上,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绝代歌姬,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山野岭,而且还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追风再次俯首,这一回,叼走了女人绑在腰间的小锦包,甩了几下,一颗颗如琥珀般的糖饴便落在雪地上,追风为的是这丁怜儿身上那香甜的糖饴。
北陵飞鹰挑眉,不知道该说爱马是善心,还是太过残忍,又或者是赞赏追风的鼻子,在这天寒地冻下还是那么的灵敏。
看向仰躺在地上的女人,气息奄奄,只消再待在雪地上一会,就会香消玉焚、回天乏术,他在想,自己有没有要救她的理由。
追风不消一会就吃光了地上的糖饴,只是牠却没有马上走开,追回商队。
“怎了,追风?你想我救这个女人?”他伸手拍拍爱马的马颈,问着。
追风嘶嘶地哼了好几口气,马蹄在原地踏踏停停,没什么理会他的问题。
视线再看向女人,这女人,不好相处、娇纵刁蛮、任性妄为,带上她,显然就会给自己带上麻烦。
他们在赶路,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送她回去美人阁,而这批的货也很赶,所以一旦救了她,就必须先带着她回飞鹰堡后,才能派人送她回去。
那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商队上多了一个女人,而是还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女人,会有怎样的麻烦,连他也估计不了,所以他想不救,任由她在这片雪地上自生自灭。
然而,她有个好嗓音,难得一见的好嗓音,他不会忘却,当夜以幽怨缠绵的嗓唱出那支“塞儿令.金陵故址”如果这嗓音就这样没了,那太可惜了。
衡量了下,也挣扎了下,最终,爱才、惜才之心还是教他下马,将她像袋米一样地挂到追风背上,北陵飞鹰重新上马,驽驾着追风开始追上商队。
只不过,显然娇贵的她不曾被人用这种方式移动过,追马才跑了几步,她就已经忍不住地干呕起来,难受地直呻吟出声。
眉,皱得更紧,出于一股连自己也不清楚的感觉,他扶起她,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呻吟这才稍稍停止。
但,她的身,该死的冰冷,她的披风早已经被雪沾湿了,她继续穿着那湿透的披风,就算救了她,她也会失温而死。
“麻烦。”不耐烦地低咒出声,他一把扯开她的披风,然后将她纳入怀里,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住。
温暖的体温教丁怜儿轻叹口气,她想睁开眼,可是她的眼皮却沉得好像被人绑上了两块的铁似的。
她还要去救夏祈儿,还有夏荷、冬梅的,可是,她在树林里迷了路,她找不到出口在哪里?在树林里跌跌撞撞了好几天,走了不少的路,她还是找不到回美人阁的路,而美人阁的人,也找不到她。
眼见初雪降下,连天的疲惫教她承受不了骤降的寒意,在树林里昏了过去,现在包裹着她的暖意,是她已经回到了美人阁了吗?又还是,她其实已经死了,到了西方极乐世界,所以才不会感到寒冷?
不管怎样,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体温依偎过去,只想留住那一分温暖。
感觉怀中的人将脸也埋进他的胸前,那柔软的服从,以及绝对信任的依靠教北陵飞鹰握着疆绳的手一僵。
背负着两人的追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更没有背负着陌生人时的烦躁,迳自地奔驰着,很快便追上商队。
“堡主?”
商队上的人一见到他,莫不个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以及他怀中的隆起。
北陵飞鹰不语,迳自地道:“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落脚点。”
看到他刚毅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耐,众人马上挥鞭的挥鞭,驱马的驱马,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到下个的落脚点,以免北陵飞鹰脸上的脸色更加地难看。
可,从不会主动招惹女人的堡主,他怀中的女人,是谁?
众人的心头,疑问个个,可是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去询问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堡主。
热,可是又冷。
蜷缩在床上的丁怜儿,只觉两种矛盾的感觉同时侵袭着她,教她难受极了。
“嬷嬷怜儿好难受似儿姐姐应儿姐姐翩儿姐姐”苍白的小脸冒着冷汗,她难受地低喃着。
犹记得自己每次生病时,月嬷嬷以及三个姐姐便会轮番地留在她的身边,伴着她这个一到生病便会特别爱撒娇、特别难缠的小病患,尤其,夏祈儿虽然会强逼着她喝下苦煞煞的汤药,可是喝药之后,夏祈儿便会给她吃甜甜的糖饴,让嘴里头苦苦的药味随着糖饴的融化而消去。
“怜儿好难受”她依旧撒娇地低喃着,可是却没有一双软软的小手轻摸着她的脸,只有着一方手帕轻拭着她不住冒出的汗珠。
北陵飞鹰拿着手巾,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在照顾一个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生病的原故,他不得不留下,而要商队先行送货物回飞鹰堡。
其实,他大可以留下一笔的钱,让客栈的老板娘照顾她,在她好了以后,再遣人送她回去,然而,他却因为她捉住他的衣袖不放,那该死的信任再一次地教他做出不但下属惊讶,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事。
这女人,已经昏睡了足足三天的时间,三天以来,他一直留在这床边,替她拭汗,要老板娘替她换掉汗湿的衣衫,而且还得逼着她喝下药。
他,北陵飞鹰,堂堂一方的霸主,怎么会落得照顾一个女人的田地?
就因为,那份该死的信任!
撑开沉重的眼皮,丁怜儿水气氤氲的眸儿好不容易才集中起焦点,看向眼前似乎在哪儿见过的男人,不是熟悉的脸,教她更加地难受。
她想开口,可是喉间却干涩得无法发声。
眼前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她会这么的难受?
美人阁的嬷嬷跟姐姐们呢?
她想问,可是却被喂下一口又一口苦得教人掉泪的药,她无法拒绝,甚至连别过脸的力量也没有,只能任着他将碗中的药一涓不剩地全喂进她的口中。
小舌上传来可怕的苦味,好像无数根的小针在螫着她的舌头似的,她的泪再也无法忍耐的掉了下来,好在,下一刻,送进她口里的糖饴稍稍减低了口里可怕的苦味,也让她的泪停了下来。
水眸再次寻找着男人的踪影,这一次,她看清楚男人的脸,也记起了他无礼的行径。
这男人瞧不起她的曲,没有留下半声的掌声便扬长而去,可是,为什么这男人会在这里,而且,他好像在照顾着她?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随着药性的伴来,教她再次陷入黑暗的昏睡里。
不管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由他来照顾她,她全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是这样地被他看守着,她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像他必定会好生地守护她,陪在她身边似的,明明,两人就是陌生人。
抱着这个怪异的念头,她再次陷入昏睡当中。
看着她再次陷入昏睡,一副似乎没有认出他的模样,北陵飞鹰竟然有着一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他就将这个怪异的感觉抛诸脑后。
他有很多的事要做,但为了看守这个女人,他已经浪费得太多太多的时间了,这不应该是他做的事。
可是,再那软软的,带着点汗湿的小手再一次握住他的掌,似乎不握住他,她就不好安睡的模样,再一次地,抽动了他的心。
他该走的,但他却好像被什么绑住了似的,走不了。
他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
他不断地问着自己,可是,无解。
轻叹口气,他搁好了药碗,重新坐回床边,沉默地,守着她。
待丁怜儿真正清醒过来时,已经两天后的事。
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男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沙哑的嗓,失去了平日的清脆。
她看向他,平日清脆动人的嗓也打动不了他,现在这连自己听了也会皱眉的粗糙嗓子,该是进不了他的耳吧?
“这是马家镇的客栈,是我救了你。”简而精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站直身,到桌边取来刚才小二送来的汤药,温暖的汤药,刚好是可以进口的温度。
看着送至唇边的碗,她有点惊讶地看向他,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他倒是比较像会抬高下巴,用冷冷的眼神命令人的样子。
“喝。”见她久久不动,只是一味儿的盯着他瞧,北陵飞鹰的眉再次皱了起来,冷冷地命令道。
再看了看那黑压压的汤药,不用喝也知道,那味道绝对会是苦死人。
“我不要喝。”她别过脸,就是不要喝下这教人苦不堪言的药。
闻言,北陵飞鹰的眉,皱得更紧了,忽地感觉,昏睡期间的她,看起来顺眼多、可爱多了,叫她喝药就喝药,叫她睡就睡,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里,挑战着他的怒气。
沉默,蓦地弥漫开来。
久久等不到他哄自己喝药的声音,她悄悄地回眸,看向他,只见他一脸的阴霾,似乎打量着该怎么将药灌进她的口里。
“你你不要乱来。”真的怕他会灌自己药,她先下口为强地警告他:“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可是美人阁的怜儿花魁,要是你敢动我一丝一毫,我敢保证美人阁上上下下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有力气威胁他,就代表她已经有力气跟他赶路,北陵飞鹰完全无视她的威胁,仅是盯着她,等着她将他手上的药喝下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让谁。
丁怜儿什么时候遇上过这样不哄她、逗她的男人了?美人阁里谁不把她捧在手心上?来看她表演的男人,有哪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了?可是,眼前这男人,却鸟也不鸟她!
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七岁的娃儿在耍憋扭一样,而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
其实,他只要软下嗓子,随便的哄她两句,在她喝下药后再给她吃颗糖饴不就好了吗?还是说,这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