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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宜之笑了一下,她也希望如此,在娘家看到了大哥和大嫂鹣鲽情深,看到了二哥对冲喜的小妻苏抹徽百般呵护,她又何尝不希望遇到良人,夫妻二人恩爱携手百年呢?
可是这谢家,据说上头有个极为厉害的婆婆,下头又有个身体孱弱的嫡子,中间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妾,这日子真的能过得顺心如意吗?
原宜之很想叹气,可是大喜之日,叹气不吉利,她也只好强行压制下去,保持着脸上温柔的笑意。
就在原宜之忐忑紧张地等待着夫君回来时,洞房帘子外有人喊道:“启禀夫人,老夫人不好了,请夫人前去照看。”
原宜之吃了一惊,急忙站起来,问道:“婆婆怎么了?可要紧?”
外面传话的小丫鬟道:“老夫人最近一直为了婚事忙碌,虽然身体不好也强撑着,今儿个夫人进门,老夫人太开心了就多喝了两杯,谁知道犯了眩晕的老毛病,而且比以前越发厉害呢。”
在听着小丫鬟回话的时候,和烟已经为原宜之准备好了外出的衣裳,和霞又取来了大红羽缎披风为原宜之穿戴好。
原宜之跟随着小丫鬟出了房门,问道:“可请了大夫?”
小丫鬟道:“知彰哥哥拿了老爷的印信去请太医了。”
原宜之点点头,谢雍很得皇帝青睐,谢家能请得动太医也是能理解的。
和烟与和霞却在后面彼此对望使眼色,两个大丫鬟都觉得此事蹊跷,而且老夫人行事明显不妥当,就算她身体略有不适,真的就严重到需要把新娘子从新房里叫到她跟前伺候?
这也太不尊重新娘子了吧?把新娘子一辈子一次的美好洞房花烛夜当成了什么?故意搞破坏吗?
看那小丫鬟口齿伶俐的模样,一点也没有焦虑之色,明显老夫人病不重,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吧?
和霞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小丫鬟道:“不敢当,奴婢甘草,不过是老夫人跟前专管跑腿的小丫鬟。”
和霞笑道:“甘草姐姐,老夫人病倒了,可叫了姑爷,啊不,可叫了老爷过去伺候?”
笆草怔了一下,回头看了和霞一眼,目光中带了审视,却笑着回道:“老爷在前庭招待贵宾,老夫人吩咐了不许打扰他,万一得罪了贵客就不好了。”
和霞对和烟眨眨眼,扁了扁嘴,却没有再说话。
很明显,老夫人这是故意折腾她们小姐呢!
新婚之夜,居然还把新娘子从洞房里叫出来伺候婆婆,太过分了!
和霞握了握小拳头,心里忿忿不平。
原宜之的神色倒是淡然,她预料到谢母一定极为厌恶自己这个‘扫把星’做她的儿媳,进门后大概会刁难她,只是没想到谢母如此沉不住气,洞房之夜就迫不及待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了。
谢母的院子松鹤园是谢府中最大的一座,雍容静穆,端庄气派。
金陵谢府的府门牌匾上‘状元府’那三个子可是当今皇帝玄昱御笔亲书,府邸也是皇帝御赐给谢雍的,已经过户给谢家,变成谢家的私产,而不再是官府踢给大臣的普通宅邸。
有些得势的大臣也会得到皇帝恩踢的宅邸,但是这种宅子的归属权还是属于官府,一旦在佳的官员去世或者贬职、离职等,宅邸就会被官府收回,官员的家眷往往会被迫返回老家,不然在京城连个落脚之地部会没有。
而玄昱显然很厚待谢雍,直接把位于尊贵豪华地段的一座偌大府邸赏踢给了谢家,并且将之变成了谢家的祖产,官府将来不会收回。
谢府虽然清贵,但还是无法和当今第一世家的原府相提并论,谢府面积相对小很多,是一座七进的宅子,前三进属于外宅,后四进则属于女眷居住的内院,颇为宽敞的后花园位于第六进,第七进则是女仆们居住的后罩房,后罩房隔一条窄巷外就是临街的高墙了。
谢母的院落松鹤园位于第五进,最是疏朗轩阔,而且临近后花园,便于老人家散心。
谢雍与原宜之的新房位于第四进的正院清越园,正院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附属院落,分别住着谢雍的两个妻室玲珑和青黛。
谢雍日后如果再有了儿女,女儿长大些可以搬进第六进后花园中的闺楼,而儿子长大了,则要移居到第三进的外宅,这就是严格的男女有别。
今日谢雍续弦大婚,其排场并不亚于当年他迎娶丁锦绣,丁锦绣的父亲虽然曾为宰相,但还是无法和原家的势力相比,只是丁锦绣是嫡女原配,今天的原宜之是庶女续弦,名义与位分上总显得弱一些,但是今天来的客人却比当年还多。
谢雍还在前庭招待纷纷扰扰的各路宾客,原宜之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已走进谢母居住的松鹤园。
谢母居住在堂屋的东里间,此时她正躺在大床上,身后靠着厚厚的大迎枕,额头上盖着布巾,脸色有些苍白,气色倒真的是不太好。
谢雍的父亲去世时,谢母才三十二岁,到如今守寡已十七年,一个妇道人家辛辛苦苦地把儿子拉扯大,眼看就要到知天命之年,儿子却非要娶一个‘扫把星’进门,谢母觉得自己没被气死已是命大。
谢母身高瘦削,头发已经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齐,即便是躺在床上,头发也纹丝不乱。她的眼角嘴角都有深刻的皱纹,这让她看起来显得很严厉,比起那些养尊处优白白胖胖的贵夫人,谢母身上岁月的沧桑刻痕要来得明显很多。
原宜之看着谢母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将心比心,如果她处在谢母的位置,自己唯一的儿子娶个扫把星,也许与扫把星圆房之后儿子就可能横遭不测,那恐怕自己也未必能比谢母看得开,所以她对于谢母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埋怨之意。
“娘,您好些了吗?”原宜之虽然是庶女,但毕竟是原府出身的大家闺秀,第一次与谢母在这种尴尬局面下相见,依然落落大方地行礼问安。
谢母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斜斜地瞥了原宜之一眼,见她穿了身大红的宫缎袄裙,袄裙用上金丝银线绣着缠枝的花开并蒂图案,灿烂辉煌又精致漂亮,原宜之身段曼妙,紧身的袄裙衬托出她已经发育完全的凹凸身材,再加上鸦羽一般的黑亮秀发,羊脂白玉一般的美丽面庞,确实瞬间就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
谢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太妖娆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已经二十岁的原宜之显然比当年十六、七岁还未发育完全的丁锦绣更诱人,儿子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迷了去。
“死不了。”谢母冷冷地回了原宜之一句。
原宜之笑一笑,也不把谢母冷漠的语气当回事,转头问谢母身边伺候的婆子:“嬷嬷,娘以前也有眩晕之疾吗?可有丸药备用?”
赵嬷嬷是谢母的陪嫁婆子,她的丈夫是谢府的外管家,她是内管家,在谢府相当有实权,她对谢母很忠诚,但也很有眼力,她从原宜之一进门就开始审视这位新进门的夫人,见原宜之不仅外表脱俗,气质高雅,连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毫不拘泥扭捏,就算明知被婆婆刁难,也没有怨色,不知道是城府太深,还是真的教养良好、天性良善?
不管如何,赵嬷嬷都认为原宜之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且不说她娘家背景的强大,只她本人怕也不容易对付,自家老夫人恐怕比当年对付丁锦绣还要困难了。
赵嬷嬷向原宜之屈膝行礼,才恭谨地回答道:“回夫人,老夫人这眩晕之症已经有七、八年了,平时注意保养例也无碍,就是累不得气不得,常备的丸药还有些,刚才已经服用过了。”
原宜之点了点头,立在床前,又看了看谢母的气色,才道:“媳妇刚进门,就累得娘病例,都是媳妇的不是,娘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原宜之面含微笑,言语真诚,不管她的贤慧是不是装出来的,此时谢母也发不出火来了。
谢母虽然对待媳妇严苛,但也算书香之家出身,不是那种只知道一味撒泼耍赖的乡下村妇,但是她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儿子与新媳妇圆房,所以她就只好装病,歪在大迎枕上哼哼唧唧,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原宜之见谢母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哼唧,便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又问了赵嬷嬷太医还要多久才能到来,然后对丫鬟知微说:“你去前院禀告老爷一声,就说我今夜要陪着婆婆,不回去了。”
谢母又瞥了原宜之一眼,没有吭声。
知微出去没一会儿,谢雍却随着她一起回来了。
谢雍的目光在原宜之身上迅速扫了一眼,见她端庄温柔,不急不躁,脸上没有半点不耐与怨色,他冷肃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与暖意,随即他也走到谢母床前,道:“娘,儿子今夜也在您身边伺候。宜之刚进门,什么都不了解,让她在一边学着点吧。”
老年人容易疲累,谢母不想理床前那一对男俊女俏看起来颇为匹配的新婚夫妻,就背过身去装睡,没想到迷迷糊糊地还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外面正响起三更鼓。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根蜡烛在默默燃烧,隔着床前的帷帐,透进晕黄柔和的光。
谢母看到自家新进门的儿媳妇原宜之正坐在窗子下的方桌旁,右手撑着脸颊,头向下一点一点的,正打瞌睡。
原宜之天还未亮就起来梳妆打扮,整个白天都没能得到休息,现在还要熬夜陪着婆婆,就算再年轻,她也有点撑不住了。
谢母自然知道大婚之日的辛苦,此时看到原宜之在新婚之夜居然真的肯乖乖在自己屋里伺候,不哭不闹的,谢母也不免有点心软了。
她正想开口叫原宜之去休息,门帘被轻轻挑起,她的儿子谢雍走了进来,谢母莫名心虚地赶紧又闭上眼睛装睡。
谢雍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两碗鸭血粉丝汤,他的臂弯里还搭着一件兔毛为里、紫貂镶领和滚边的羽缎厚披风。
谢雍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把披风轻轻地位原宜之盖在身上,再回头看了看床榻,见母亲依然在沉睡,才轻声唤醒原宜之,问:“宜之?吃点东西再睡,暖暖胃。”
亲眼见到儿子对媳妇的温柔体贴,那份小心翼翼简直是前所未见,谢母不由大受刺激。
儿子居然亲手为媳妇端羹汤披衣服,这真的是她那个冷漠的儿子吗?
以前他对丁锦绣也没有如此过啊!
对媳妇就那么体贴,对自己这个‘累病的娘’就只是远远地看一眼,感受到这一刻的差别,谢母越发幽怨与难过了。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她的儿子只顾和媳妇亲近,根本不顾母亲,根本就是不孝嘛!
当然自己养大的儿子是不会犯错的,那错肯定就在新媳妇身上。
于是,谢母更顺理成章地厌恶起原宜之。
原宜之自然不知道自己辛苦陪着婆婆还落了个埋怨,此时她勉强睁开眼睛,迷离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还没意识到他是谁,鼻子里倒先闻进了扑鼻的清香,不由食指大动。
白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沐浴后也只是稍微吃了两口,到现在是真的饿了,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鸭血粉丝汤,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眨眨那双秋水般的明眸,原宜之抬头对着谢雍灿然一笑,登时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让谢雍几乎闪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