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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西凉国君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被图央屡屡欺负,被朝中的老臣打压,连朝中的大将军都敢忤逆他,可这一回,在妹妹终身大事上,他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放颜凤稚出来,倒是对阮佑山,网开了一面,没有惩治他,而是将他轰出了宫。
阮佑山并没有立刻走人,而是在宫外徘徊了许久,最后索性在宫墙脚下铺了个铺盖,睡下了。
另一边,颜凤稚被禁足在永宁宫内,听说了阮佑山在宫墙脚住下的事,忍不住心甜。
“蠢蛋,去租个宅子住就好了嘛,住墙角做什么。”
“奴才看这样也好,若不然皇上怎会知道他的真心呢?”苏明安笑着说。
“就怕皇兄根本看不到啊,他现在哪里能看到阮佑山的好呢,光记着他是勾引自己妹妹的登徒子呢。”颜凤稚叹了口气,笑容散了些,转而忧心仲忡的看向那偷偷来给自己送消息的苏明安“照计画,姓许的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那恐怕皇兄的计画也就要在这一、两天实施了?到时候会不会伤了阮佑山啊?”
“皇上这几日正在称病,恐怕计画不日就要实行了。”
“我也知道,皇兄禁足也是为了保护我,可是可是你一定要提醒下皇兄,别忽略了阮佑山,若是皇兄不肯,你遣个人出去把他赶走,千万别赶上了大乱子,也被牵连了进去。”颜凤稚越想越不放心,来回的嘱咐。
“奴才都明白,公主放心吧。”
苏明安离开后,灵之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
颜凤稚瞥她一眼,低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当天,阮佑山就接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话是苏明安亲自给他带出来的,大致的意思就是颜凤稚让他赶快从墙角下搬走。
彼时阮佑山正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墙角下,身上干净清爽,一点也没有在外面夜宿了好几天的狼狈样子,苏明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阮侍卫,这就别坐着了,咱们走吧?”
本以为他会坚持一下的,可谁知阮佑山双膝一弹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了,苏明安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不知这阮佑山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再见到阮佑山,那已是三日之后的事了。
那夜皇宫大乱,将军许严启趁皇上抱病,联合了图央部落夜袭皇宫,并且轻轻松松的就直逼到了仪元殿。
夜幕被火把照得灼眼的亮,宫人们骇得四处逃窜,混成一团,异族人涌进了皇宫,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许是因为打得太过轻松,一帮异族人只觉得天下已定,忍不住得意起来。
颜凤稚是被尖叫声给惊醒,她迅速翻身下床,打开窗子,只看到了满夜空的火光。
颜凤稚呢喃了一句:“终于是来了”
这个计画皇兄筹谋了数年,只等着让许严启彻底的放松戒备、得意忘形,而这些年他已经和东夷、龙南有了共识,以五座城池换取东夷和龙南的协助,准备在这一夜,把这帮窝里反的贼子一网打尽,然后在宫内的事情平定之后,立即传讯到边境,直接打到图央的老窝去。
这些年真以为他西凉这么好欺负吗?瞎了他们的狗眼!
“公主公主”灵之吭哧吭哧的跑进来。
“怎么了,可是皇兄出事了?”颜凤稚瞬间紧张起来。
“不不是皇上,是阮少傅。”灵之气息都没喘匀。
“他怎么了?”颜凤稚眼睛瞪得更大。
“方才苏公公遣人来说,阮少傅跟着贼子一起混了进来,现下现下正在仪元殿外跟着御敌呢!”灵之缓过劲儿来之后,表情兴奋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说。“听说能以一敌十呢!好厉害啊!”听到这话,颜凤稚的心却没有完全的放下来,不过阮佑山的功夫她是了解的,只是想着他胸膛上的疤痕,自己就忍不住揪心。
“快,传话过去,说我突然恶疾,让阮佑山来看我。”
“公王,可阮少傅他正”
“就这么去传。”颜凤稚咬牙将灵之赶出去传话,然后折回来在柜子里翻腾了一阵,最终翻出一小瓶的药来。
她将小瓷瓶攥在手心,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肮,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这回不管阮佑山同不同意,她都要孤注一掷了。
正当贼子们在仪元殿外叫嚣的时候,无数侍卫不知从哪涌了出来,兵力足有他们的五倍,将他们团团围住,堵得是水泄不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无数的兵器指着。
明晃晃的刀光和火光晃晕了他们的眼,为首的许严启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拔刀冲了出来,他好歹是个大将军,自然是功夫了得,竟是与无数侍卫厮杀得不相上下,浑身浴血,虽然浑身是伤,但竞有些要鱼死网破的气势。
殿内坐镇的颜凤临也是满心紧张,来回的踱步,知道许严启不好制服,所以早就传召了几位武将入宫,可等了一会儿,苏明安进来汇报形势的时候,颜凤临听着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四位?朕记得只召了三位入宫。”
苏明安眼珠一转,往外看了一眼“第四位是阮佑山。”
走他怎么进来的?”颜凤临一瞪眼。
“阮佑山一直宿在宫墙下,方才贼子们逼宫,他也跟着进来了。”
“打得怎么样?”颜凤临静了静,阴晴不定的问。
“其他三位被图央贼子缠得分不了身,阮侍卫正与许严启交手。”
颜凤临沉默了一瞬,旋即又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
他现在无暇去顾及阮佑山的事,不会反感,也不会感激,因为他要兼顾的是全天下,而不是自己的家事,所以颜凤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开始使唤阮佑山这名良将,当他费力制服了许严启后,又将他遣出去清理余孽。
忙忙碌碌了一夜,当翌日破晓,东方泛出了鱼肚白的时候,这场大乱才算过去了。
颜凤临累极似的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这场筹谋了数年的计画终于得以施行,眼下大局已定,乱臣已经伏法,囤积许久的兵力也在这一夜倾巢而出,打得图央措手不及,或许不几日,就能接到边境的捷报了。
颜凤临揉了揉眉心,接过苏明安递过来的醒神茶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一件事“阮佑山呢?召他过来。”
“皇上要赏他?”
“朕功过分明,他昨晚立了功,自然要赏的。”
苏明安暗道这事有谱了,正准备去召他,就听殿外有小太监来传旨,跟他耳语了几句,苏明安立刻就变了色,回殿后斟酌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跟皇上开口。
颜凤临看出了他的踌躇,问了一句。“怎么不去传旨?”
“皇上”
苏明安搓了搓手“长公主她跑了。”
颜凤临倏地站起来,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跑去哪了?”
苏明安送上一封信来“只留下了一封信。”
颜凤临扯过信来,利落的撕开,迅速的看了几眼,而后脸色一变“怀孕?”
琢磨了一会儿后,他骤然把信给扔到了地上,勃然大怒“混蛋,居然弄大了朕妹妹的肚子!”他一甩袖子,愤然的走下龙椅“来人,朕要亲自领兵追出去!一定要把那个混蛋给抓回来!”
刚要走出仪元殿的大门,太监就又来报信了。
“这回又是什么事?”颜凤临不耐道。
“回皇上,皇后皇后娘娘她回来了。”太监吞吞吐吐的说。
“什么?”颜凤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响。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山那头的太阳露出了大半个,一辆马车飞奔在宫城外的街道上,驾车的是阮佑山那日在阮夙玉身边看到的男人,阮夙玉、阮佑山、阮麟儿和颜凤稚则是坐在马车内,被颠得是七荤八素。
阮麟儿伏在阮佑山怀里,只有他觉得颠来颠去很好玩,一直咧嘴笑:阮夙玉和颜凤稚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嘴唇儿泛着青白,至于阮佑山,则是躺在颜凤稚的腿上昏睡着,马车行出去好远后,他才被颠得醒来。
头昏昏沉沉的,他迷茫的睁开眼,怔仲了一会儿后缓缓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而后哑声问:“这是哪儿?”他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仪元殿外跟许严启交手。
对了,解决了许严启后,他得知了颜凤稚生病的消息,然后就迅速的解决了手上的事,因为太过心急,还受了些轻伤。
接着他奔到了永宁宫,之后发现颜凤稚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还出其不意扑上来吻住自己,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她从嘴里送了口茶进来,下意识的吞咽后就昏了过去。
“你醒了?”颜凤稚小声说,神色有些闪躲。
“嗯,我们怎么在马车里?”阮佑山拧眉皱起来,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我们怎么在马车里”颜凤稚转了转眼珠。
阮佑山探究的看着她,一转眼,就看见自己的儿子与小妹,大脑有这一瞬的混乱,而后他用了片刻来理顺思绪,最终恍然大悟那口茶里有蒙汗药!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他们私奔了吗?
阮佑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告诉你哦,现在后悔也晚了,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你”阮佑山只觉得目眩,稳了稳心神后问她:“我们怎么出来的?”
“唔,昨晚乱得很,我化装送尸体的太监了,而你”颜凤稚不说了。
“我就是那个尸体?”阮佑山无奈的问。
“嗯。”颜凤稚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
“你呢,你又跟着干什么?”阮佑山转而看向阮夙玉。
“啊,我我也是要跟你回家的”阮夙玉肩膀一缩,小声说。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阮佑山瞇起眼睛。
“夙玉,出来透气。”这时候,驾车的男人突然单手撩开车帘,头都没回。
“喔。”阮夙玉眨了眨眼,如获大赦的就要钻出去。
“外面风大,你出去干什么?”阮佑山一拧眉,拉住她。
“没关系,我也我也挺闷的。”阮夙玉干笑,钻出去坐在了男人的身边。
阮佑山往外看了几眼,拧着眉有些不悦。
颜凤稚凑过去,打量着他的侧脸笑道:“哎,我现在算是理解我皇兄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们了,原来每一个哥哥都不大喜欢自己的妹婿哦。”她笑嘻嘻的捏了捏阮佑山的下巴“瞧你这样子,吃自己妹夫的醋喽?”
“不许转开话题。”阮佑山拉下她的手。
“逃都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颜凤稚嘟起嘴。
“我不能就这样带着你走。”阮佑山把她的手攥在手里。
“你你不要我?”颜凤稚沉下脸“你可都说要娶我了,要反悔吗?”
“我会娶你,但要堂堂正正的,这样对你不好。”阮佑山捏了捏她的手心。
“怎么不是堂堂正正的,回了东夷,你自然要三媒六聘的娶我。”颜凤稚露了笑颜,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而后也不再管他的反对,转身朝正扒着窗户玩的阮麟儿爬过去。
“小崽子玩什么吶?”一听她问,阮麟儿立刻回过身来,跟她叽里呱啦的解释,这一大一小缩在一起不知道在摆弄什么,阮佑山心中一阵心软,那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车速平稳,玩了一会儿后,阮麟儿就缩在颜凤稚的膝盖上睡着了,颜凤稚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像是第一次抱着小孩子睡觉,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来抱着。”阮佑山靠过去。
“别别,小心吵醒了他。”颜凤稚连忙制止他。
阮佑山看她这样只觉得心头温暖,只是深情的看着她,目光复杂,颜凤稚被看得不好意思,腾出一只手来不轻不重的掐了他一下“说了多少遍了,再这样看着会长出花来的。”
阮佑山不为所动,凝视着她的眼,拉过她的手握着“稚儿,我不会负了你的心意的。”
颜凤稚脸一红,正准备说什么,就觉得喉头一酸,忍不住吧呕了一下,阮佑山瞧她这样连忙问:“晕车吗?”
颜凤稚连着干呕了几下,终于是被阮佑山递上来的水给压下了。
阮佑山给她顺了顺背,看她想吐却又不敢大动作吵了阮麟儿的样子,分外心疼。
“好了,不用拍了。”颜凤稚顺了气,扯出笑容。
“一会儿到了邻镇,我们去找个郎中看看。”阮佑山紧张的说。
“不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颜凤稚故作轻松的抹了抹唇“害喜罢了。”
阮佑山一怔,惊愕一点一点的浮上来,他的唇分分合合了半天,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颜凤稚抿着唇笑不说话,倒是她腿上的阮麟儿翻了个身,搂着她的腰不撒手,嘴里还咕哝着:“娘”
一年之后,图央被西凉彻底歼灭。
这一年里,颜凤临被国事缠身,但仍是惦记着颜凤稚,其实颜凤临对阮佑山的印象一直很好,那时候只是受不了他私下与妹妹定情的举动,会赶走他又禁足颜凤稚,也多半是因为大计画要实行,想要保护颜凤稚罢了。
那夜阮佑山表现不错,颜凤临本想褒奖一下的,可谁知又被禀报他拐走了自己的妹妹,这教他如何不生气?但毕竟是生米已煮成了熟饭,加之皇后的劝慰,他便没有出兵追回公主。
那一边,颜凤稚竟是依附上了东夷国君这棵大树,不知使了什么招数,让赫连息未亲自替他们的婚事说情,颜凤临碍着东夷的援助之情,也不好再说什么。
然而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彻底解决了图央的事之后,他竟是亲自南下,千里迢迢的来到了东夷,而他的千里寻妹之旅,却意外的也寻到了一个小外甥女。
赫连息未极尽地主之谊,把他迎进宫,又接来了阮佑山一家四口。
殿后,颜凤临和赫连息未两个皇上,很不光明正大的偷瞄着人家在御花园里阖家欢乐。
颜凤临没什么笑脸,只是阴沉的盯着那一家四口。
赫连息未挟了口凉菜,一面嚼,一面凉凉的看了眼颜凤临“颜凤临,人家现在过得不错,你就别出来搅和了。”他放下筷子,捋了捋胡子“我大你几岁,经的事比你多,看得也比你明白,这些弟弟妹妹的事,管是管不得的,倒不如随他们去。”
“稚儿不懂事,经事少。”
“人家不懂事?可人家过得比你好呀。”赫连息未毫不留情的问:“人家小俩口甜甜蜜蜜的时候,你在干嘛?天南地北的追老婆呢。”
这么一想,他们的妹妹们阖家欢乐的时候,他不也是孤家寡人吗?说起来,他们俩这个当哥哥,其实才是最不懂事的哪一个,言罢,他十分理解的拍了拍颜凤临的肩膀。
“啊,阮佑山你看,阮麒儿又尿了我一身!”颜凤稚不依不饶的喊。
“换了就是。”阮佑山眼中带笑,从她怀里接过了裹在襁褓里的阮麒儿。
“到底是随了谁,这么爱尿床,阮佑山你说,你小时候是不是常尿床?”
“他爱尿。”阮佑山瞅了眼被颜凤稚牵着的阮麟儿。
“才没有,我才不尿床!”阮麟儿抗议的大喊。
“就是的,小崽子像我,不爱尿床。”颜凤稚蹲下来保住阮鳞儿,抬眼挑衅的看着阮佑山“你们父女俩才爱呢,不但都爱尿床,还是一样的苦瓜脸,你瞧阮麒儿才几个月啊,怎么逗都不露笑脸,尤其是对我这个做娘的”
“不会啊,妹妹对我笑的。”
“小崽子,你得跟我一条心!”颜凤稚瞪眼。
“不闹了。”阮佑山笑着附身把颜凤稚搂过来“找个地方给麒儿换尿布。”
阮佑山像个大家长带着三个孩子一样,一手抱着阮麒儿,一手牵着颜凤稚,颜凤稚又牵着阮麟儿,一家四口边说边笑,尤其是颜凤稚的笑声,银钤般的传到颜凤临的耳朵里。
他的表情柔和了些,看着那两个孩子,忍不住打心眼里喜欢,可能是因为无双也有孕的缘由吧,即将为人父的他对小孩子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还在坚持什么呢?或许残存的那些不舒服,也是因为心爱的妹妹被抢走了的缘故吧,自己像是个嫁女儿的父亲一样,心酸却又高兴。
“颜凤临,带玉玺来了吗?”
“嗯,怎么?”颜凤临回神。
“那正好,圣旨我都给你拟好了,现在就下旨吧。”赫连息未不经意的说。
“什么圣旨?”颜凤临眨眼。
“赐婚的啊,你不给你妹妹补一个公主礼制的婚礼吗?”
“这”这倒也是,颜凤临慢吞吞的想。
“那好,去御书房,我们商量一下。”赫连息未兴冲冲的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缘故,现在是格外喜欢保媒这种事,所以也顾不得颜凤临细想,就把他给拉进了御书房。
就这样,一间御书房,两国的君王,开始给一个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女人,筹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御书房外传来颜凤稚的笑,颜凤临被赫连息未拉着计画婚礼,在盖上玉玺的那一瞬,一直恍惚着的神情终于沉静了下来。
他严肃的在圣旨角落印上玉玺,轻声呢喃着:“父皇稚儿她是幸福的,儿臣是该放她离开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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