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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就收下,你以为依你的条件很好找对象吗?”他有些恼火她的不知好歹,再次反常地和一个女人赌气,故意说些口是心非的话来讥她。
别人看她的条件是好或坏,他无从得知。但此时在他眼里,她是亮丽的、顺眼的、单纯的、生起气来也不会惹人厌,反而占据他目光的他想结婚的女人。
段培元从不做亏本生意,此刻却希望被她多占点便宜,就怕她不够贪心自私。反常纪录再添一笔。
“我再难找对象也不用前夫来替我操这个心。”她杏眼圆睁,不甘示弱地回呛,还没结婚就想跟他离婚了。
气死了!早知道她应该再狮子大开口,跟他要间百坪豪宅——
等等,一百坪的房子要多少管理费、水电费、房屋税?她好像缴不起
哎呀!不管了啦。
她抓起那几份文件,振笔疾书,像个赶时间作答的考生,在上头填入各项个人资料,几乎不经大脑思考。
然而来到“结婚人”这一栏,她的笔尖忽然顿下,看着旁边段培元签好的苍劲字迹,心里突然挤进千头万绪,久久下不了笔。
这一刻,她才有种真正要“卖掉”自己的感觉,把名字写在另一个男人旁边,他们之间却没有爱情
“还不签名?”待会儿还得到户政机关办登记,这女人突然发什么呆。
“喔。”她握紧笔杆,一笔一画地“画押”内心五味杂陈,挥不散那团纠结的情绪。
“叫你带的东西呢?”
“这里。”在他的催促下,她神智濛濛地交出证件,然后跟着他到户政事务所,又是一连串填资料、签名
没错吧?
可以吧?
这么做是对的吧?
办理结婚手续的过程中,江春穗的脑子持续处于恍惚状态,时不时冒出一些质疑,又反反覆覆地说服自己没有做错,这不是冲动
人再度上了车,她还有点“不清醒”地问他:“现在要去哪儿?”
“送你回去。”
“回去?现在就要回家呀”她喃喃低叹,一脸不太想回家的表情。
“还是你想跟我去饭店?”他扬唇轻笑,修长眸中带有一丝促狭,却使那张俊挺好看的脸孔添上一股邪魅,诱惑却不轻浮。
“我才不想。”妖孽!他那种表情是想勾引谁呀。
她别过脸,不承认自己的心跳快几拍,也不理背后那阵低沉的笑声
嗟,这男人是以惹恼她为乐是不是?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她的精神倒是振作了一些,脑袋里也清出一些思考空间。
老实说,至今她都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跟家人开口解释这件婚事呢。
“拿去。”他忽然丢了个提袋到她腿上。
“这什么?”
“自己打开看不就知道了。”他一副嫌她笨的口吻,双手却不嫌烦地拿出纸袋里的精致小盒,亲自帮她揭晓答案。
哇塞!
一枚亮晶晶的大钻戒华丽登场,那璀璨闪耀的光芒,看得她两眼发直,圆亮的瞳中也缀满星辰,一眨一眨,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
“这是要送给我的?”很“大粒”的钻石,她不晓得几克拉、值多少钱,但却有股莫名的喜悦,在心头浅浅漫开。
虚幻的婚姻好像隐约有了一点感觉。
“结婚不能连枚戒指都没有吧。”他酷酷地说,神情傲然,沉邃的黑眸却暗自将她的惊喜表情收进眼底,心中浅漾愉悦。
他并不意外昂贵的宝石能讨女人开心,不过女人收到宝石的笑容能讨他欢心,甚至使他得意起自己挑礼物的眼光,这可真是史无前例。而让他也感到惊喜的,莫过于她那双晶灿光润的眼睛
它们依旧美得出尘,就像她第一次对他解释幼稚园的重要性,以及上回在他父母那儿聊起孩子们的趣事时一样,那么清澈透亮,灵动纯净。
于是他可以确定,她是多单纯地喜爱这枚戒指,如同喜爱班上那些小朋友一样,不是因为它价值不菲,足以跟人炫耀比较。
“婚礼之前别弄丢了。”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竟含着些许笑意。
“嗯。”她用力点头,表情就像吃到美味食物似的幸福、感动,回头把那枚戒指递到他面前。“帮我戴。”
“为什么?”他忽地一愣,愕然扬眸。过去不是没帮女人戴过首饰,连脱衣服都像呼吸一样自然,可现在面对这女人的要求,他心中居然产生一种微妙的尴尬,有种半luo在街上跑的感觉。
“这是婚戒耶,帮我戴一下嘛。”她用手肘推推他,喜眉笑眼地跟他撒娇,感觉像是玩闹,却又掺着部分真心期待。
她自己也形容不来这种心情,说不定结婚钻戒真有让人产生幸福幻觉的魔力,总之这一刻她就是希望由这个男人亲自为她戴上这枚戒指。
段培元注视着她满脸期待的笑颜。按照原本的个性,他该高傲地把头撇开,送她一句“无聊,不愧是‘幼稚’园老师”这类讥讽的话。
然实际上,他的动作又再次跳脱他惯有的行事逻辑,当真接下那枚戒指,隋愿自己“半luo”也不想破坏那张巧笑倩兮的娇容,在她那双瞳翦水的眸中瞧见失望。
他甚至无暇细想自己这般心情所为何来,就已经接过钻戒,套上她手指,并且下意识等着接受她惊喜的尖叫,兴奋的表情,陶醉的赞叹——
“吼!怎么这样?!”她是叫了,但感觉“有惊无喜”还挺不满地嘟起嘴,气呼呼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你看啦,这样怎么戴呀!要买之前应该先问问我的指围嘛。”那枚过大的钻戒歪歪斜斜地挂在她纤细的指间,模样有点狼狈,美感瞬间掉漆。
吓!套在大拇指上居然刚刚好哩——
江春穗比个“赞”的手势,段培元这才叫真正的尴尬,僵着一张准备露出得意之色的俊脸,感觉也有点掉漆
“送去修改不就好了。”他轻咳一声,故作镇定要取回她指上的戒指,修正这个令他蒙羞的小失误。
“等——等一下。”她缩回手,护住戒指,抬高下巴道。“先让我带回去,这样我家的人才会相信我们真的要结婚。”基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她不想让他摘下这枚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宁愿之后再”自行送修”
“你还没跟他们说?”
“今天就会说了。”她怅然颔首,转着指上的钻戒,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个男人有那些想不通的感觉。如果这戒指是别人送的,她也会这样有点舍不得吗?
“我晚点要出差,不能陪你回去。”他难得向女人说明自己的行踪,误会她怅惘的神情是因为担心家人的反应。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思虑不周,之前只顾着要让母亲早点见见她,安心地接受治疗,却没想过自己也该趁早抽空到江家登门拜访,免得她一个人回去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情况,会不会被家人责骂?
“没关系啦,你突然跟我一起回去,场面说不定会更混乱。”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先回去禀明父母也好。虽然家人不知道他是“金主”但光是地主这个身份就够敏感了,万一拿扫帚把他轰出家门怎么办,她好像会有一咪咪不忍心耶。
“那我先下车了,再见。”她怕这辆名车引人注目,隔着一小段路就先行下车,快步走回家。眼看家门近在前方,先前的忐忑悄悄回流心房。
车上的男人没多说话,因为表上的时间提醒他飞机是不等人的,必须马上回饭店和秘书会合,处理完最后几件公事,再一起前往机场。
看着从照后镜里逐渐消失的小点,黑瞳中罕见的内疚感也跟着隐没
江春穗站在自家门口,花点时间稳定三魂七魄,再次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昂首阔步地踏进家门,望着客厅里坐定或正在路过的人、猫、狗,高举起手——
“我有话要说。”
一家子同时转头。不分人、畜皆停下动作,等她发言。
她深吸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秀出手上松挂的婚戒,以清亮、不容错辨的音量宣布——
“我结婚了。”
当天深夜,江春穗独自坐在房间里,明丽的小脸皱成一个“囧”字,心情废到极点。
呜鸣呜
呜呜呜
她在哭,但不是眼,是心。大概因为身体器官都太乐观的关系,所以她的眼睛流不出泪,只能在心里怨叹家人的无情。
呜呜呜
好惨好凄惨呐
万万想不到,当她向家人宣布自己和段培元的婚事,在一片惊呼声中搬出多本杂志介绍他的背景、年龄、长相,解释他的好女人缘是别人喜欢他,不是他喜欢很多女人,并且满怀忐忑地说完他们之间“一时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情脚本,正做好心理准备要挺身面对这场纠葛亲情与爱情的家庭战争——
静
客厅里二度陷入一片鸦雀无声,接着
老妈哭了。她重重扔下一篇关于段培元的报导,含着泪跑到祖宗牌位前,念念有词地合掌膜拜。
“感谢江家列祖列宗保佑我们春穗找到一个好对象,以后不愁吃住,不用担心她会饿死街头了”
老爸也哭了。他单手握着卷起的杂志,红着眼眶拍拍女儿的肩膀,频频点头。
“做得好,做得好嫁过去以后不可以再那么任性,要孝顺公婆”
二弟仰头握拳,叹了口长气。
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感人的话,结果——
“幸好有姊夫,我以后就不用帮大姊存养老金了。”
原来他是松了口气!还一脸欣慰的表情?!
“太棒了!我终于可以有自己的房间,不用再和姊挤一张床了“yes!”
小妹的反应最自私了,甚至当场开怀大笑,枉费她平时那么疼妹妹,还把衣橱让给她一半
呜呜呜这算什么家人呀
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家人的眼中是颗“芋头”烫手得很,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如释重负,仿佛她跟饭店大亨结婚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值得赞许的一件事。
而段培元则是牺牲自己,普渡众人,功德无量的活菩萨。
不过,凭良心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放心”
老爸老妈常说,她这个女儿虽然排行老大,但感觉上却像老么,不仅不如弟弟、妹妹精明,懂得多替自己盘算,个性还有些莽撞,经常想到哪儿做到哪儿,有时真让人替她捏把冷汗。
值得庆幸的是,她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订下的目标从不会超出自身能力所及,因此一路横冲直撞了二十七个年头,倒从没给他们闯过大祸,惹过需要别人帮她收拾烂摊子的麻烦事。说起来她冲归冲,也算冲得很有判断力。
或许因为这样,家人才没有强力反弹。尽管对段培元的身份和过往情史有过片刻犹豫,但依然相信她的决定,祝福她的选择。
闪婚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似乎一点也不令家人惊奇,大家拿起电话就赶着向亲朋好友报喜。小花还咬了一朵花回来给她——好像是王妈妈上个月刚种下的新品种——它猛摇尾巴,好像很高兴似的
老天,她平常究竟有多让他们操心,如今才落得这种“众人皆乐我独悲”的凄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