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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蒙蒙亮。
心里惦记着格萨王,一夜辗转难眠的红萼与定国夫人话别,在禁卫军的层层护卫下返回王宫。甫踏入秾华宫,就看见小喜儿迎面飞奔过来,阻力大声嚷嚷着:
“王后娘娘!”
“小喜儿!你怎会在这里?”红萼愣了下,喜出望外。
“王叫我回来侍候您。”
“他”一想到格萨王急于出兵剿乱之际,仍设想周全地让小喜儿回来陪伴她,红萼心底直泛甜。
“娘娘,王对您的款款情意,真是羡煞奴婢。唉!都怪奴婢福浅命薄。”
“福浅命薄?”
“是啊!洞房花烛夜,要不是移花接木之计被王一眼识破,那么,得王宠爱的将是奴婢我。”
“哦。”红萼轻哦了句,就不再作声,心事重重地伏向擦拭晶亮的菱花铜镜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娘娘,何事惹您心烦?”小喜儿奉上参茶。
“本宫担心王”
“王临行前再三叮嘱你比一定要记得把他的话转达给您。”
“什么话?你快说呀!”
“王请娘娘别为他担心,他会平安地很快地回到您身边。”小喜儿转达完毕,露出一脸困惑:“不对呀!从长安到宝迦国,这一路上,只要一提起格萨王,您就满腹牢骚满腹怨怼,怨他害您和父皇母后生离死别,怨他害您与独孤将军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还说您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今儿个你口中最恨的格萨王离宫平乱,照例说您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会为他牵肠挂肚呢?该不会、该不会是”小喜儿玩味地眨巴着眼。
“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您喜欢上格萨王了?”
“小喜儿,你”红萼脸蛋一热。
“瞧娘娘不胜娇羞的模样,想必是被小喜儿说中了哦?”“你敢情你在内务司憋坏了,才会一回来就哇啦哇啦说个不停,一点也不怕本宫听得心烦,再度将你谴回内务司?”红萼将脸一沉,作势吓唬小喜儿。
“不、不要!求没娘娘不要讲奴婢谴回内务司。”小喜儿吓得直摇手,说道:“奴婢在内务司和二、三十名奴婢专司洗衣工作,每天打水洗衣洗到直不起腰杆子。您看,奴婢洗得两手都长茧了。”
“痛吗?”红萼低眉看着小喜儿原本细皮嫩肉的手掌心,如今粗糙如砂纸不说,还长满了茧。
“不会。”小喜儿苦笑道:“一开始,奴婢洗衣洗到十指红肿破皮,稍一碰触,奴婢就痛得鸡猫子鬼叫,一天、两天、三天下来,才渐渐麻木,不痛了。”
“都怪本宫不好,害你吃尽苦头。”
“吃这点苦不算什么,真正让奴婢难受的是见不到娘娘您的面,不能陪娘娘说话,呜”小喜儿伤心地哭了。
“别哭,你这不是回到本宫身边了吗?”
“嗯。”小喜儿破涕为笑,言归正传:“不过,还请娘娘告诉奴婢,好让奴婢明白,为何娘娘您对王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你想知道?那好吧!”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喜儿,红萼无意隐瞒,遂将独孤飞鹰来访与格萨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及姨娘有关格萨王悲惨童年的叙述,一五一十说给小喜儿听。
“什么?!当年被围殴得鼻青脸肿的愣小子就是当今的王?哈!敝不得王要找独孤将军比划过招。”小喜儿掩着嘴葫芦儿咯咯笑。
“你是说?”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肯定知道独孤将军就是当年对他下手最重的小霸王,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当然要还以颜色。”
“好个奴才!瞧你这般幸灾乐祸,岂不枉费飞鹰表哥对你忒好?”
“好嘛好嘛!是奴婢多嘴奴婢忘恩负义。”小喜儿忙作揖讨饶,这时候一名宫女进来禀报:“王后娘娘,赤珠王妃求见。”
“赤珠王妃?”红萼和小喜儿互看一眼,表情十分错愕,红萼稳住心绪,一派自若,答道:“请她进来。”
“是。”
“娘娘,王怎么还有个赤珠王妃?”
“哪个皇帝后宫不是佳丽三千?你有啥好大惊小敝的。”红萼嘴里虽这么说,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感觉有些苦苦涩涩。她暗忖着:如果格萨王如姨娘所言对她一往情深,又怎会唉!算了,古来哪个君王不风流?
“赤珠叩见王后娘娘。”城府深心机重的赤珠得知格萨王率兵平乱,当下觉得她巴望多时的机会来了,于是盛装打扮上门求见。
“不必多礼。”红萼注视着眼前这名容颜美丽、身段凹凸有致的冶艳尤物。
“多谢娘娘。”赤珠兀自较劲忖着:这个汉族公主果然国色天香,难怪格萨王会为她痴迷,只可惜看起来稚嫩了点,应该不难对付总是赤珠没把红萼放在眼里,脸上依旧堆满无懈可击的笑容,谦逊说着:
“赤珠早就向来探访姐姐,无奈前些日子偶染风寒身体微恙,以致拖延至今,还请姐姐见谅。”赤珠嘴巴像涂了蜜似的,姐姐长姐姐短的甜甜喊着红萼。
“你太客气了,请坐。”
“是。”赤珠坐定后,开门见山说:
“今天妹妹唐突来访,除了诚心向姐姐问安外,另有一事相求。”
“哦,你说。”
“下个月适逢我父王六十大寿,当我正为不知该准备什么贺礼发愁时,收到一条绣满花卉图案的腰带,绣工十分精巧,教人看了爱不释手。于是我便兴起要亲手绣一副作品,送给父王当寿礼的念头。”
“送上亲手刺绣的作品当寿礼?这很好啊!本宫相信你的父王收到后一定笑得合不拢嘴。”红萼点头赞许。
“问题是,我连怎么穿针引线都不会,更遑论拈针刺绣。正感苦恼时,听说姐姐绣得一手好刺绣,就赶紧来向姐姐讨教。”赤珠说得诚惶诚恐。
此乃赤珠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理由,因为刺绣这种针线活儿向来费工夫,非一天、两天可速成,如此一来,赤珠才有机会拉拢跟红萼之间的情谊,等取得红萼的信任后,才能进行她的计谋。
“讨教?愧不敢当。不过,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宫自当竭尽所能帮助你。”
“太好了!您真是我的好姐姐。”
“快别这么说。”红萼沉吟了吓,提议着:
“既然来了,我们何不现在就开始?”
“好啊!”赤珠暗吁口气,一双狐媚的桃花眼漾着喜悦的光彩,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小喜儿,你快去准备。”红萼侧首吩咐。
“是。”小喜儿很快就将框架、缎面、剪刀、绣花针以及各种颜色的绣线一一备妥,说道:
“两位娘娘,请。”
“嗯。”红萼移坐至框架前。从小,她就喜欢刺绣,觉得在雪白的缎面上一针一线随心所欲地绣出山水绣出花卉绣出云彩等等,是件多么赏心悦目的事。只见红萼葱白纤指挑起一根绣花针捻一截绣线,告诉赤珠:
“你跟着本宫的动作,像这样把绣线穿过针孔。”
“好!”赤珠神情紧张地拿起绣花针,试着将绣线穿过针孔,不知怎地,拿住绣花针的手就是不听使唤地抖呀抖的,任凭她再怎么努力,绣线就像跟她作对似的老穿不过去,急得她满头大汗,冷不防,一声尖叫:
“哎哟!”一个不小心,赤珠的手指头被绣花针刺到。
“小心一点。”红萼提醒一句。
“我知道。”赤珠漫应着,心里暗自叫苦不已,在一旁侍候的宫女们见赤珠拿绣花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个个忍俊不住以袖掩唇窃笑,然而最过分的当数小喜儿,直接‘噗哧’喷笑不说,还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姐姐,这绣花针更绣线简直像在大家,我怎么也兜不拢穿不过去。”赤珠泄气地颓下双肩,有生以来首度察觉自己是个笨手笨脚的笨女人。
“别心急。喏,要先把捻针的手稳住,接着将绣线对准针孔穿过去,不就行了吗?对!就是这样,不可以两手都动。”红萼耐心十足。
“呼!总算把绣线穿过去了。”赤珠大大松了口气。
“很好。现在,你把绣针从缎面底下往上扎出,然后由缎面上捻起针线穿到这边,接着再把针向下扎入缎面,一上一下来回穿梭。”红萼捻针示范几遍。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我来试试看。”赤珠依样画葫芦。
“呃你将绣线抽太紧,把缎面都弄皱了。”红萼持针挑线松了松,说道:
“切记,抽绣线时,力道要适中,松紧度才会恰到好处。”
“喔,像这样可以吗?”
“可以,这一针比刚才好太多了。”红萼拿起一片黄色粉块,在缎面上画一个圆圈。
“赤珠,本宫要你把圆圈里的空白绣满,不准留白哦。”
“好。”
“”红萼见赤珠埋头刺绣,深觉孺子可教,正感欣慰时,又听到赤珠一声惨叫:
“哎哟!”赤珠再度被绣花针刺到。
“哈”这回,连红萼也忍不住牵起唇角笑出声来,宫女们见状,一个个笑了起来,赤珠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大家笑成一团。
这一笑,顿时大大拉近红萼与赤珠之间生疏的距离。
杀声隆隆。格萨王的大军势如破竹,一举攻破冲赛城城门,长驱直入,直捣被安思巴强占的城主府邸,只见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从散落一地的零星银两、首饰来看,不难想象安思巴一行人走得有多仓促。
“启禀王,里里外外全搜遍了,已然人去楼空。”
“把沙强押进来。”身穿镶锁镜铁鱼鳞铠甲的格萨王脸色铁青。
“是。”士兵押解沙强进来,超沙强的膝盖弯很踹一脚,沙强一个踉跄,乞伏在地。
“沙强,孤认为你是个人才,不次提拔你,从一个小小的骑兵员坐上冲赛城城主的位置,可说事权倾一方。孤扪心自问不曾亏待过你,你不思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打开城门迎安思巴这个逆贼入城,你的行径等同叛国,你可知罪?”格萨王龙颜大怒。
“王!罪臣知错,罪臣罪该万死!”
“你身犯重逆,按律当株连九族。”格萨王的声音,冷极。
“王,罪臣死不足惜,但求王饶过罪臣的亲族。”沙强涕泗纵横,咚咚咚地狂磕响头。
“此刻求饶,晚矣。沙强,当你打开城门那一刻,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王!属下会这么做,是因为安思巴擒捉罪臣的妻儿,跺指、割耳、强暴,百般凌虐,威迫罪臣屈从”沙强提出辩解。
“住口!你身为城主,乃地方父母官,全城数以万计的百姓都是你的子女,不是吗?可恨你私心自用,为了让自己的妻儿脱困,竟弃全城百姓身家安危于不顾,你,死有余辜。来人!推出去斩首示众,吵架灭族!”
“王!求王开恩!求王放过罪臣的亲族,王”沙强扯破喉咙大喊大叫地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从咯吱窝驾着拖出去。
“”吵架灭族,何其残忍!却是不得不执行以儆效尤的国法,格萨王沉痛地闭上眼睛
“微臣参见王。”黑斯廷肃拜。
“抓到安思巴了?”
“微臣无能,被安思巴兔脱,请王降罪。”
“可恶!”格萨王气得手指骨节都泛白了地捏紧拳头,恨声道:
“安思巴这个孬种!一见苗头不对,跑得比谁都快。”
“王,此役从安斯巴未亲子披挂上阵,只派一些替死鬼迎战即弃城逃逸看来,很显然安斯巴的兵力已大不如前,要逮捕安斯巴指日可待。”黑斯廷说的没错,投效安思巴的尽是贼寇盗匪等鼠辈,聚在一起横行市井、鱼肉乡里有余,一旦对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根本不堪一击,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
“话是没错,不过这次安思巴从冲赛城大肆搜刮,带走不少财物,足以让他苟延残喘好一阵子。唉!甭简直恨透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属下认为以安思巴毛躁的行径,应该很快就会沉不住气又跑出来兴风作浪,届时属下矢言将他抓到王面前,听候发落。”
“难得你有这等信心,孤感到十分欣慰。”
“敢问王,何时返回雍嘉王城?”
“明早一早即启程。”格萨王看了眼黑斯廷,续道:
“黑斯廷,孤将七成兵力留下,供你调度善后,务必要将安思巴可能还潜伏在城里的党羽一网打尽,杜绝后患。”
“微臣遵旨。”
“此外,这段期间由你暂代冲赛城城主一职,待孤考虑好人选,走马上任,你再回王城。”
“是。”
“现在,你随孤岛城里巡视,听听百姓的意见。”
“是。”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桑玛大呼小叫跑了进来。
“什么好消息?”伫立窗前,欣赏园里迎风摇曳的一朵朵大红曼陀罗花的赤珠听到桑玛的咋呼声,迅即把视线调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桑玛身上。
“王大捷!此刻”桑玛咽了咽唾沫,续道:“此刻正在返回王城途中。”
“大捷?王这么快就扫平安思巴这个叛徒?”赤珠震愕瞪眼。
“是啊!听说安思巴兵败如山倒,在残余党羽的掩护下弃城落荒而逃。”
“哼!本以为三番两次对朝廷叫嚣、挑衅的安思巴所率领的叛军与王的军队短兵相接,少说也可以抵挡个十天半个月,哪里知道安思巴如此不中用。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一直虚张声势的纸糊老虎罢了。”赤珠表面淡哼嗤笑,内心却是慌成一团乱麻
王旗开得胜,胜利来得出乎意料之快,快到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看来计划得提前执行,否则等王归来,恐无下手机会,那岂不是白费心机?
可事关重大,她得先确定桑玛所言属实,才好安排下一步该怎么走。
于是,赤珠不动声色问着:“桑玛,王凯旋归来的消息你是打哪听来的?”
“方才奴婢巧遇小喜儿,小喜儿兴高采烈地向奴婢透露,就在一炷香钱,太宰大人进宫,把王班师回朝的捷报面禀王后。小喜儿说,太宰大人甫转身离开,王后立即漾开笑靥掐起手指头,数着王再过几天就可返抵宫门哩。”
“”消息出自小喜儿之口,那就肯定错不了。赤珠扑下两排浓密长睫未接腔,内心飞快琢磨着子冲赛城回雍嘉王城需耗时五日,也就是说她的计划迫在眉睫。
“小喜儿还说王凯旋之日,王后将设宴为王庆功,届时王后将在御前舞一曲助兴呢!”桑玛自顾自地说着。
“设宴庆功还要跳舞助兴?王后倒是挺懂得怎么讨王欢心的嘛!敝不得王的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赤珠说话的语气透着三分无奈七分酸。
“可不是吗?王后这么讨好王,如此一来,王妃您岂不是将继续遭王冷落?这这该如何是好?”
桑玛强烈感受到后宫是个极为势利的地方,若自己服侍的主子蒙王宠爱,身边的一干奴婢都跟着沾光。
就拿小喜儿来说吧!小喜儿的主子红萼王后受王独宠,连带使得小喜儿在后宫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为诸多宫女争相拉拢、巴结的大红人,哪像她所服侍的赤珠王妃,都进宫三年了,一直得不到王的青睐,令早进宫的她在小喜儿面前硬是矮了一截。
“你说呢?”赤珠胸有成竹地不答反问。
“依奴婢之见,不如不如奴婢去求小喜儿向王后提议,邀您也在庆功宴上献舞。到时候凭王妃曼妙的孔雀舞,奴婢敢说准叫王眼睛为之一亮,惊艳不已,从此再也忘不了您,说不定很快就要您侍寝呢!呃事不宜迟,奴婢这就去找小喜儿。”桑玛掉头往外走。
“回来!”赤珠喊住桑玛。“我不准你去求小喜儿。”
“可是奴婢认为这是您吸引王注意的大好机会”
“呸!我才不屑这种摇尾乞怜求人施舍卑微到近乎作践自己的机会。”心高气傲的赤珠撇唇冷笑。“更何况,我要的不仅仅是御前献舞的机会,而是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您是指?”
“没、没什么。”说溜嘴的赤珠避开话题:“桑玛,我要你即刻出宫,带回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你附耳过来。”赤珠谨慎地瞥了眼一旁的宫女。
“是。”
“我要你带回”赤珠凑唇贴向桑玛耳朵小声吩咐。
“吓!您要奴婢带”
“住口!你敢说出那个字,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是,奴婢不说,奴婢不说。”桑玛吓得浑身一哆嗦,哭丧着脸表示:“王妃,举凡带进宫的东西,宫卫都会拦下盘查,这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赤珠截断桑玛的话,说道:“至于该如何瞒过宫卫、把我吩咐的东西带进宫,你自个儿想办法。桑玛,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很会套交情攀关系?”赤珠取出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喏,这些银子你拿着,若攀交拉拢这招行不通,别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多谢王妃提醒,奴婢这就出宫,带回王妃您吩咐的东西。”
“很好。你速去速回。”
“是。”
“”赤珠一双水银滚动似的黑眸,杀机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