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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一愣,疑惑地回道:“今天是十五,月圆,宜建灶上梁出行嫁娶咦?范大人,今儿不是你娶新媳妇儿的大好吉日吗?瞧你这一身喜袍,不在府中迎接新娘子喜轿,倒跑来这儿做什么?”
“是啊,爷不在府中迎接新娘喜轿,倒跑来这儿做甚?”他的语气很淡很淡,却听得她又是一阵心惊。
“难、难不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难得有张嘴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嗯?”范雷霆森森然哼了一声,像是相询,更像是等着看她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新娘子‘又’逃婚了?”她脸色发青,眼前阵阵发黑。
“好一个‘又’字。”他盯着她,冷笑。
“我的玉帝大人啊!”她都快晕死过去了,忽地心念一动,突然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吼道:“所以你亲又结不成了对不对?对不对?第九十对,你是我的第九十对啊,我好不容易才办完第九十对——”她不要再从九字头变回八字头啊啊啊!
范雷霆万万没想到这个矮不隆咚的小女人竟敢当街揪住他不放,非但一双雪白得像馒头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衫,连胸前两团柔软圆润的也紧贴在他胸膛下方处,霎时,有股软热幽香隔着薄薄春衣透肤而来。
他尚且来不及感觉到浑身冒出的燥热感是什么,一个擒拿手就将娇小的她翻转身子压制住了。
“啊啊啊”喜鹊被反扭的胳臂险险断掉,痛得豆大泪珠直冒,惨叫连连。“痛痛痛!”
他一惊,闪电般松开了对她的禁箍,心下掠过了一丝懊恼。
他范雷霆这辈子杀敌制夷绝不手软,可从不打女人的。
没料今日却对个头还不及自己肩头的小女子动上了手,虽只是轻轻一记擒拿,可她通身上下软嫩得像枚包子似的,又怎生受得了他习武之人的粗手大脚?
“对——”他僵硬尴尬地开口。
原本硬着头皮想道歉,可抬眼见到她哀怨地揉着胳臂,嘴里还兀自气愤地隐念有词,什么“到底有没有诚意成亲啊?”、“老娘多年信誉都毁在你手里”、“还让不让人活了”范雷霆心底那丝愧疚感霎时一扫而空。
究竟是谁令他堂堂十万御林禁卫军总教头的颜面一次又一次尽扫落地的?
他浓眉倒竖,粗犷脸庞又是一沉。
喜鹊嘴里原还念念叨叨着,眼角余光一猫见那黑得像锅底的盛怒脸色,刹那间吓得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糟了!她小命休矣!
偌大的总教头军府中,门楣梁柱犹张灯结彩喜洋洋,四下却静悄悄得鸦雀无声,所有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早识趣地摸摸鼻子溜了,颇有“理当如此,见怪不怪”的经验,周遭大院屋邸圜子里,剩下数十名原该雄赳赳气昂昂,如今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护卫在站岗。“今日,必须给爷一个交代!”
范雷霆面无表情,眸含杀气,双手抱臂稳稳坐在她面前。
喜鹊下意识摸了摸发冷的后颈,感觉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怕归怕,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就天经地义,做了七世的媒婆红娘,她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这个这个”她吸气吐气,忙又挂上甜心小媒婆的谄媚笑脸。“敢问总教头大人,你这次和京城首富周千金的婚事不是早已铁板钉钉,十足真金了吗?怎么临到头,新娘子又"又说不嫁了呢?可否把其中内情说与小的闻知二一,说不定是双方有什么误会了。”
当初周家一听到男方便是那手握重权的十万御林禁卫军范总教头,明明高兴了个险些倒仰,忙不迭就点头答应把千金闺女嫁入总教头军府中,就连交换庚帖和三媒六聘时,还满意得多塞了封大红包给她,怎么现在又搞成这步田地?
不问还好,她话一问出口,范雷霆对她露出一抹凛冽如冰的狞笑,一字一顿的问:“你、说、呢?”
喜鹊强抑下打颤的牙关,有些不服气的回道:“总教头真是说笑了,小的心下便是不清楚你的明白,这才不耻下问,大人这么爱卖关子,莫不是故意刁难小的来着?”
他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看得她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不管怎样,红口白牙,先解释了再说。
“哪哪哪,大人若是在气怪小的今日没有善尽媒婆之责,自周府一路随行新娘子陪亲到府上拜堂完婚,那大人可就错怪小的了,是周府说他们南方规矩,陪亲的媒人素来是由娘家婶婶当的,要小的今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一所以今日缺席婚礼不是小的没有职业道德,请大人明鉴。”“听来像是冤枉你了。”
“本来就是。”她嘟起小嘴,小小声的埋怨在瞥见他杀人似的目光时,慌忙咽了回去,可憋了半晌,终究忍不住道:“这有话该说,有错当认,若是小的哪儿冒犯了总教头和您的未婚夫人,您也大人有大量的给小的提个醒儿,小的好认罪忏悔去,帮着把这婚事再给圆了回来,如此一来,岂不比您一直坐在这儿瞪着小的强?”
“好一张刁嘴。”范雷霆放下双臂,指节匀称修长的大手改而搭在座椅扶手上,缓缓敲起了紫檀扶手。
一下、两下、三下敲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奇怪,他身上明明是一袭喜气的新郎袍,可不知怎的,恍惚间喜鹊竟有种错觉,仿似眼前威猛如狮的男人正身着杀气腾腾的寒铁战袍,凌厉幽光的盔甲还反射着点点腥红血色。
她不由大大打了个冷颤,气势瞬间蔫了。“有有事好商量”
“周家千金只捎来一句话。”他黑眸牢牢地盯着她。
“是跟、跟小的有关的吗?”她试图陪笑。
“她说,”范雷霆眼底煞气陡现,声音冷硬到了极点。“妾身弱质蒲柳,恐无福服侍大人,望乞见谅。”
“什么?”她登时满脸雾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满地撇了撇小嘴。“没头没尾的,这周家千金随便讲讲,可又有哪个字跟我喜鹊扯得上干系了?总教头大人千万莫要冤枉好人才好。”
咦?难不成就因为他前两回成亲不遂,所以连带第三回的婚事泡汤也顺便扣到她头上了?
“我命人打听过了。”他眼角微微抽搐,咬牙切齿道:“周府奶娘说,是你今早到府内为周小姐梳发时,说了爷我、我”
咦?就算再怎么生气,他的脸也用不着红成这样啊?
喜鹊满脸困惑盯着他,自己一天到晚哇啦哇啦说出口的话没有成斤也有上担,一时间还真记不起自个儿说了什么,茫然了半晌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周府千金闺房内,她笑咪咪地梳着新娘子一头丰厚黑发,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鸳鸯同心到白首;二梳梳到顺,吉祥如意好福分。,三梳梳到底,夫妻恩爱日日喜”待梳完象征十全十美的第十梳,她贴心地说了句:“总教头高大威猛过人,洞房花烛夜新娘子肯定生受不住,可万万得忍着些,待忍过那死去活来的疼,将来便是苦尽笆来了。”
哎呀!
在“事主”面前想起这媒婆专业用语,她小脸蓦地一红,可仔细想来倒也不觉自己说错什么了,于是理直气壮地挺胸道:“我没说错话呀!”“你!”他顿时气结。
“总教头大人的确高大威猛,想必也天赋异禀、资质过人。”她虽是处子清白之身,好歹也当了七世媒婆,说起这些话来可头头是道。“小的叮嘱新娘子两句,分属应当,大人还要怪我也太过分了。”
范雷霆瞪着她,厚实胸膛狂怒得上下剧烈起伏,真是、真是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油嘴滑舌、厚颜忘耻、胆大妄言的、的
“你到底是不是女的?”他气得咆哮。
喜鹊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波涛汹涌的丰满酥胸,还伸手检查了两下。“我是啊!”那双“邪佞小手”居然还当场摸给他看。
啪地一声,范雷霆脑中仅存的理智瞬间寸寸折断了。
“你!”他猛然大喝一声“把手伸出来”
“什么?”她疑惑满心,却还是不敢不从地乖乖伸手过去。“大人要做什么?”
“伸直。”他黑眸危险地微眯。
喜鹊吞了吞口水,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那个是要打板子吗?
就在她慌得头皮开始阵阵发麻之时,突然间,两手掌心里突然多出了两枚红通通的面制喜桃。
“手贱是吧,爷就让你摸个够!”他冷冷一笑“几时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再放手。”
“大人——”她的小嘴微微抖了起来。
见那张圆脸上满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之色,不知怎的,范雷霆登时心绪大好,狂炽沸腾许久的火气也消褪了一大半。
“哼!”他起身抖了抖衣袍,环顾着这悬挂绣球红灯笼的寝房外间,伸手三两下便全数抓了下来扔一旁,然后随意在书案上抽了一本书卷,在她对面的紫檀榻上坐了下来,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起了兵书。
喜鹊眼巴巴儿地看着他一副存心跟她耗上了的模样,心底涌现一丝不安。
“那个”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试图陪笑脸。
“想好自己错在哪儿了吗?”他目光落在兵书上,眼抬也不抬一下。
“当然当然,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嘴贱,搞砸了婚事,冒犯了大人。”她低声下气地赔礼。
“请大人再给小的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好不?”
“你压根没弄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爷又是在气什么。”他冷哼一声,翻过兵书下一页。“再想。”
都认错赔罪了还不行吗?
喜鹊本来也有些上火了,可一想到今日原是他洞房花烛的大喜之日,就因为她多嘴饶舌的缘故,害得新娘子跑了,婚事也黄了。思及此,她心口那一丁点窜出头的火气就全没了。
“是。”她叹了一口气,认分地继续伸臂摊手捧着两颗喜桃受罚。
话说回来,若不是为了婚事,那他到底在气什么呀?
四周一片静悄悄,只听见他时不时翻过书页的声音。
喜鹊双手已经抖得几乎拿不住喜桃了,满头大汗,小脸越来越苦。
突然间,手上的两颗喜桃不见了,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手放下吧。”一个低沉浑厚又略显无奈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又惊又喜地抬头,望着他有些傻眼了。“总教头大人?”
“姑娘家要自爱些,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范雷霆脸庞闪过一丝奇异的不自在,随即浓眉又蹙了起来“不过你既承揽了爷的婚事,就得负责到底。”
“一定一定!”喜鹊如释重负地抹了抹汗,小脸仰望着他,笑得好不谄媚灿烂。“大人的婚事包在小的身上,下次一定给您找一个又年轻又漂亮又聪明又可人意的好对象,呵呵呵。”
他的回答只是一声重重的闷哼,显然是没有太大的信心。
不得不说,凡人还真的没有她想像中的简单。
喜鹊苦恼至极地撑着下巴,望着院子里初开的那一树桃花发大呆。
桌上堆满的都是男方女方花名册,有求亲的,续弦的,还有要纳妾或单纯找张饭票子的,起码百来份,却是东配西配,怎么也搭不上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