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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生气,可看着那小家伙酣睡的面容,白哲的皮肤染上一片配红,在月光下更显得娇艳不可方物,顿时也没了脾气,轻叹一声,索性在桌侧坐下,拿过一只杯子,替自己斟酒。
一连酌饮几杯,他仍不罢手,像是想借着醉意豁出去,眼光也不再闪躲,直勾勾的看着那张睡颤的侧脸,从光洁饱满的额头,顺看两弯秀气柳眉,扫过如扇长睫,沿着翘挺的鼻梁而下,最后停在柔滑的朱唇上。
他注视了好一会,一时意乱情迷,忍不住就倾头过去。
呵,还说自己对他没有出格的想法,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伪君子,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想碰他,哪怕他是个男的、是个太监
岂料只差丝毫之距,那睡得安详的人忽然迸出一声轻骂“混蛋”
他笑了笑,挪回身子,撇唇道:“混蛋,我道谁才是真正的混蛋。枉费我过去倾心待你,有什么好吃的也是第一个给你捎来,今日月下酌酒这般美事你倒是躲起来独自禀受,真该罚。”
见她沉睡默不回应,他又道:“你这奴才既能陪我毫无顾忌的斗蟋蟀、捶丸,还能与我平心谈论国事、家事你与别人多么不同,是我生平所见最有趣也最机敏的人这般特别教我如何不喜爱?”说着,幽幽一叹,有些失神“想我贵为皇太孙,大明未来储君,要什么没有?偏偏在这上头出了差错,为何偏偏是你得了我的心,你可是个阉人你若是个女子,必能与我珠联璧合、笙罄同音、相知相惜。”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边说,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他衔着金汤匙出生,是人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偏偏最想要的东西,上天却不如他的意。
“与你相知相惜,永不分离”郭爱睡得迷迷糊糊,却也应和着他的话道。
他眉梢舒展,讶异地笑“永不分离,你想和谁不分离?”即使知道这不过是他的梦话,他还是忍不住追问。
初日竟有希望相知相情、永不分离的对象吗,那是谁呢?
冰爱又呢喃了一句,他听不太分明,凑过去听,只听懂一句“喜欢”却不知是喜欢什么,他的一颗心就这么悬看,迟迟等不到下文。
他不耐等待地推推她催促,却顾及面子的说反话“喂,喜欢谁倒是说啊,虽然你是个小太监,但凭着本殿下和你的交情,要成全你也未尝——”太孙殿下。“
听到她轻吐出此句,朱瞻基心跳立即漏了一拍,人也差点跳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再说一次,你再说一次,你想和谁永不分离?你心底喜欢的人是谁?
他在心里频频吼着,身子几乎兴奋地颤抖着,这一刻他甚至想抛下一切,交换她这个答案。
“太孙殿下祝你和太孙妃早生龙子。”
听到这一句话,他脸色立即一沉,眼底也出现怒意。
可是不过片刻,他就觉得自己的反应荒谬。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刚刚竟胡乱和初日说了一通,还期待他说喜欢自己?
这种情形不是他一直预防发生的吗,所以先前才故意表现得疏离,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些清醒了,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可就在这时,睡梦中的郭爱却抓抓头,动作大了些,竟把发带给扯松了。
见状,他想帮她系好,手一碰,发带却顺势解开,那头如瀑青丝就这么散在他的大掌上,触手滑顺细腻,还隐隐透出一股馨香,那不是香料的气味,而是淡淡的发香。
他缓缓动了动手指,没抽走手,反而将手指揉进她如缎的青丝里,又轻抚上她的头,忘情地一抚再抚,大掌甚至贪婪地顺着她的玉颈往下,探入衣襟之内
猛地,郭爱又有动作,一手挥开他,嚷道:“**,别乱摸,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当心我告你不要脸的色胚”
“女人?”
这家伙真是醉得不轻。朱瞻基轻笑,但随后黑瞳却转为幽深,眼光变得锐利,敛了面上的温柔,直直注视着眼前的小醉鬼。
“初日?”他试探地轻问,眼光却盯着那随着缓缓呼吸的胸前。
见其没有反应,他缓缓扶起郭爱的身子,手探了出去,却犹稼了许久才摸上去。
一片平坦,是他多心了?
他抿紧唇,板着脸不相信,这回索性揭开她层层衣襟,直到看见那里胸的白布条,眼里顿时迸出愤怒的火光。
“可笑,太可笑了”他低咒一声,又将衣襟拉得更开一些,都到了这一步,他非得亲眼证实了才肯罢休。
他独自纠结了多少日夜,莫非真相却是初日实为女人,将他耍得团团转?
冰爱觉得口很渴,迷迷糊糊的醒来想倒水喝,却被背光而坐的人影吓了一跳,几乎是瞬间清醒,她仔细一看竟是朱瞻基,霎时惊呆了。
今天不是他的大喜之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仍穿着大红蟒袍,一身喜气的坐在她的屋里,神色却阴晴不定,郭爱马上察觉他心情不好,却不知他在气什么,但旋即想起他这阵子的冷漠与迎娶他人的事实,又是满心的苦涩酸楚,眼眶一红,她紧抿着嘴,硬是不肯率先开口。
她明明是个女子,却瞒了他那么久,朱瞻基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又恼又气,可一见她这副既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坦承自己的身分。
“你都没话要跟我说吗?”他打破沉默。
“恭贺殿下大婚。”郭爱冷冷道。
朱瞻基浓眉一皱。这小骗子就知道气他!“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那奴才就不知道殿下要奴才说什么了。”郭爱板着脸,口气恭谨谦卑得过分。
“你就没有任何事想告诉我吗?关于你隐瞒的秘密。”他隐晦的提示。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能承认,只能见他和别的女人成亲,他还为那个女人逼她下水捡珠子,差点没害她溺死。郭爱越想越委屈,现在又在他的洞房花烛夜跑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还不能赶他出去,因为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奴才而已,真是该死的明朝,该死的男人!
她恨恨的暗忖,自己的秘密可多了,不管是来自未来还是女扮男装,甚至是钦命要犯,他想听哪个?
抬头对上朱瞻基等她回话的目光,郭爱极力克制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有些硬咽的说:“殿下也知道奴才嘴馋,除了偶尔偷吃御膳房的点心,奴才没有隐瞒什么秘密,殿下现在是特地来治奴才的罪吗?若不是,夜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请殿下早些安歇吧。”
朱瞻基简直哭笑不得。什么偶尔偷吃,她根本是光明正大的吃,仗着和备宫宫女交好,她的点心零嘴啥时少过,竟敢拿这来敷衍他?!春宵一刻值千金,哼,既然说得这么潇洒又何必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虽然又气又恼,毕竟还是舍不得对她发脾气,朱瞻基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臭看一张脸离开。
他一走,郭爱立刻扑在床上大哭。他现在是要回去洞房了吧,可恶的具男人,干么没事来招惹她,她原本睡得好好的,现在醒来,那种心疼得快死掉的感觉又冒上来了。
冰爱抱着枕头流泪到天亮,并不知道在皇太孙宫的书房里,有个男人跟她一样彻夜无眠。
哭了一夜,郭爱墉懒的起床梳洗,发现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只能拿冷水敷了敷,总算勉强可以见人,她才换好衣服,就有人来敲门,她去应门,居然是王禄站在外头,她略感讶异,王禄很少来找她的,大部分都是她过去尚衣监探他居多,这会怎会突然亲自找来?
“公公,你怎么来了?”她边问边揉太阳穴,发现头疼得厉害,怕是宿醉所致。
“初日,你今日不当值吧?”王禄开口间。
“太孙大婚,皇太孙宫的宫人分批放两天喜假,我今日不用当值。”她回说。
“那你跟我来吧。”
“上哪去啊?”她好奇的问。
“来了就知道。”他不肯多说,只示意她跟他走。
她信任王禄,也就没再多问,心中盘算晚些再去找王振,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她满腹心思时,王禄已经领她来到宫内某处,这地方景物箫条,少有人迹,好似是冷宫。
包教她惊奇的是,前方的凉亭里坐了一名农着华贵的美丽女人,看样子像是正在等她。
在尚衣监时,她负责为各宫娘娘送新衣,所以备宫的主子她几乎都见过,可这位贵妇眼生得很,她是谁呢?
王祷见她见了人也只是呆杆看没动,忙上前道:“还不见过赵王妃,她是你的姨母。”他知晓她遭逢家变后“失忆”这才刻意提醒她。
她这才恍然。原来这位贵妇就是苏丽嫁给赵王朱高权的那位姨母。
反应过来后,她立即上前朝赵王妃行了大礼。“奴才见过王妃。”
赵王妃忙不迭扶她起来,眼眶还含着泪。“在我面前还称什么奴才,我是你姨母啊,过去在赵王府你可都是赖着我撒娇的,对我比对你娘还亲,然而如今”赵王妃潜然落泪了她心里温暖,感受到这位妇人是真心疼爱苏丽的,可惜她并不是真正的苏丽,一时间也无法与她热络起来。
见她态度生疏,赵王妃忍不住又伤心起来。“王禄告诉我,目睹苏家灭门的惨事令你大受打击,把进宫之前的事全忘了,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赵王妃捂住嘴,嘤嘤哭泣。
挣扎了下,郭爱还是伸出手为她拭泪。“王妃姨母莫伤心,过去的事若非值得记住的,能忘掉反而是件好事,我并不觉得可惜,只是连你也记不起来,这点你可别见怪啊!”赵王妃紧抓住她的手。“不怪、不怪,妹妹已经过世,苏家也就剩你一根独苗,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自从收到王禄的信,我一直挂心你在宫里的生活,早就想来探你,可我远在封地彰德,若无皇令不能轻易回京,这回要不是适逢太孙大婚,皇上让两位藩王回来庆贺,我恐怕也见不到你。”
冰爱瞧赵王妃真情流露的模样,猜想苏丽过去与这位姨母应该是十分亲近无误。“谢谢姨母的关心,我在宫里凡事有王禄公公照顾,姨母不必再担忧。”她安慰着对方。
赵王妃瞧了眼站在远处没打扰她们说话的王禄。“王禄在进宫前曾经受过沐家的恩惠,又和他姐姐感情很好,这才肯帮忙,你进宫这事连你姨丈都不知晓,但我听说他上回来时,在孝陵见到了你。”
冰爱点点头“是见到了不过那场合我没认他。”
“没认的好,认了兴许就暴露了你的身分,给你带来危险,而王爷在见到你后也已猜出你在宫里我是知情的,他没责怪什么,只是”赵王妃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不安。
“王爷见到我后应该很吃惊吧,他没说什么吗?”见状,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他只是对你在皇太孙宫当差有些说法”
“说法?”
“他说你既然在太孙身边办事,就该帮帮他的忙”
冰爱的脸瞬间沉下来。不愧是赵王啊,马上就想到利用她了。“我不过是个奴才,能帮上王爷什么忙?”
“他想让你在太孙身边做探子,将太孙的事悉数报告给他知道。”赵王妃尴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