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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们能对幽花保证以不影响到我为前提去执行你们的计书,就代表我的身份跟你们的计划并没有直接冲突,为何不可能加入你们?”
“原来左辅大人挺不放心自己的小嫩妻?”摆明了监视着佟幽花啊。
“你的答案?”
“我既不怕死,为何要相信你的鬼话?”男人脸色一沉。
樊豫才想开口,另一个声音却穿透迷雾而来。
我信。持国公樊豫,放了我的人,今日子时,我在镇国寺等你。
对方选在镇国寺,摆明了对自己的能力极有自信,而且也想取信于他,所以樊豫准时在子时来到镇国寺。
最后的樱花已落尽,尘泥里尽是斑斑的美人泣血。
“记不记得当年你初进宫时,镇国寺还盛开着白樱?”仿佛鬼魅自幽闇中现身,女人一身雪白深衣,笑容甜美如梦似幻“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呢,是在三月,你被送到了我身边,就在镇国寺”
樊豫错地看着女人朝他走来。
那张脸,与司徒清竟有几许神似,而她的话,也在他心里掀起波涛。
那身衣饰与打扮,更和当年他初见司徒清时一模一样!
“樊郎,你忘了吗?只有司徒皇室的巫女才知道突破阵法结界的咒语,这就是为何当年我能与华丹阳周旋数年的原因,佟幽花她懂吗?她受困在你的阵法中却无能为力,不是吗?”女人伸手取下他脸上的金面具“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樊郎,你可还爱着我?”
天色将明的时候,等了樊豫一夜的佟幽花才累得睡去,但是当床边一出现动静,她很快又醒了过来。
樊豫坐在床边,大掌抚过她惨白的小脸,长睫阴影下有一圈疲惫的痕迹。
除了我以外,华丹阳也知道我们的那些小秘密,不是吗?
樊豫没戴上面具,同样一夜无眠的苍白俊颜,没有任何表情。脔奴出身又被安排当作间谍的经历,让他习惯也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和真心,比天底下任何一个戏子的演技都要精湛完美。
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演到忘了自己的真心在哪。
佟幽花一下子就清醒了“樊郎?”她拉着他的手起身,定定地看着他良久“你一夜没睡吗?看起来好像很累,要不要休息?”她向来很少管他的去向,只要他记得回到她身边就够了。
樊豫只是看着她,好像要认清她的模样那般,良久才道:“明天,你就动身到鲲城去,待在那里静养吧,我会交代别馆的人把一切准备妥善,让你住进去,等新一批女卫士训练好了,就派她们过去担任守卫,短时间内先把周愚和樊睦调过去保护你。”
佟幽花有些诧异“怎么突然间说搬就搬?你跟着我一起去?”他不用上朝吗?
“只有你过去。你就在那儿住下吧。”说完,樊豫起身要走,佟幽花急忙拉住他。
“为什么?”
樊豫像打定了主意般不为所动“让你好好静养,我不会让佟家的人过去,你也不用担心再碰上司徒烁。”
佟幽花不明白他是怎么解读她因为司徒烁造访而大病三天的事,只能急切地解释道:“那是意外,我只打算安分地待在府里我想皇上以后不会无故再来,我在这里也能静养!”
“我已经决定了。”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我们必须分隔两地?”难道只想从此以后静静待在他身边,这样的心愿也太过贪心?
“你接近我的用意,从来就不单纯吧?我答应颢儿给你名分,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到鲲城去静养,你仍是持国公夫人,别馆的一切不会比这里差,要什么只管让底下的人去办。”
佟幽花的心瞬间往下沉,她没想过樊豫会认为她居心叵测。
话说回来,她那样用尽心机接近他,确实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没有目的。
“我说过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太过坦白的心意,会变得廉价而让人不屑一顾?他是不相信,或者根本不在意?
樊豫却不回应,迳自收回手“你再睡一会儿吧,到鲲城的路途很长,你需要养足体力。”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不理会身后她殷殷的乞求。
佟幽花怎么可能睡得着?
才一天的时间,他显然不给她拒绝的余地,她甚至没机会再见到他。
一夜无眠,她想了好多好多,唯独没想到他的转变。
也许那才是他的本性吧,昨夜的温存只在昨夜,天一亮就什么都不存在,要不他怎么会舍得毒死她?
她坐在画桌前,笑了出来,却不知道脸上全是斑斑泪痕,都死过一次了,她还是那么天真!
也许他甚至不愿来向她道别,那她说什么有用吗?她想留下只字片语,提起笔却又辞穷。
最后,只画了一幅蝶恋花,但是蝶儿栖在残枝上,花蕊早已凋零。
化蝶寻花去,夜夜栖芳草。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追得很辛苦呢?
樊豫果然没来送行,佟幽花巴巴地盼着,盼马车远离了帝都,盼到数不清多少个日升日落,鲲城就在眼前,她才终于接受事实。
她只能安慰自己,罢了,也许他会到鲲城看她吧?这样或许真的更好,她就当作给自己一点时间忘却前世的仇恨,能够逃开都,离司徒烁远远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后来无数个夜里,她总是想问他,知不知道她熬过十五年有多困难?他为何又舍得把她推开?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一相情愿的爱情幻觉里?
佟幽花这一去鲲城,就是八年,樊豫没有去看过她,也不让她回帝都,她写回帝都的无数书信宛如石沉大海,换不回任何只字片语。
一杯毒酒没毒死的爱情,八年的凌迟,总该消磨殆尽了吧?
司徒烁登基后,作为复辟功臣的四名大将,除了单凤楼之外,都有自己的封邑炽不过西苍王辛别月原本就是凛霜城的少城主,而蟒城是驭浪侯单鹰帆的故乡,至于樊豫的封邑则在遥远的北方,原本属于炎武领地的鲲城。
鲲城过去曾是炎武软南方、较具优势的港口城市,聚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各族人口。此地居民对于战争和政治情势多半较不热衷,一直以来倒也算和平富庶,作为领主官邸的别馆,虽然不比帝都的持国公府气派广阔,但仍是大气雅致。
又是樱花盛开的时节。
搬到这里没多久,佟幽花就发现樊豫让人移植来一园子的樱花树。
鲲城的豪宅不像帝都惯有的设计,每个院落就有一个独立的花园,因为这里多雨,房子几乎都会筑起较高的地基防潮。樊府别馆里可以称作花园的仅有两处,至于进门后的前院只有枫树和大片草地,是原先就有的。
过了大厅,会看见白樱遍布的主花园,作为主人私人别苑的花园则是红樱,其他还有些地方,白樱和红樱交错,全是她搬来那一年樊豫让人移植来的,如今一株株都高大又茂密。
既然无情,又何苦费尽心思?
大厅后的花园本是用来招待客人,只不过佟幽花搬来之后深居简出,不喜应酬,派不上什么用场。也多亏樊豫要人对外宣称,持国公夫人是到此地养病,夫人原本就喜静不爱热闹,才会离开太过繁华的帝都,倒是替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些年会来找她的亲友,除了樊颢和她哥哥外,就只有某位“贵客”了。
白樱下,佟幽花和一名覆着面纱的灰袍尼姑静静地对奕。其实两人都不爱下棋,只不过是喝茶闲聊时不想嗑瓜子所以随便玩玩罢了。尼姑自称她没有法号,而是半路出家,本来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但是对“自在”二字特别有感觉,便以此为称呼。“既然要喝茶,你那面纱能拿下来吧?我又不是没看过。”
“我怕你没胃口。”她倒是大方地自嘲。
“我还怕你闷死呢,拿下来吧。”
自在这才取下面纱,露出脸上大半的灼伤旧疤。
“那个造反了八年都没结果的神教,最近又有什么计划?”佟幽花懒洋洋地问道。
能够让自在对奕时心不在焉,不时面色凝重陷入沉思的,也就只有那个讲不听的朔日神教吧?记得当年老是跑来说服她入教的男人提过,爱说大道理的女人只要一个就够了,原来那一个指的就是当时还颇受教主信任的自在。只是这几年下来,教主觉得自在老是对他们的计划有意见面而大加阻扰,便不再事事与她商量。
要说这些年下来,那个劳什子神教到底有哪些成绩,佟幽花还真不清楚,只知道三年前司徒烁那家伙简直老不修,也不想想自己差不多都当祖父了,还纳了个名妓进宫!时隔一年又传出,那位名满天下的花魁原来是当年没死绝的明氏遗孤,当消息传到鲲城时,那孤女已经被赐死了。
苞当年的她一样,也是喝了毒酒死的。佟幽花除了唏嘘外,又能如何?讲不听神教就是讲不听,好好一个姑娘让她去送死。
然后是去年,她不知道司徒烁是不是脑子坏了──或者这也是朔日神教的“成绩”?司徒烁罢了右辅辛守辰的官,那西域汉子也不啰唆,带着妻子回凛霜城过他逍遥快活的日子去了,现在人家可是一家团聚呢。
老实说,她还挺羡慕的。
“他们最近要是有什么计划,也不会告诉我。”自在对这点并不以为意,这几年神教的动向有了大转变,他们开始渗透朝廷──想当然耳,必定是找到了能在朝中为他们护航的强力盟友。
扯到了政治,自在反而不那么忧心忡忡。也许让政治归政治,对天下生灵还好一些,她希望神教期待的政变只会发生在龙城里,不要殃及无辜。
只有一作事,她一直都感到不安。
“如果‘她’的目标只是政变,那还无所谓。”
“你认为‘她’想做什么?”
“我本来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因为神教已经改变了方针,不过这几天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安,教主实在不像事情做半套的人。你听过有一派的阵术师,主张国都必须位在阴阳五行调合之处吗?”
佟幽花点头,虽然不懂阵法,但曾身为镇国巫女,这些知识她各有涉猎。
自在接着又问:“那么,对于多年前发生在东海及凛霜城的动乱,你有没有什么猜想?”
“司徒烁回归后,凛霜城和东海的蟒城成了五行之中其二。”但是她不以为这能有多大影响“隼城是其三,凤城是其四,但是因为早就知道所谓五行之说会被利用,所以更高明的阵术师懂得藏起五行之其一,我只能说第五个位置不枭城,我相信他们也找不到。”
“可是华丹阳自己是阵术师。”自在提醒道。
“她死了,而且第五个龙穴的位置据说只有镇国巫女才知道,就连司徒烁都不清楚。”
“没错,她死了。但是据说华丹阳早就对另外四个龙穴动了手脚,隼城的五行之位早就被移到羌城──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佟幽花的背脊间发寒。
那代表如果不是华丹阳早就算出结果,又或者她安插了人在司徒烁身边煽动他,那么就是司徒自取灭亡,第一个破坏天朝五行龙脉和谐的人不是叛党,而是他自己!围城九月、抄家灭族之祸,足够将龙脉的和谐之气完全扰乱,他对明氏一族的忌惮,为他自己种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