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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万籁俱静,呼吸帮浦的声音,伴着维生器规律的节奏,回荡在耳边。
窗边,一个身材修长,身穿着铁灰色真丝衬衫的男人静静的站着。
那站得挺拔的身形像一尊雕像,也像国父纪念馆前的卫兵,更像一株在雪中傲然孤立的青松。
在年轻男子望着窗外出神时,躺在病床上的祝祈远已睁开眼,定定地看着那傲然挺拔的身影许久。
尽管视线有些模糊,但祝祈远一眼便认出,那傲然挺拔的身形属于谁。
那是徐慎,是他的特助,也是他在多年前资助的贫童之一。
看着他过分挺直的背影,祝祈远不由得忆起第一次在孤儿院看到他的情景。
祝祈远还记得,徐慎比一般同龄男孩看来还早熟,非但身形高人一等,连身子也站得比其它男孩还挺还直;他的目光清朗,整张俊秀的脸透露出过分早熟的世故与倔傲。
凭着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祝祈远一眼便断定,若好好栽培这个男孩,让他接受完整的教育,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凡。
因为那一眼,他不假思索便选定徐慎成为他资助的对象。
决定资助徐慎后,徐慎依旧住在孤儿院,但往后求学、生活费用全由他资助,直到徐慎高中毕业为止。
高中毕业后,徐慎婉拒继续接受他的资助,并写信告诉他,自己半工半读考上夜大,未来将靠自己的力量,直到有能力回报他的恩情的时候。
大学毕业后,徐慎靠自己的力量到国外拿了硕士学位,并考进“祝氏”当祝祈远的特助,一直到今天
历历往事如浮扁掠影在眼前闪过,祝祈远不只一次庆幸自己当年的眼光没错。
祝祈远的思绪幽幽转转,徐慎却不知在何时转过身,发现他醒来,立刻趋步上前。
“祝叔!”那调性始终沉冷的嗓,难得露出一丝焦急。
前天,祝祈远的座车发生了意外,司机老陈当场死亡,而他陷入昏迷,直到今日才醒。
人虽醒,但因为祝祈远的内出血严重,状况并不乐观,医生已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而祝祈远唯一的宝贝女儿人在国外,得知消息后已匆匆赶回台湾,却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徐慎是祝祈远最信任的下属,也是除了独生爱女外最亲近的人,在他送医院后,徐慎立刻赶到他身边
打住思绪,祝祈远扬唇,许久才发出微弱得几不可闻的衰弱声嗓唤道:“阿慎”
徐慎上前,有力的大掌握住老人的手“我在这里。”
“答、答应我”
“我答应你。”徐慎几乎没思考便点头开口。
他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对人性充满了不信任,是祝祈远给了他生命中的第一道阳光。
十岁那年,当他知道自己得到大企业家祝祈远的资助时,他就在心里发过誓,他会报答祝祈远的恩情。
所以今天,不管祝祈远的要求是什么,他都会答应。
当他不假思索的承诺落入耳底,祝祈远发出一声听不出是笑或是咳嗽的低嗄声响。
“不怕我、我说说出让让你为难的要求吗?”
“不怕。”
长久相处下来,祝祈远发现,徐慎这孩子除了有气魄、有担当外,还带着点古代侠客的侠义之气,一旦是他认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慎对他,可以说是有情有义。
这让他不只一次欣慰且庆幸当年的决定。
“那你愿、愿愿意委屈当个小特助,留、留在绮玥身边,守护她,直到她可以独当一面为止吗?”
将他带在身边多年,祝祈远太清楚他的能力,他不只是当个特助的料。
祝氏虽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但早期白手起家,资金不宽裕,因此入股的股东大都是祝家亲戚,再加上因为膝下无子,太多人觊觎他的位置和财富。为了让女儿能名正言顺,稳稳坐上他的位置,他不得不自私的请求徐慎,让徐慎代替他守护女儿。
“有祝叔在,小姐不用我守护!”徐慎用严厉且坚决的口吻强调。
祝祈远虚弱地扬了扬唇“孩子,我知道自己的状况答、答应我别、别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冷厉的面容紧绷,徐慎紧抿着唇不说话。
即便他沉静的面容波澜不兴看不出半点波动,但他心底其实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他清楚明白,自己将失去最崇敬的人。
“阿、阿慎”见他迟迟不开口,祝祈远忍不住开口催促着他做出决定。
深吸了口气抑下喉间的苦涩,徐慎应道:“我答应你。”
得到他的承诺,祝祈远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以几不可闻的气音轻喃“将来若你和小玥能、能发展出什么你就当我祝家的女婿,若没办法,就帮小玥找、找个不是觊觎祝、祝家家产的好男人嫁了,总之我、我把她交给你”彷佛知道徐慎绝对会答应他的请求,祝祈远吐出最后一句话后,疲惫地阖上眼,结束自己有着丰功伟业的一生。
看着最崇敬的长者阖上眼,耳边传来心跳终止的刺耳声响让徐慎痛心疾首地跪在病床前。
“祝叔!”
徐慎情难自禁的咽声哭出的同时,也决定了将扛起祝绮玥一生幸福与未来的担子。
一整排黄色郁金香在透明的玻璃窗棂前,随着阳光照耀出明亮轻快的都市节奏。
boosanova慵懒的乐音伴随着浓浓的咖啡香,在耳旁轻轻回荡。
这是个美好的下午,但祝绮玥此时完全没办法放松心情,只是小心翼翼地、忐忑地看着坐在面前一脸严肃的男人。
男人挺鼻、浓眉、薄唇,刚毅的脸部线条因为利落短发显得更加严厉,再加上此刻两道眉纠拢得像打了八百个结,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以亲近的威严。
“那个”
从见面开始,他没开口说过话,点了杯咖啡后,便埋首在记事本里,不知写着什么,不时还会抬起头,用他那道教她坐立难安的锐利眸光打量着她。
虽然爸爸不只一次称赞过徐慎,但她跟他充其量也只是点头之交。
这是两人单独相处最久的一次,她实在没办法适应,爸爸身边这个不茍言笑的特助。
在她暗自在心中腹诽男人时,徐慎终于停下写个不停的笔,抬起眼,定定望着她。
迎向他冷锐的眼神,祝绮玥的心猛地一颤,也有些恼。
这男人一定要朝她露出这么凶的表情吗?
她的想法才闪过,男人却因为她开了口,却迟迟没下文而蹙起浓眉,表情严肃。
见他恶狠狠的冷漠酷样,祝绮玥鼓起勇气问:“请问你约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为了继承爸爸的公司,她已经决定将经营得有声有色的画廊,转手卖给同是艺文界的朋友,后续处理的事情繁杂琐碎,助理狂打手机,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归心似箭,按捺着性子枯坐了一个小时,眼前的男人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更丝毫没有允许她离开的意思。
她实在不懂他找她出来的原因。
“评估。”
“评估什么?”她轻蹙柳眉,以柔美细腻的娇嗓问着。
静静凝视了她半晌,他两道浓眉蹙得更紧。
“改造。”
祝绮玥的柳眉因为他简扼的话拢得更紧“改造什么?”
她有些火了。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开口多说几句话这么难吗?
他在爸爸身边时也是这副死人样吗?
无视她微怒的娇颜,徐慎问:“小姐,你真的愿意继承公司吗?”
徐慎记得刚到祝祈远身边当特助时,他曾见过祝绮玥一面,因为极为匆促,仅是惊鸿一瞥的印象──
祝绮玥和所有千金大小姐一样,美丽而娇气。
今日再见到她,虽然因为失去挚爱的父亲,因而伤神憔悴,但这无损她的美丽。
相较于多年前的印象,她少了一点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容貌愈发风情万种,是朵开得正艳的娇花。
又因为学的是艺术,气质更是不凡,浪漫而优雅,见过她的人,无一不被她的气质及美貌所吸引。
他终于知道,祝祈远的担忧为何。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由这样娇柔的娇娇女身上,抢走祝祈远的心血。
为了祝祈远的遗愿,他很确定自己第一步该做的是什么。
首先,他让大家都以为,娇娇女祝绮玥没能赶得及回台奔丧,其实她在他的安排下,送了父亲一程,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接着,他会在殓丧期间,彻底实行他对祝绮玥的改造计划,直到回公司上班为止。
听他提起父亲,祝绮玥娇美的小脸一沉,半晌才用微哑的嗓娇声道:“如果这是爸爸的遗愿,我愿意!”
在母亲未过世前,母亲常把父亲白手起家,打拚出他的王国的故事当床边故事说给她听。
她很小就知道,她比一般孩子幸福、衣食无虞,全是父亲用一双手挣来的。
母亲要她惜福感恩,并希望,若将来有一天,需要她守护父亲的心血时,她应该回报父亲所给予的一切──
因为她是祝家唯一的女儿!
当她由徐慎口中知道父亲的遗愿时,她心里虽不忍割舍她所喜爱的事业,但为了父亲,她愿意挺身守护父亲的心血。
“很好。”徐慎颔首,利落地阖上记事本“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到小姐的住处接你。”
依目前的祝绮玥来看,她身上没有一丁点女总裁该有的干练气势,她需要改造──从头到脚,甚至是内在,且时间紧迫!
完全不知徐慎内心的想法,祝绮玥忐忑地问:“请问你那么早来接我做什么?”
“为小姐做就任前的一些准备。”
他的话听来合理,祝绮玥没多想,只是不自在地坦承“可是我通常睡得比较晚,所以也起得晚。”
有时为了画廊的事得与各国厂商联络,她睡的时间极晚,再加上她睡不满八个小时便会头痛一整天,所以七点绝不会是她的起床时间。
不理会她为难的表情,徐慎不带半点情绪地开口“那就请小姐今晚早点休息。”
话一说完,他起身,有礼地朝她微躬身后,转身离开。
祝绮玥怔怔看着他一副做了决定便不容反驳的酷样,惊愕地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清晨凉爽的风透过半掩的窗拂入,带起窗边的蕾丝窗帘随风舞动,间着晨光,晃曳着流动光彩。
床上,熟睡的女子像只无尾熊,手脚并用地抱着与她同等身长的香蕉抱枕,睡得正香甜。
或许是因为床够大,女子的姿势不雅,淡紫色的丝质短裤往上拉提,让她那一双横搁在香蕉抱枕上的白皙嫩腿更显修长。
徐慎定定看着床上的女子,知道自己该离开,但视线却不听话,直停在这赏心悦目的画面上。
突然间,徐慎心里有股想化身为那个香蕉抱枕的冲动,渴望自己是被她夹在怀里的那个
“唔”在他心生遐思时,睡得正香的女子忽然发出一声嘤咛,接着踹开香蕉抱枕,翻身正躺,露出满足的微笑。
因为她的动作,徐慎猛地打住遐思,却又因为瞥见她露出的半截嫩白平坦肚皮,忍不住哀额低叹了声。
只要是男人,都会因为眼前这一幕血脉偾张。
他当机立断,用沉冷的语气压住骚动的心,也唤起床上的女人,以防她做出更多引人遐想的动作。
“小姐,你迟到了!”
一听到那如闷雷般的沉嗓,祝绮玥惊跳地坐起身,一双迷蒙睡眼,因为见着床边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站得挺直的男人,陡然瞪大。
她在作梦吗?
徐慎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迎向她惊愕的神态,已恢复平静的徐慎正声提醒“小姐,你该起床了。”
如果不是在她的公寓大楼下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脑中反常地出现各种意外状况,他绝不会把祝祈远转交给他保管的钥匙拿出来用,更不会因此撞见那让他“热血沸腾”的青光。
耳底落入他平寂沉静的冷嗓,祝绮玥惊悸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你、你你你为什么有我公寓的钥匙?”
“祝叔给我的。”他的表情、语气皆是不带半点情绪的冷意。
听他这么一说,一股备受威胁的恐惧升起,祝绮玥想尖叫,怎么也想不透,父亲为何会把她公寓的钥匙给一个陌生男人?
难道不怕她被欺负吗?
“钥匙还我!”
家里的钥匙落在一个陌生男人手里,她很难不害怕。
直接将钥匙收进口袋,他转身面对门口,淡淡开口“没有小姐的允许,我不会擅自进门。”
祝祈远对他有恩,临终前又将女儿托付给他,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身体有再多反应与冲动,他也会压下──
因为祝绮玥对他而言是责任,不该是女人!
“但你进来了!”
也不知道他站在床边多久,偷看她多久,她又气又窘,一张美脸气得通红。
“小姐一个人住,又迟到了半个小时,没人知道小姐迟到的原因是赖床还是发生什么意外,迫不得已之下,我才进来。”
他以沉徐语气陈述促使他进门的原因,冠冕堂皇,合情合理,却让祝绮玥听得愈发火大。
顾不了一向优雅的仪态,完全忘了自己穿着清凉的睡衣,她下床拉住他的手臂,想抢回钥匙。
“把钥匙还给我!”
没料到她会突然拉住自己,徐慎一怔,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那娇软的小手紧扯住他的手掌,硬是掰开他的大手欲拿回钥匙。
徐慎想告诉她,钥匙不在她抓住的这一手,但她的手又滑又嫩,滞留在他肤上的美好触感,让他有片刻恍了神。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祝绮玥硬拉出他收进西装裤的手,却发现钥匙早滑进他的口袋。
见他似乎没动作,祝绮玥压根儿没想到这样的举动有多么奇怪,不假思索地将手伸进他的口袋,摸着、探着。
偏偏事与愿违,因为紧张,她愈急,愈是没办法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找到钥匙。
不可能不见啊!她明明看他收进口袋了,怎么摸不到?难不成他会变魔术?
祝绮玥懊恼地暗想着,钻进他口袋的小手动得更勤。
那只在口袋里摸探的小手虽然隔着口袋里布,却因为主人急着找出钥匙的动作,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不断搔动着他大腿内外侧的肌肤。
他不该有反应,但有好几次,她细细的指缘,微乎其微地划过阳刚欲望,他感觉欲望有被渐渐唤醒的迹象
不能再这么任她摸下去!
“别动!我拿给你。”徐慎全身僵硬地挤出一声低喝。
他已经刻意不去看她没穿内衣的诱人模样,却管不了呼吸充满属于她的香味。
太危险!
刚刚被她不经意的撩拨下,他的欲望蠢蠢欲动,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把持不住,直接将她扑上床,满足内心渴望。
完全不知那平静面容下的波动,祝绮玥因为他那声低喝顿下手中动作,却也被他吓了一跳。
“你不用这么大声。”
她一向是被优雅、艺文的气息环绕,身边的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有礼,压根儿不像他不时吐出的冷嗓,总沉硬得让她难以接受。
未将她责怪的眼神放在眼里,他不置一语,由另一边口袋拿出钥匙,递给她。
看着他由另一边口袋拿出钥匙,祝绮玥惊呼,不敢相信他还真的会变魔术。
“怎么会?!”
没理会她又惊又疑的表情,徐慎将钥匙递给她。
“十分钟够吗?”
听说女人出门前得花上半个小时准备,但他们的时间紧迫,他没办法给她那么多时间。
再说,就算她打扮得再美也没用,因为接下来,他要让她褪下当下的一切,变成另一个人。
“什么?”接过钥匙,祝绮玥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请小姐在十分钟内梳洗、换好衣服,我到楼下等小姐。”他用不掺半点情绪的语气详加说明。
待他再开口,祝绮玥这才弄懂,他的十分钟,指的是让她梳洗、换衣服的时间。
想到前后语句的差别,祝绮玥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寡言的程度。
她不由得想,像他这样严肃、话又少的男人,有女人会喜欢吗?
不知她拧眉想什么,徐慎看了看表,开口催促“小姐,你还有八分钟可以准备。”
不等她反应,他沉着脸,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回过神看着他的背影,祝绮玥突然有种很不淑女的冲动──
她想由他背后,用力的踹一脚!
天知道,这想法才闪过,徐慎却突然定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请小姐准时,不要再浪费时间。”
一如往昔,男人撂下话,酷酷的甩头就走。
那瞬间,祝绮玥心里有着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爸爸为什么把她交给像他这样的男人?他身边难道没有一些多些热血与个性开朗的男人吗?
思绪走到此,祝绮玥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落到徐慎手里,她未来的日子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