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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挽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看见姚含青拉着他的衣袖,语气有些不满的问:“见尘哥,你不是不喜欢你大娘帮你讨的这房妻子吗?干么还要带她去作坊?”
“只是顺路而已。”她听见他简单的回答了这一句。
对他而言,她终究只是个不受他喜爱的妻子。
看来他真的不记得当年的事了,她心口隐隐有些失落。
回到寝院,丁挽秋特意环顾了下屋内,接着纳闷的询问银珠。
“银珠,为何这屋里并没有多少精美的漆器?”先前她没多留意,这时她才发现屋里只有一些普通常见的漆器,并没有像她方才在书斋里看见的那样精美,这儿本来是寒见尘的寝房,照理说也该有不少珍品才是。
“以前这儿是摆了不少漆器,但少爷成亲前便把一些较美丽的漆器全都移到书斋去了。”方才阿庆送猪仔过来时说少夫人在书斋收拾被猪仔弄乱的漆器,银珠心忖少夫人应是看见了那些漆器才会突然这么问。
随后又想到什么,银珠兴匆匆再说:“先前寝屋这儿摆了一面屏风,上头是一幅八仙过海图,那些仙人衣饰和法宝全都用金银和螺钿镶嵌而成,精致华丽,据说皇宫里也有一面一模一样的屏风呢,少夫人您在书斋有看到吗?”
“没有。”她摇首,那面屏风也许是摆在他的书房里吧,她有点遗憾没能见到,想起明日要出门于是吩咐着“对了,银珠,明日辰时相公要带我去作坊,我走之后,你记得把小抱看好,别再让它乱跑。”
“咦,少爷要带少夫人去作坊?”银珠有些讶异。
“嗯,他要带我去看漆器是怎么制作的。”
“少爷怎么突然会想带少夫人去作坊?”银珠不解的问,下一瞬,她眼睛一亮“难道少爷决定要跟少夫人好好相处了?”
“跟那无关,他只是见我想知道漆器是怎么做的,顺路带我过去而已。”想起不久前在书斋见过的姚含青,丁挽秋秀眉微拧,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涩意。
姚含青很美,与英挺的他站在一块,可说是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这一晚,素来好眠的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浮现的净是两人的身影,直到半夜,才能睡着。
翌日一早,寒见尘骑马,丁挽秋则坐在马车里,与他一道前往寒氏作坊。
不久,来到作坊,寒见尘便找了个在作坊待了十几年的王大娘来为她说明漆器的制作方法。
王大娘来了之后,寒见尘对着丁挽秋交代。“你看完后,就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忙。”
“好。”她点头,跟着王大娘走进作坊里。
王大娘领着她一边走一边简单的做说明。
“少夫人,咱们制作漆器前要先有胎体,制作胎体的素材有很多种,如木胎、藤胎、竹篾胎、甚至皮胎、布胎、陶瓷胎、金属胎等等,有了胎体之后,只要在表面髹涂上漆,再加上需要的纹饰,就可以完成一件漆器了。”
丁挽秋听完笑道:“听起来似乎不难。”
“啊,说起来是不难,但实际上很费工,单单是纹饰的技法就有几十种,包括描彩、描金、镶嵌、雕漆、堆漆、磨显填漆等等。用说的说不清楚,我带少夫人一一看过后,少夫人就能稍微明白了。”
作坊占地很广,隔成了不少空间,每个空间制作不同的工序,里面有上百名工匠,每人各自负责一部分,有人制作胎体、有人在胎体上髹涂上素漆、有人负责描彩描金、有人则负责镶嵌金银螺钿或雕琢。
丁挽秋一边仔细聆听着王大娘的解说,一边目不暇给的看着工匠们专注的做着自个儿手里的事,最后来到一间房子里,那里摆放的是已制作完成的漆器,等待装箱送出去。
里面有各种形状的花瓶、罐子、碗盘、器皿、食盒、妆奁、柜子,桌几,还有三面屏风,和两尊佛像。
她一件件仔细看着那些精雕细琢的漆器,赞不绝口。
最后她站在那两尊佛像前,诧道:“想不到连佛像都能用漆来制作。”
王大娘站在她旁边解释“这两尊佛像的胎体是青铜所铸,上面髹涂了近两百层的漆雕刻而成,呵呵,瞧我说起来很容易,其实那近两百层的漆每上一层,要等干了之后才能再上一层,十分费工呢,足足花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才做好,七天后要送往京城的天马寺。”
环顾着眼前这些精美华丽的漆器,丁挽秋忍不住问:“我能学吗?”
王大娘有些诧异“少夫人想学做漆器?”
“嗯。”下一瞬,像想到什么似的,丁挽秋脸上笑容微敛“不过大概不可能吧。”寒见尘不把她当成妻子看待,又怎么可能让她这个“外人”来寒氏作坊学这制作漆器的技艺呢?
“少夫人若想学,可以同少爷商量,少爷也许会答应。”少爷都愿意带少夫人来,学习制作的事想来是没问题,她担心的倒是制作漆器很辛苦,娇滴滴的少夫人恐怕会吃不了这些苦。
他会答应吗?丁挽秋很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时分,她准备乘马车回寒家大宅时,瞟见寒见尘与两名男子站在作坊前的一块空地上,她沉吟了下决定先过去跟他说一声再走。
走过去后,发现他们在谈事情,她悄悄站在一旁等候没有出声。
“少爷,漆园里漆树枯死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出几天只怕咱们漆园里的漆树便会全部枯死。”说话的是一名面色黝黑、下颚蓄着绺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这人寒见尘有向她介绍过,是作坊的总管事名叫岳桦,神色有些凝重。
寒见尘细思了会儿,下达指示“岳叔,你派人将那些枯死的漆树全都砍掉,还有只要染了病的漆树,附近四周的漆树也一并砍掉,免得再蔓延到其他漆树。另外,再去购买漆苗,另辟一个地方栽种。”
“少爷,我怀疑咱们园子里漆树枯死的事跟李记作坊有关,要不然咱们的漆树怎么会突然间得病,一下子枯死那么多,以前这种事从来不曾发生过。”开口的是另一名年轻男子,他粗犷的脸上,两道浓眉紧蹙,他是作坊的三管事孟广仁。
不同于寒氏作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李氏作坊是六、七年前才开设的,作坊的主人李承祖,据说是江苏巡抚纳兰瑞麟一名宠妾的兄长。
当初为了取代寒家在漆器市场的地位,李承祖以高于寒氏作坊三成的薪酬来拉拢寒氏作坊的工匠。
导致那年寒氏作坊被拉走了很多工匠,一度令寒氏作坊的人手十分吃紧,除此之外,他们还以低了一成的价格抢走不少生意。
缺了人手加上生意又被抢走,寒氏作坊差点要经营不下去,寒家在苏州城虽然还有其他产业,但漆器作坊是他们最重要的命脉,这令寒夫人几乎要愁白了头。
所幸后来在京城当官的寒见尘辞官回来,从寒夫人的手上接下作坊,才扭转局势。
他先派人到偏僻的村落里招来一批人手,又派了几名老手传授他们制作漆器的方法,同时帮助他们在苏州城安家落户,让他们安心留下来做事,这才补齐欠缺的人手。
接着降低了漆器的价格,暂时拉回了不少生意,但降低价格并非长久之计,寒见尘致力于维持寒氏作坊的漆器品质,并制作更精美独树一格的漆器,因此寒氏所生产的漆器品质远比李记精良许多。
而几年前寒见尘亦放话说,若寒氏旗下货商转向李记采购漆器者,寒氏作坊所产的漆器绝不再供货给对方,这狠话一撂,不但阻止了不少货商向李记购买漆器,还反过来抢了李记不少客人。
不过寒氏作坊与李记作坊也因此泾渭分明,与寒氏做买卖者不会向李记做买卖;向李记购买者,不会向寒氏购买。
即使如此,仗着江苏巡抚的势力,李记作坊在这短短几年里,规模几乎快追上了寒氏作坊,且明里暗里不断对寒家使绊子,这一次漆树枯死的事,李记必然难脱干系。
对此寒见尘并没有妄下定论“这事我已派人去查,不过即使证实是李记派人做的也无济于事,此刻最重要的是确保大漆的来源,广仁,你要加紧收购大漆,有多少收多少。”制作漆器最重要的就是大漆,若是缺少大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孟广仁面色凝重的道:“少爷,这几日我跑遍附近几个县城,向有大量种植漆树的人家收购大漆,可他们说那些大漆全都被人订走,没办法卖给咱们,连日下来,我只能收到少许的大漆。”
“知道是谁订的吗?”寒见尘问。
“每一家说的都不一样,有说姓阮的、有说姓詹的、有说姓叶的。”
岳桦狐疑道:“没听说这几家有人在做漆器。”
孟广仁猜测“我怀疑那些人说不定是李记的人,否则怎会这么巧,咱们园子里的漆树大量枯死,附近县城产漆的人家的大漆就全被订了,这事委实蹊跷。”
“少爷,仓库里的大漆只怕不够一个月用,纵使现下马上种下幼苗,也缓不济急,无法取漆,若是大漆一断,三个月后要交进宫里的那批漆器只怕会来不及完工。”岳桦忧心忡忡,若无法准时将那些漆器送抵宫里,可是会被问罪的。
寒氏作坊原本有自个儿的漆树园提供大漆,大漆来源不愁,但如今园里的漆树枯死了泰半,大漆的来源产生问题,恐怕会赶不上进度。
明白事情很紧急,孟广仁连忙道:“少爷,我再跑远一点的县城去收购看看,我就不信李承祖能把所有的大漆全都吃下。”
听他们说到此,一旁的丁挽秋忍不住出声“相公。”
寒见尘抬眸望向她“什么事?”方才他便已留意到她就杵在不远处。
她启口道:“我知道有一个山坳长了一大片的野生漆树,不知道对作坊有没有帮助?”适才听了他们的谈话,她知道他们正在急寻大漆。
寒见尘还没出声,听见她的话的孟广仁便急着问:“在哪里?”
“那里距离苏州城约莫三天的路程,是在临泽县附近一座山里。”
闻言,寒见尘神色并没有像孟广仁那么激动,他睇向她问:“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一片野生的漆树?”
“我娘的娘家就在临泽县,爹娘带我们回去过几次,几年前我随表哥、表妹一起去山里采药,才知道那里有一片野生的漆树林。”外公是个大夫,常带表哥、表妹上山采药,之后外公年纪大了,便由表哥、表妹到山里采药,那片林子是漆树林,就是表哥告诉她的。
“少夫人,那你快把地图画给我们,咱们去找。”孟广仁兴奋的道。
“地图我是可以画给你们,但那儿地形有些复杂,只怕说不清楚。”斟酌了下,丁挽秋接着说:“要不我写封信给你们,你们过去后,找我表哥带你们过去。”
“这也可以,那请少夫人快去写信。”孟广仁催促。
不若孟广仁那般急躁,寒见尘望向她询问:“你认得路吗?”
“只要到了临泽县,我就能认得上山的路。”她曾在那儿住饼好几个月,对山上很熟。
“那么由你带我们过去。”
“我?”丁挽秋有些讶异。
“你不愿意吗?”他墨瞳瞬也不瞬地瞧着她,语气微微一沉。
“没有,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她只是很意外,他竟会要她带路。
听她这么说,寒见尘接着交代“广仁,你命人准备一下,明天带上三个人跟我一起过去。”他转而又看向丁挽秋“你也回去收拾一下,明早一起上路。”
“嗯。”丁挽秋没有多说什么的点头。能帮上他的忙,让她唇瓣不自禁的噙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