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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一挑眉。
“就凭你这张死活不肯张开的嘴,能哄到女人肯嫁给你,那才是奇迹咧!”春天毫不留情地奚落。
“我只是不爱闲言乱语。”严冬澄清。
“意思是我都在胡说八道哄?”春天气呼呼。“既然我们同住在领主府里,见了面礼貌地聊两句也不成吗?”
“我没说不成。”“那你干么一副不屑的态度?”
“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严冬眨眨眼,望着她撇嘴的娇态,黑脸蓦地一热,不禁别过眸。“我不太晓得该跟女人家说些什么。”
“这什么意思?标瞧不起我们女人?”春天更火大了。
“在下怎敢瞧不起?”他很认真地辩解。“不说别的,德芬公主便是位女中英杰,不可小觑。”
“是啊,我们公主确实非池中之物。”春天很赞同,顿了顿,忽觉他话中有话。“等等,这意思莫非是所以我就是池中之物喽?”
“这个”严冬好似很为难。
“对啦,我就是个成夭只会叽叽喳喳的女人啦!”春天又懊恼又难过,遭人轻视的滋味真不好受。
“不是的,我没那么想。”严冬急急声明。“我听领主大人说,六年前王家意欲将公主献祭给天神时,是你自告奋勇与公主交换衣裳,为她辟一条活路——一个弱女子能有这般勇气,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是吗?她很了不起?春天得他称赞,霎时粉颊染晕。“也没那么了不起啦,你知道我们做下人的,为主子尽忠是职责所在,况且公主又一向待我极好。”
严冬不语,微微地笑。
他真的笑了吗?是为她而笑?春天羞报地偷觑他,芳心悸动。
这家伙,仔细瞧瞧倒也生得眉目分明,虽不如他主子那般英俊潇洒,但是
咳咳,也算好看啦。
“你怎么咳了?”他低声问。“是着凉了吗?”
“没有啦,不是着凉。”她又咳两声。“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嘛。”
“嘎?”他愣住。
她亦为自己大胆的言语心惊。怎么搞的?她怎会说出这种话?简直像在挑逗他嘛,羞死人了!
一念及此,春天展袖遮脸。“我去厨房瞧瞧公主爱吃的点心做好了没?”语落,她匆匆提裙离去。
严冬怔愣地目送她玲珑丰润的倩影,胸口燃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宫里竟能孕育出这么一朵重情义的单纯小花,还真令人感动。
“这些年来,你肯定过得很苦。”
凉亭下,德芬坐在临近池畔的横椅上,拈着块糕点,撕成小碎片,抛进池塘里喂鱼,黑玄倚着亭柱,眸光雕摩她线条玲珑的侧身,忽地有感而发。
听闻他感叹,德芬一怔,停住了喂鱼的动作。
她苦吗?的确是苦,为了谋求生存,她须得步步为营,处处防人,日日斗心机,时时戴面具。但这世上,苦的人何尝只有她一个?谁的人生不是有苦有甜?或许她该学会淡然以对。
思及此,她自嘲地牵牵唇,又丢下一小块糕点碎片,一条锦鱼迅速游来吞食。
“为何来寻我?”他沉声问。
她心神一凛。
“你来金穗花城,总不可能是偶然路过,该是事先便打算好了的吧?”
他果然聪明;她淡淡一笑,坦然领首。“嗯,我确实是事先打算好的。”
“是为了来把我变成你的人吗?”
什么?她惊骇地扬眸,瞪他。
他仿佛觉得她惊吓的模样很好玩,轻声嗤笑。“你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把我纳为你的人才,为你所用?”
啊,原来他是这意思啊。她还以为
德芬脸红心跳,暗责自己想岔了。“不是那样,我只是想来回报六年前你对我的恩情而已,我还欠你一个愿望,不是吗?”
“只是为了报恩?”他眉峰斜挑,摆明不信。
为何不信?她悠悠叹息,凝望他,道出盘旋心头多年的疑问。“六年前在灵台,你为何要那么做?”
他耸耸肩,不语。
“为了替我拖延时刻,你不惜当众与上神宫争论,若是我估算错了,那天不见日食,你可知自己会陪我葬送一条命?”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那你为何还要那么做?”她实在好奇。
“你以为呢?”他不答反问,墨眸比夜星还灿亮,闪闪烁烁,迷惑她的心。
她心韵更乱,不觉掩落羽睫,回避他太过灼灼的注视。“我一直想不透。”
黑玄盯着她,见她芙颊渲染霞色,既觉有趣又不禁心动。
别说她不懂,连他自己回想起来,也捉摸不透当时的心思,直到现下,才略略有这一领悟
“你不想称王吗?”他问得直率。
“你说什么?”她再度大惊。
他可不管她仓惶的容色,径自说道:“你的王兄王姐这些年来各自培植势力,对王位虎视耽耽,你呢?都没有一点野心吗?”
“我怎么可能?”她声嗓微颤。
“因为你身边没有人吗?”他揉捏下颔沉吟。“当年德宣太子被诬陷谋逆,不仅他本人仰药自尽,所有心腹党羽皆领罪伏诛,若不是当时你年岁尚小,王后难以将你入罪,恐怕也难逃厄运。如今圆桌会议十二席议事公,大多为开阳及真雅所收揽,若是现在开会决议,王位继承人当是从这二者中择其一。”
“你说的是。”她很同意。
“没想过也拉拢几个议事公支持你吗?”
德芬惘然。这人说话,总是这般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国之大事,在祖与戎。’”他一派气定神闲地分析。“神权与军权是国家权力的两大根基,而这几年你以天女身份主祭,几乎己经把神权握在手里了,不是吗?”这也是她两位王兄王姐极力拉拢她的原因,他不相信她不懂。
她当然懂,只是——
德芬撕完一块糕点,拍拍手,故作嫣然笑语。“你别说笑了。”
“我很认真。”他强调,若有所思地顿了顿。“又或者是你对我不满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蹙眉。
“别在我面前说谎,你分明很清楚。”他定定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神情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你对我不满,觉得我不能为你所用,对吗?”
他是那么想的吗?’德芬讶然。
他拧着眉宇。“我大醉那天,你对我说没办法,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她望着他,想起那日与他的对话——
你,当真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你认为呢?
我不认为如此。
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不相信。你应该不是那种人。
如果我就是那种人呢?
那也没办法了。
所以,他以为她惧怕他吗?这些年来,他恶名昭彰,连弟弟都不肯开口说话,与他不相亲,他受伤了吧?很是寂寞吧?
“我不是那意思。”她放柔了嗓音。
“那是什么意思?”他乖戾地问,眉目阴沉纠拢。
没办法,不是惊惧,更不是对他失望,而是心疼怜爱,即便他果真犯下逆伦之事,也舍不得怪罪。
她相信他肯定是有理由的,这么爱着自己弟弟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弑亲。
她悠悠叹息。
“叹什么气?”他咬牙。“我就是这种人,你怕了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她温声低语,翩然落定他身前,抬首仰望他,她看着他的目光如许温柔,教他胸口拧扯。
“干么?”他恶声恶气地问。
她浅浅一笑,上前一步,脸蛋贴在他坚实的胸膛,小手轻轻抓住他腰间衣带。
他先是身子一僵,继而状似懊恼地冷嗤。“要抱就抱紧一点。这般不干不脆的算什么?”说着,大手一把揽过她腰际,粗鲁地将她纳进怀里。
她娇声笑了。
“笑什么?”他有点窘,有点不爽。
她甜蜜地玩弄他衣带。“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是公主,爱怎么叫怎么叫,‘小的’有资格说不吗?”
“你说这话,是不是在嘲弄我呢己?”她娇嗔。“你这人一向放肆无礼,就连陛下跟王后恐怕都没放在眼里,又哪里会怕我这个没势没派的公主?”
他轻哼。“知道就好。”
她弯唇,笑意更甜。“我就喜欢你这样。”
我行我素,狂妄率性,就是这样的他牵动了她的心弦,教她六年来都萦怀难亡心。
究竟为何出宫来见他呢?或许正如他所言,她是来将他变成自己的人,不论于公还是于私。
但,她有这资格吗?就连金穗花城的农民们都不肯信娜,她凭何要求他与自己同行?她终究不是天女,只是个再平凡也不过的弱质女子啊!
她,只是德芬而已;能给他什么?又能许他什么?
“你说,自己欠我一个愿望,是吧?”他忽地低声问。
她震了震,扬眸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潭。
“什么都可以要吗?”他笑着试探。
“嗯,你说吧。”只要她能力所及、她什么都愿意给,即便要她豁出性命。
“那我要——”
话语未落,一道身影蓦地匆匆奔来,是春天,她跑得气喘嘘吁,上气不接下气,德芬见到她,就退出黑玄怀里,赧然羞涩。
但春天见到两人太过亲密也毫无所觉,惊慌地报告。“不好了殿下,方才我去厨房拿点心,听说州牧大人来了!”“他来了又如何?”黑玄皱眉,宁馨时刻遭到打扰,他相当不悦。
“他说真雅公主轻装简从光临州牧府,要求领主大人您交出护国天女。”
真雅来了?德芬与黑玄愕然相觑,都是大感不妙。
“你,想叛乱吗?”
一句话,直捣黄龙,问得躲在帘后静听的德芬惊然颤栗,花容失色。
在厅内与真雅相对而坐的黑玄亦是暗自心惊,他眉目不动,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号称希林女武神的飒爽公主。
真雅奉王命督军,他早得到消息,她以安康州为根据地,召见北方边境四州州牧,他亦令探子密切注意其动向,孰料她竟会乔装改扮,瞒过他布下的情报网,堂而皇之地进入金穗花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如他所料,这女人,不容小觑!
‘公主说笑了。”他淡淡地笑。“若是怀疑在不想叛乱,公主又怎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来访?”
“这是威胁我吗?”真雅领会他话中另一层涵义,也回他浅浅一笑。“我可不怕。”
“因为您身旁这两位左右护法吗?”说着,黑玄目光朝站在真雅身旁的两名年轻男子扫去,其中一个英姿勃勃的青年,他认得,当年在宫内担任星宿主时,曹承熙也是隶属于白虎令下的一名星宿,两人算是同期的袍泽,至于另一位
黑玄眼神一凛。这人一副浪人装扮,看似放荡不羁,但那双深邃的眸里隐隐蕴敛的光芒,他很熟悉。
那是野性,是不屈从于仟何人之下的放肆率真,这人怕是个横空出世的高手,须得格外留意。
真雅注意到他的视线,知他在暗中衡量自己的左右护卫,笑得更从容。“有他们两个,可抵干军万马。”
也就是说,她自信能够伞身而退,因而胆敢冒险入虎门。
失算了。黑玄暗暗掐握了下拳头。
真雅直视他,眼潭清澈,语气不疾不徐。“我再问你一次,黑玄,你想叛乱吗?”
“在下并无此意。”他同样不慌不忙地回应。
“既然如此,为何软禁天女?”
“公主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是外头几个农民告诉我的。”真雅指指厅外。“我的手不在襄于州边界的山区找到他们,他们说你把我妹妹当成开农师,指导他们农事,果真如此吗?”
原来是那些出逃的农民泄漏的消息?黑玄患怒,表面却不动声色。“并无此事。”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些农人在说谎喽?”
“是。”
“黑领主介意我的人搜索贵府一遭吗?”
“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