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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蓝要做的工作真的很多。
明明是百花齐放的春天,天空蔚蓝,谢家酒坊后方的空地,更可见到高大树木冒出新生的层层绿意。
但她没空欣赏,她得汗流涣昔的跟着其他伙计,在空地上,不时的起身、跪着,铺了一地等着晒成的酒面,还得去地窖检查每一瓮酒的缸口,看是否有封好,要不,一旦出气,酒的品质便差了。
地窖内,也分了好几个区块,标示进到酒窖发酵的时间,有的酒种,还得每七日便开封一次,加入其他材料后再封口周而复始,林林总总的事多到有时候她想喝口茶都没时间。
不过会让她这么忙碌的主要原因是,虽是祖传事业,但她爹向来不管事,只爱四处游玩,而掌大权的大娘对外人的防备心极重,沪旧酿酒配方外流,所有的前置作业只许她一个人做,不容他人窥视。
一般的酒,要到后续几个步骤了,她才能将事情分配给其他伙计们做,但卖得最好、也最有利润的上等佳酿,从头到尾的酿造过程,大娘就只许她一人独自完成,不得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空气中明明还带着春天的微凉气息,但进进出出的她早己香汗淋漓。
“二小姐,喝口茶吧。”见她以袖子拭去脸上的汗珠,一旁的老仆连忙倒了一杯茶给她。
“谢谢你,夏叔。”她接过手,刚喝完,就见到一向在前面店铺招呼客人的大娘快步的走过来。
夏叔脸色一变,连忙接过她的茶杯,连同茶壶再放到小矮凳上。大夫人心胸狭窄,见不得任何下人——包括二小姐喝杯水休息,那在她眼里,就叫偷懒。
钟云就如一般的北方女子,长得高跳,虽风韵犹存,可就妆浓了些,又习惯一身珠光宝气衬托,让她看起来多老了几岁,且脸看起来就是不和善。
她才现身,在空地上工作的奴仆全都更加卖力的忙碌起来。
这情形,让钟云满意的点点头,再看向谢小蓝“你去准备十瓮上等白酒送到玄武山庄去。”
“不是大哥要送?”那可是大哥眼中的肥缺,她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再去。
闻言,钟云脸色王变“你大哥有事忙,又不是没送过,你罗唆个什么!快去!”她对儿子的不争气也很光火,却舍不得对宝贝儿子出气,只好把怒气发泄在谢小蓝身上。
发了一顿脾气,她又气呼呼的往前面的店铺走,心中拨着算盘,想着册子里己下订的商家,想着能收到多少银两,尽量不去想又醉卧女人香的独生子。
“肯定又醉死在青楼,要人收拾善后了。”在看不到钟云的身影后,夏叔也忍不住开口说了两句,其他奴仆也跟着点头附和。
暗叹口气,谢小蓝开始准备。她先请人告知元叔将马车停到酒坊门口,她则跟另一名年轻奴仆快步下酒窖,准备出货事宜。
约莫一个时辰后,酒才送到玄武山庄,时间迟了一些,因为在城里时,她烦请元叔多转了一条街,买了一根糖葫芦。
一进山庄,元叔推着推车去交货,她则站在前厅,挣扎着要不要四处找韩林,但又想万一遇到讨厌鬼,这不坏了心情。
自从几次与万二爷不欢而散后,每每听到有人说城主有多好又有多好,她就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人心隔肚皮,你们识人不清!
“大姐姐!”
蓦地,韩林快乐的叫声扬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回神,她就看到他蹦蹦跳跳的走进厅堂,手里还多了一颗小皮球。
“刚想着找你呢。”她连忙将刚刚放在桌上的糖葫芦拿起来,抽出纸袋,一串裹着糖浆的糖葫芦就递往韩林面前。
“好棒喔。”他眼神一亮,伸手想要拿,但又突然缩回手,有些犹豫的看着手上的皮球。
“怎成了?”她问。
“我想再玩一会儿球,我也好久没玩球了。”
闻言,她忍不住笑了“那么,糖葫芦姐姐先拿着,你就再玩一会。”
“好!姐姐来看我玩。”他边笑,边拍球走出厅堂,还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跟过来。
不想拂孩子的意,谢小蓝跟上前。她走进亭台,将糖葫芦放在石桌上,并看着韩林!偷快的在园林程追逐皮球,笑得好不开心。
此时,一名仆人走过来洒扫,看她边看着空无一人的园林微笑又点头的,遂不解的走近她。
谢小蓝误以为对方是不识得自己,才上前探问,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谢家酒坊来送酒的。
“喔。”仆人应了一声,不甚在意,倒是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小孩子在玩球,他好可爱。”她指着韩林,他正把球顶在头上,好逗趣呢。
那人皱眉,再看着空荡荡的园林一眼“没有啊。”
“有啊,明明在那里,小桥旁啊。”她指着玩到忘我的韩林,可爱的他正追球追到小桥上,也没空往她这边看。
大白天见鬼吗?!仆人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再问,急急走人。
谢小蓝才将追逐韩林的目光收回,却见那仆人快步离开,像是落荒而逃,然后,当她的目光再回到韩林身上时,竟见他不知何时己拿走糖葫芦,这会儿又吃又舔,乌溜溜的大眼里带着满足。
但他是什么时候跑来亭台拿糖葫芦的?
她直觉的回头看向石桌,却见她买来的那串糖葫芦还好好的放在纸袋里。
是幻觉吗?她用力的摇摇头,定睛再看,眼前的情景仍是一样,顿时,她觉得毛骨惊然、头皮发麻,喉咙像被人掐住一样,出不了声。
不、不会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她别乱想,韩林根本没吃糖葫芦。
她忐忑的再看向韩林,随即笑了,他手上没糖葫芦,还是在玩球,而且玩得很开心,小球一踢,那球球竟然穿过花墙而过?!然后,韩林也、也穿过花墙追球去了,一见状,她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一会儿,他又一手抱着球,一手拿着糖葫芦的再度穿过花墙,笑咪咪的朝她走来。
谢小蓝己吓得面无血色,心惊胆颤的指着他,口吃的说着“你、你不是、不是人,是、是、是小、小”天啊,她竟说不出那个未完的字。
“小表啊”他天真无邪的舔了糖葫芦一下,笑着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她、她应该吗?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在他走近时,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发亮的脸蛋顿时皱成一团,嘴一扁,眼泪扑簌簌的掉“你怕我吗?我不会伤害你的呀,我是好小表,很乖的小表啊。”
但还是鬼啊!谢小蓝的心坪坪狂跳,说不出话来,静静的看了一脸委屈的他好半响,直到惊吓的心慢慢平稳。
她清清喉咙,哑着声音道:“我、我知道了,可我以为鬼都是青面撩牙、阴沉惨白、充满怨念的样子,怎、怎么你这么可爱?”
说他可爱?韩林的眼眸倏地一亮,双颊泛红的笑了“你不怕我了。”
看他的模样实在可爱,在最初的惊吓过后,现在她也怕不起来了。“怎么不去投胎呢?是因为一直在人间乱晃,错过时间了吗?”
他用力摇头“我不会错过的!只是我想自己找娘,因为上一个生我的娘很可怕,动不动就打我,她很讨厌我,心清好或不好都打我,偏偏爹常不在家,有一次,因为我不小心跟爹说她跟一个男人在床上抱抱的事,爹气愤的休了她,她就活活把我打死了
说到这里,他头一低,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滚落脸颊。
好可怜啊!听他说起生前的故事,她将心比心,不禁红了眼眶“别哭了,那你只要找娘,是己经知道自己未来的爹会是谁了吗?”
他眨眨泪眼,一下子又笑嘻嘻了“是啊,爹我没得选择,那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但娘胎可以自己找。
见她柳眉一皱,他喋喋不休的解释,因为他死于亲娘之手,所以,他死后打定主意要自己找娘,不管地府的人如何软硬兼施,他就是不肯报到轮回,不肯喝孟婆汤。
也就是这样徘徊流连在人!司寻娘的坚定意念,让一名即将圆寂成仙的女尼动了恻隐之心,她跟天上的神仙请求,得到了允许后,将他的魂魄封印在灯笼里,告诉他,一旦投胎的机缘到,他就可以离开灯笼,也会知道跟他有父子亲缘的爹是谁,然后,他就能好好的找他理想中的娘了。
谢小蓝恍然大悟!“难怪,你上回才会说,你知道爹是谁?不知娘是谁?”
“对啊!可我爹的八字极重,看不见我啊。”这一点让他很无言,唉。
“那你爹是谁?”谢小蓝不免好奇的问。
“呢,虽然天机不可泄露,但圆寂的老尼说了,一旦契机到了,该知道的人就会知道。”这一句话,他背得可熟了。
还真的是玄机呢!她微微一笑“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暂时没有耶。”
“没关系,有需要时,你再跟我说。”
“好,打勾勾。”他开心的直点头。
她笑着伸出小拇指,他也笑咪咪的伸出胖胖的小拇指,虽然她的手指勾住的是一个可以穿透的小拇指,感觉有点儿毛、有点儿感动、有点儿神奇,但这个承诺绝对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熙来攘往的大富街上,马车行人交错而过,街上商店林立,还有许多摊贩,相当热闹。谢家酒坊位在喧嚣的街口,经过岁月洗礼的区额就高高挂在店铺大门上方,店内陈列了各式好酒、各种酒面,空气中都可闻到一股酒香。
由于是老店了,每日进出的客人不少。今日谢大夫人出门,便要女儿谢郁珊顾店,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她眼睛盯着帐房,但此刻,客人塞了大半间的店铺,伙计忙着招呼客人,而谢家大千金,却是柔柔媚媚的掩嘴轻笑,自顾缠着一名长相俊逸的富家公子。
“我也十七了,皇甫公子是不是该找个人来作媒?不然,格仁街上的杜家,还有忠德街上的林家,都己请媒人上门,可人家己心有所属啊!”她娇嗲的说着,一双媚眼对着皇甫公子拚命的眨啊眨,但站在她身前的皇甫公子却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侍从,侍从随即递上银两,再从男一名店内伙计手中接过几壶酒后,主仆一行人转身离开。
店内的客人及仆人对这种事儿早己见怪不怪,谢郁珊的骄纵是出了名的,来这里的统挎子弟也许还会跟她要些嘴皮子,但名门公子可是连理都不想理,其实别说公子辈的,就连他们这些粗鄙的单身汉,真要讨老婆,也不要她这样的女人。
倒是勤俭刻苦的二小姐比较适合,但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下仆们攀不上,但又因为她是小妾之女,其实名门公子对她也一样没兴趣。
口亨,浪费她的时}可!谢郁珊狠狠的瞪着皇甫公子一行人离开后,气呼呼的回身,刚好见到自家大哥走进店内,伸手就往帐房的抽屉里抽出一叠银票。
谢文钦算了算银票“五百两啊凑合着吧。”
帐房只能沉默点头,在帐册上写上一笔。反正大夫人都管不动了,他一个下人管什么?
但谢郁珊就不一样了,她一脸怒气的走到兄长面前“你又要去青楼?娘出门前不是交代你去粮行买米!”
谢文钦没好气的拾高下颚“罗唆什么?叫大脚谢蓝去就行了。”完全不在乎店内客人那不以为然的眼神,他大大方万的走出店外,但像想起什么,他脚步一停,扬声道:“还有,叫大脚谢蓝不许到城西的和记米粮,只许到翰福粮行,不然她回来就死定了!”
亨,想中饱私囊,以为她不知道?谢郁珊很不甘愿的在心底冷哼一声,但日后谢家的一切都是哥哥的,她这个女儿啥也没有,再不甘心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