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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明白之后,她勾起柔润的唇瓣,很自然地舀起一匙冰镇绿豆莲子甜汤,送到他嘴边。“您也尝尝吧!”
当她将那匙甜汤送出的同时,才惊觉自己竟忘了主仆分际,放肆地将自己的唇沾过的甜汤舀给太子喝。
实在太失礼了!
“对不住!我忘了这是我喝过的,是我疏忽了”
她慌忙想收回已送到他嘴边的那匙甜汤,但沧浪动作更快,赶在她收回前,张开大口将整匙甜汤连同汤勺含入嘴里。
“啊?”柳昀儿讶异地张开嘴,愣愣看着他一脸满足地吞下甜汤,毫不在意那汤勺沾过她的唾沫。
“那是我”喝过的。
“很好吃。”沧浪给她一记腼腆的笑容,每回只要吃到喜欢的东西,他脸上就会露出同样的笑容。
好怀念柳昀儿眼儿微眯,眼神因想起过往而出现感伤。
“如果您喜欢,明日我再煮给您吃,好吗?”
温柔似水、毫无杀伤力的一句笑语,却像一道威力强大的巨雷,劈入他的脑子里,激起剧烈的疼痛。
“我今儿个煮了绿豆莲子糖水呢!”
是谁也曾经这么对他说过?
“这是你最爱喝的,我熬了一个时辰呢,熬得又软又绵。”
是谁?
“你多吃点儿,明儿个我再煮给你吃,好不好?”
究竟是谁?
“好不好?”
好不
“啊啊——”他低下头,捂着半边额际,试图压抑那股巨痛。
“太子?您怎么了?头又疼了吗?”柳昀儿被他苍白痛苦的脸色骇着了,急忙把甜汤搁在一旁,扶他坐下来。
“您好些了没有?要不要我去请御医来——”
“不要!”沧浪毫不犹豫地立即拒绝。“我讨厌那些御医,他们全都罗哩叭唆又紧张兮兮,我头已经够疼了,不想再听他们在我耳边七嘴八舌的。”
见他孩子气地别开头,柳昀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也不由得更加柔软。
于是,没有多想地,她伸出双手,摆在他头部两侧太阳穴的位置,纤细的手指轻柔又有规律地按压,替他按摩。
沧浪发觉她所做的举动,诧异地缓缓转头看她。
柳昀儿瞧见他诧异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逾了矩,慌忙移开小手。
“噢!对不住,太子,我——”
“继续,好吗?”
沧浪微带祈求的话语,让柳昀儿一愣。
“太子”
“你做得很好,可以继续下去吗?”沧浪笑着,对她提出要求。
他的要求让柳昀儿心中一片温暖。他贵为太子,大可用强硬的语气命令,让她不能不从,但他没有
他只是请求。
靶动,让柳昀儿湿润了眼眶。感受到他对她的尊重,她轻轻地点头,略为哽咽地说“好。”
柳昀儿倾注所有的感情,细心地、专注地替他按摩,沧浪微叹口气,舒服地闭上眼。
柳昀儿从太阳穴移开,找到百会穴继续或轻或重地按压,一面悄悄打量眼前这张放松的俊颜。
那是一张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连闭上眼也能轻易描绘的容颜,有一双斜飞入发的剑眉,挺而直的鼻梁,略薄而宽的唇,只可惜她最爱最爱的眼睛闭了起来,瞧不见那澄澈的眸子与其间的勃发英气。
瞧着瞧着,她的意识朦胧了,指间的力道不自觉放轻,只是贪婪地、依恋地,凝视着他的容颜。
突然,炯亮的鹰眸睁开,准确无误地逮到她迷恋的凝视,沧浪邪气地咧开嘴。
“我很好看么?你怎么瞧呆了?”
“呀”
柳昀儿脸一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想要别开头、转开眸,但他却霸气地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许她躲开。
“太子?”她羞赧地缓缓拾起头,落入他那双火热的眼眸里,想逃也逃不了。
“奇怪,为什么我对你总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对你很熟悉又好像认识你很久似的,到底为什么呢?”沧浪凝睇着她浮现美丽红霞的秀颜,有些困惑地微微拧眉。
柳昀儿垂下眼皮,回避地转开眸子,难以回答这问题。
沧浪默默凝视眼前的秀丽容貌好一会儿,忽然低下头、侧过颈子,毫无预警地吻住那双从方才就一直引诱着他的可爱樱唇。
那唇实在太可爱,他抗拒不了这诱惑。
“唔?”柳昀儿瞪大眼,小嘴因讶异而张开,正好方便他的舌滑入,亲密地撷取她嘴中的甜蜜甘霖。
他的吻并不霸气,即使索求仍是轻柔,温和地撩拨她的粉舌,也撩拨她的心。
他按住她纤细的肩头,将她紧拥入怀,唇舌的挑逗也逐渐加深。
“嗯。”柳昀儿情不自禁闭上眼,沉迷在他激狂的热情中。
他吻得激切,她柔顺承受,一刚一柔、一急一缓,像有天生的默契,搭配得恰到好处。
她的小嘴软得像甜糕,沧浪不断吮吻,即使将她吻肿了,仍贪恋着不肯放开。
“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他每吻一下,就抵着她的唇呢喃一句:“这感觉是如此熟悉,我不可能不认得你你合该是属于我的!”
他的低哑呢喃,猛地将柳昀儿从现实中唤醒。
“不”
她怎能呢?她不能放纵自己沉醉在他怀中的,她不该!
一股强烈的心痛刺入心中,柳昀儿低泣出声,用力推开沧浪,转身往外冲。
“昀儿!”
沧浪追了出去,想拦住她,但正好文福前来通报。
“禀太子,申时已到,太子该前往议事厅与大臣们会面了。”
沧浪心里很挣扎,情感上的他想追着昀儿而去,与她好好谈一谈;但理智上的他却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的责任,国家大事为重!
挣扎痛苦的眼,直盯着柳昀儿跑开的方向,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下了艰难的决定。
“上议事厅去。”
他没有追来。
柳昀儿一口气冲到镜月湖边,扶着湖畔凉亭的圆柱轻喘,并且回头一望,发现身后空荡荡,不见沧浪担忧赶来的踪影。
她像用尽全身的气力般,在一旁的石凳上颓然坐下。
是了,现下他是太子,又怎么会将她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婢女放在心上呢?
悲怆的眼,缓缓闭上,泪,潸然落了下来。
她多想扑进他怀里,诉说这些年来的别后离情,但今非昔比,如今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大理国未来的储君,而她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下人,哪能高攀得上呢?
所以她逼自己对他死心,放弃曾有的那段感情,让自己来到他身边,以为只要能够看着他,为他做点事,心里就会感到满足。
但是天知道那有多难办到?无论如何努力,她仍然无法做到只把他当成主子,毫无任何男女情愫地服侍她还是爱他呀!
但,他已忘了过去,也不记得她,她要如何让他记起那段过往?
就算他想起了,事情就能改变吗?
大理后宫,容得下她这位平民皇后吗?
就算容得下,她又能忍受他到其他妃妾房中,缠绵终宵吗?
“咦,这里有人了呀?”
三四位衣着光鲜,满头珠翠的美人儿走入凉亭,柳昀儿刚入宫不久,所以宫里的重要成员她认识得不多,印象中几位公主并不是生得这模样。
那——她们是谁呢?是皇亲贵族吗?
其中一位打扮得最华丽的美女,满脸轻蔑地盯着柳昀儿的衣着,问:“你是宫里的下人吧?怎么会躲在这儿偷懒呢?”
“我、我并不是躲在这儿偷懒,我只是”柳昀儿气窘语窒,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偷懒就偷懒,哪来这么多借口?哼,要不是本姑娘今日没心情理会你,非教人抽你一顿鞭子不可。快滚!别妨碍我们谈天!”一位美人儿像驱赶流浪狗似的,挥手要柳昀儿滚离凉亭。
深深的屈辱像巴掌一样打在脸上,柳昀儿心里好气好气,她喉头哽咽,却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讨回公道。
柳昀儿好气自己的怯弱无能,但她实在不会跟人吵架,因为此刻的她只一开口便要落泪,气势上就大大输了,更甭论要争辩什么。
“你不滚,还愣在这儿做什么?”那位美人儿见她杵着不动,瞧得碍眼极了,于是又娇蛮地喝斥。
一股委屈冲了上来,柳昀儿的泪真的要落下了,她趁着泪落下之前转身跑出凉亭,免得被瞧见了,说不准又是一顿羞辱。
“慢着!”那位美人儿突地又喊住她。
柳昀儿停下脚步,强逼回眼泪之后,才转身看着那位美艳却娇蛮的姑娘,冷淡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美丽的姑娘高傲地命令道:“桌椅脏了,你先擦一擦再走。”
柳昀儿对她提出的要求感到诧异,不过还是温婉地说:“对不住,我没带布巾,还是我先回去取盆水和布巾再——”
“我们等不及了!”
“对啊!等你拿回来那要多久?难不成要我们一直站在这儿吗?”
几位美人儿立刻七嘴八舌地抗议起来。
不然能怎么办?柳昀儿很想这么问。
“但是眼下没有水也没有布巾,实在没办法”
“谁说没有?要水,湖里头多得是,要布巾那也简单,就用你的手绢儿呀!”美女说得理所当然。
“对啊!你要没带手绢,用衣袖也成!”另一位娇俏可爱的美人儿掩嘴偷笑。
柳昀儿再次感到无比屈辱,但她能如何?因为在宫中,她确实就是个任何人都能使唤的下人。
“我有手绢,我马上擦。”
她自怀中取出唯一的一条手绢,先到湖边沾湿了,才回到凉亭,开始擦拭石桌石椅。
其实宫中的打扫一直很勤快,这些桌椅上头根本不脏,顶多只有刚落下的一点点灰尘,随便用手拍拍便成,但这些娇生惯养的贵胄之女却不想弄脏自己一根手指头,所以才使唤她。
桌椅尚未清洁完毕,几位美人儿已按捺不住长舌的欲望,开始聊了起来,柳昀儿在一旁,也无可避免地听见了她们的一番闲谈。
“我说旋玑姐姐,你今儿个火气怎么这么大呀?”
被唤作旋玑的女子,正是打扮得最华丽、也是方才骂得最凶的那位娇蛮美女。
“哼!”娇蛮美女冷哼不答。
“哎!华珞,你不知道吗?听说今儿个那帮老臣又送了五名秀女进宫,要替太子开枝散叶呢!”
柳昀儿擦拭的动作倏然凝止。
原来她们是太子后宫的秀女。
“那些新进的秀女,个个比我们年轻,又懂得讨人欢心,咱们都还没受宠,就平白多了五个女人与咱们竞争,你说姐姐能不气吗?”
“万一太子瞧上她们其中哪一个,咱们不就要失宠了?”可真令人忧心哪。
“咱们曾经得宠过吗?”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语,道尽她们入宫两年却不受太子青睐的心酸。
“桌椅已经擦好了请容小的先告退。”
柳昀儿眼神茫然痛苦,打从方才听见沧浪身旁又多了五名秀女,她的心就被撕裂了,疼得根本没注意听她们又说了什么,一心只想赶快离开那儿,独自舔伤。
几名美丽的秀女风姿绰约地拉拢裙摆,迳自坐下来,没人理会她,也没人瞧她一眼,更没人道一声谢。
但柳昀儿完全不在乎,只要能尽快逃离这些属于沧浪的女人的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
柳昀儿浑浑噩噩地离开凉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入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