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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缪成载原本紧阖的黑眸蓦地睁开,木莲腧矩的行为全都映入他眼里。
“你这是做什么?”
他立刻勃然大怒地低吼,谁也没想到向来斯文且还伤着的他,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尤其是木莲,在松林院里伺候也好几年了,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骇人的怒火,让她简直吓坏了。
发现方才的情况,虽然人方刚醒,浑身也还虚软,可是缪成载却一咬牙地坐了起来,还意图下榻。
他那摇摇晃晃欲下床的模样看得人心惊,炎雨阳直觉伸手制止他的冲动。
“你身子还没好,不能下床。”
“我没事。”他轻柔地挥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怒目扫向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木莲,冷冷说道:“你去收拾东西吧。”
他的音调平淡,有些不怒自威,但真正教木莲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话,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更仿佛像是在瞧一个陌生人一般。
为什么要叫她收东西?
难道就为了方才她不让大小姐替他拭汗,所以他就要赶走她?
“不,姑爷,奴婢知道错了。刚刚奴婢或许对大小姐有些不敬,但那全是因为怕大小姐吵醒了您,一时情急所以才奴婢下回不敢了。”了解缪成载善待下人的习惯,因此木莲水眸漾着泪,软着声苦苦哀求。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没有被木莲的道歉求饶打动,缪成载黑眸像结了冰似的瞪向她。
“可是”听到他的话,木莲浑身僵直地往后退了两步,还想为自己求情,但话到唇边却无法吐出半个字来。
主子的眼神冷得像冰刀,一刀刀地砍在她身上,让她简直是体无完肤。
原来当真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细心照顾他、为他打理张啰院内大小事,能让她在他心中变得和其它下人们不一样,可惜并没有。
木莲的眸光深情又复杂,有爱意、有怨怼,也有不甘的恨但这些都入不了缪成载盛怒中的眼。
倒是在旁瞧着的炎雨阳颇为尴尬,即使方才亦不满木莲逾越的态度,但她终究心有不忍地劝道:“算了,其实也没什么。木莲她年纪还轻,只是一时分寸拿捏不好”缪成载面容冷然,神情不见丝毫妥协,强硬地说道:“我的院子里容不下任何一个对你不敬的丫头。”不理她的求情,他又直接转头看向依然僵立原地的木莲,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你还不走吗?要我让人将你撵走?”
“不劳姑爷费心了。”初时的震惊过去后,木莲终究是个倔性子的丫头,收起心头难忍的痛,她对着缪成载恭敬地说道:“奴婢会立刻离开炎家。”
缪成载沉默点头,服侍了自己好几年的木莲要离开,他竟没有任何不舍。
“等等!”望着木莲那落寞的身影,向来心软的炎雨阳倒是着急了,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急忙说道:“别这样,我相信她会改的。”
“炎雨阳,我不需要你为我求情。”听到她的话,木莲蓦地回首,绷着一张脸对她说道。既已决定离开,有些话不吐不快,向来该有的敬称她也不屑再喊。“你别仗着姑爷对你有情,便有恃无恐的欺他、负他,我知道你是怎么瞧他的,你觉得他是为了炎家的财势所以才会对你好。但你错了,或许一开始真的是这样,可这些年你从没看见姑爷是怎样地为炎家卖命,也没发现他是如何用心的对待你”“木莲,别说了!”缪成载扬唇冷喝,突地向前一步,浑身散发出来的威赫教人心惊胆战。
“我偏要说!为什么不说?你以为你这么默默守护着她,她这个没心少肺的女人就会懂吗?”木莲心伤已极,不顾一切的朝着他大吼道:“她不会,她不会懂的。她从不知你是如何散尽千金替她找来那些珍贵的伤药,只希望她在不小心伤着时能少受些苦痛;她也不知道仅仅因为她爱丝绸的触感,你便每季要金丝坊将最上等的天丝留给她裁制衣物;她更不懂你是怎样处心积虑让人为她四处搜罗名琴,就为了她抚琴自娱时开心的一抹笑”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心事被戳破,缪成载却依旧冷静如常。
“是不关我的事,可我日日夜夜瞧着你对她好,也看着她永远不知好歹,姑爷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个儿是她吗?”
“你不配。”缪成载冷情的说道。这世上除了炎雨阳之外,任何女人都无法得到他一丝一毫的怜惜。
一句话打破编织了几年的美梦,木莲的心都碎了,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恨意。
但她恨的人不是缪成载,而是炎雨阳。
她就是不服,难道只因为姓炎,这女人就能享尽一切好处,得到姑爷的心?而可笑的是对方甚至不是炎家嫡孙,不过是从旁系抱来养的假小姐。
论真要论身份血统,炎雨阳一样没资格获得缪成载这个伟岸男人一心一意的对待和呵护。
“我也知道我不配。”木莲咬着牙说,突然间目光一扫,往一旁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炎雨阳看去。“但她又有哪里值得你费尽心机?”
“闭嘴!”缪成载俊脸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要闭嘴?在我眼里,她只是个忘恩负义、自以为尊贵的女人,这些年来到底是炎家助你还是你助炎家,她根本没搞清楚过!”即使被缪成载凌厉黑眸瞪视得浑身微颤,但早已豁出去的木莲还是继续说道。
这些话,深深撞进了炎雨阳心里,让她一时怔愕,不知该做何反应。
忘恩负义说的是她吗?
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人,毕竟一辈子要与一个觊觎她家产的夫婿过一生,可怜的女人是她才对,不是吗?
明明就是他心术不正,冲着炎家的家产接近她,为什么在木莲眼中,她却变成不知好歹的人了?
啪!一声巴掌响起,缪成载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打了木莲,力道之大让木莲的除颊几乎马上就肿起来。
“啊?你快别这样”从来不曾见他失去该有的气度与理智,炎雨阳也跟着赶紧上去挡在木莲的身前,不让他在脑怒下做出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滚!”因为炎雨阳拦着,缪成载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她,所以不再动手,只是愤怒地朝着木莲吼。他是真的没想到,原来表现一向忠心的木莲,待他居然有这种心思。
“炎雨阳,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这么待他的。“恨恨地说完,木莲转身离去,脸颊上的泪珠随着奔跑一颗颗没入心里。
木莲离开后,原本强势的男人身子在转瞬间摇摇欲坠,像失了所有力气,炎雨阳一见连忙上前去搀扶着他。
“别听木莲胡说,那丫头是被我宠坏了。”还来不及顺口气,缪成载就忙不迭低头对搀他的人儿说道。
木莲是个灵巧的丫头,院子里的大小事他都放手让木莲打理,木莲也向来做得很好,什么事都处理得井然有序,只是他没想到这丫头最后竟会做出这么放肆的行为、大胆批判,让她受了委屈。
“对不起。”他诚心诚意的道歉。
他这三字飘进了炎雨阳耳里,反倒令她不自在起来。
她从来就不是不知反省的女人,木莲或许以下犯上不应该,可说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
此时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也是直到今日才晓得自己生活上的一切琐事,原来都是出自缪成载的细心打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满怀疑惑,兀自思索,头一回在面对他时没有那么手足无措,怔怔地欲扶着似乎气力用尽的他在椅上坐下。
谁知纤手一触及他的背,一股微微湿濡的感觉就印上她手心,让她猛地吓了一跳。
她有些不确定地望着自己伸回的手,像是想要印证什么似的,蓦地又伸手拉开他的里衣,果真见到他身后原本早该好了的伤口竟然化了脓!
再怎么说炎家也是富贵之家,该有的珍贵药材、上好的伤药难道还会少了?
他怎么能任由自己的伤口溃烂成这副模样?
“你当真这样任性?”瞪大了眼,她难以置信地轻喃,真的越来越不懂他了。
“是你自己说要替我上药的。”缪成载淡淡的回应,仿佛这句话就能解释一切。
“你疯了吗?”就因为她曾说要为他上药但后来没做,他便也固执地不让旁人来做,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像是这么偏执的人,可瞪着眼前那明显没经过包扎处理已经溃烂的伤口,炎雨阳又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没有疯,任何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放在心上。”
所以木莲刚刚的那些指控都是真的?她竟然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这算什么?他把她傻子吗?
炎雨阳气得转身就想离去,气怒之余,她也真的往外走了几步。
而在她身后的缪成载只是静默着,没有出言阻止。
下一刻,她脑海不经意浮现出他细心为她抹药的景象,当时他那专注的模样,让她一想起,步伐蓦地顿住。
如果真这么离开,她岂不是就成了木莲口中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深吸口气后,她又转回身,无论他说出口的话是不是想要欺骗她的花言巧语,她都不能眼睁睁看他这样伤害自己。
“田娃,到我房里取药去。”虽然心思纷乱,她却没忽略那个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丫头。
“那药是特地为你买的,你留着用,我皮粗肉厚,寻常的金创药就成了。只要是你亲手涂抹的,我相信都有神效。”
这心软的小女人,对他终究不是无情啊!
缪成载深沉的眼中悄悄染上一丝喜悦,但他聪明的选择不动声色,免得她恼羞成怒,再不肯理会他。
炎雨阳怒瞪他一眼,警告他别以为用这样的苦肉计,就能让她忘了他从前利用她的所做所为。
如今她愿帮他上药,只不过是基于做人的道理,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这般固执地伤害自己罢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伸手松开他的衣带,然后褪去了他的衣裳。
当他精壮的胸膛映入眼帘,她的气息不禁一窒,两朵红云跟着飘上白皙无瑕的容颜,玉容像是一朵娇艳盛开的红花。
缪成载望着眼前娇羞的她,看得痴了,他眸光专注盯着她,当中燃起的火焰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被他望得心慌,炎雨阳连忙绕到他身后,当看到他背部的伤口时,她不由得心一紧,眼中水雾立现。
这个男人真的疯了吗?
硬是要折腾自己,以为这样她就会心疼?
田娃火速拿药回来了,她伸手接过,即使满心气怒,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药膏轻柔地抹到他的伤口上。
“不用内疚,其实我只是没想到伤势会变这么严重。”几乎不用回头,光听她的抽气声,他就能感受到她震惊的心情,因此他柔声说道,装作一副没啥大不了的模样。
他的话很嚣张,炎雨阳咬着唇,一时气不过他这种不在意的态度,抹药的手便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说实话,这股疼挺钻心的,但缪成载硬是咬着牙,一声都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