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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物象已经在变,即使是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小村镇。
小镇离小城十五公里,是我每天上班要过往的,那天陪外地聘来的总工去看房,从工地来到小镇,发现一群不起眼的老屋,安静地躺在一角,虽谈不上意外,却着实引起了我的一点惊喜和兴奋。
第二天中午,抽出时间,专程来到了这老屋群。
驻足老屋,举目。老屋,真的很老了。砖木结构的老屋,青砖灰瓦,整体上体现了南方住宅的紧凑,朴素和简洁。由正门,天井,正厅,厢房和后室组成。印象中这种结构的老屋至少已延续了百年,甚至千年。百多年的老屋,记载着数代人的繁荣与悲凄。
走近-处老屋,但见那鳞片状的瓦缝里长满了数多不知名的杂草,爬满青苔的瓦片几乎看不到黛色。正门两旁的墙壁上,用泥砖叠砌的墙身,经历了多年的风霜洗涤,墙上的石灰颜色,已暗淡了许多,早已斑驳不堪,遇到风雨,风化的石灰末便会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并且有不少地方已经剥落。与住在老屋的大妈聊天,得知老屋几十年如一日,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想不到城市化的春风吹不到这里,无缝不钻的开发商也似乎把它遗忘了。我想,这真是老屋的幸运。这使我想起了早巳被一条宽阔的市区道路完全的覆盖了的曾伴随自己渡过十余年的我家那间老屋。
时间在消失,往事就在一根根古老的房梁和青灰瓦片上。旧物总是停留在我们人生的某个时刻,安静地躺在永远年轻的阳光下,散发着持久而美丽的光芒。尽管岁月流转,难忘的却是往昔老屋里的那段风景,花开如海,感动依然;浮现的是梦境中老屋里的那股亲情,嫣然绽放!
我家老屋的遗址在现小城的市中心。记得那个地方叫糜家道地。老屋往东过去是九间楼(地名),一排九间二层木结构楼房,应该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住着糜姓人家。据说这里出了一个叫糜云辉的名人。糜云辉,小名阿龙,又名龙焕、从楚。一九一六年七月十五日(农历六月十六日)生于小镇一个高级职员家庭。一九四0年十二月时任新四军四师十七团政治处主任,在一次强行突围的战斗中,正在指挥的糜云辉不幸中弹,壮烈牺牲,时年二十五岁。听母亲说过,我家居住的老屋原先也是糜姓人家的,后来捐献给了国家,成为公房分配给了我家。
印象中老屋很小,只有20个平方,与旁边的楼房相比,显得矮小而破旧。老屋,很不起眼,甚至有点丑陋,但在我的心中,却又是那么的典雅和温馨,因为她是我的家。在我的记忆深处,珍藏着太多太多关于老屋的点点滴滴。
我的生命中的许多时光是和老屋联系在一起的,不仅是童年。自打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风风雨雨几十年,老屋给我遮过风,挡过雨,我是从老屋的屋檐下起步,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今天。记得自1978年参加工作至1993年在小县城中购得第一套商品房前,一直住在老房。所不同的是87年结婚成家在厂里分了一套家属宿舍后,老屋便只有老母一人居住了。
我的童年在老屋里,恩情也在老屋里。我们这代人的童年,是苦难和幸福的童年,恩情是父母的恩情。苦难既是一种伤痛,也是一种财富。孩提时代,虽然生活艰苦,但老屋带给我的始终有一种深厚的亲情感和归属感。每当夜晚来临,煤油灯如豆的灯火处于老屋室内时,它足以将四壁之内的小小空间照耀得一片温馨,我也常常在如豆的灯火下写字做作业,记得七十年代初我发表在浙江日报上的第一篇小作文就是在老屋内煤油灯下完成的作业。
老屋是我和弟弟嬉戏玩耍的最好场所。不管在乍暖还寒的早春,还是骄阳似火的酷暑;不管在天高云淡的金秋,还是寒风凛冽的严冬,我们兄弟几个在老屋里上演了一出出童年闹剧,倾情挥洒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老屋里最热闹的-天莫过是大年夜。小时候的冬天,老屋外寒风呼啸,夜色苍茫,屋内灯光昏暗,餐桌上年夜饭的菜肴也少得可怜,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睦睦吃团圆饭,虽清苦寒酸,但亲情流淌,依然春意融融。
老屋也是牵系亲情的风筝线。随着我们兄弟几个一-长大成人,逐个参加工作,像放飞的风筝一样远离了老屋,而老屋里那满溢的母爱却如维系我们的那条风筝线,一头是思念的温情,另一头是热切的期待。
随着小城经济的逐渐发展,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后,拆老屋、盖新房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旧去新来,残年老屋也自然越来越少,我家的老屋也自然被城市化所吞没。
有人说,老屋是一坛陈年的酒,时间越是久远才能品尝到它的香醇。我想,老屋是一颗划过夜空的彗星,闪闪光华在呵护我们的追问和脚步;老屋,是一首唱不完的歌,风里雨里的凄冷我们总会感知到它的温度;老屋,也是一出演不完的戏,每一个角落似曾散发出豪迈悠扬的乐曲。老屋,也是一本灰尘掩遮的旧书,里面刻印着并非惊天动地的故事,可一见到它们,一缕淡淡的亲情便油然而生。
百年老屋,一世情结。我家的那间老屋,她的形虽在世上消失了,但她的根依然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忘了我家的老屋。我常被童年的情愫萦绕着,也常被老屋的情结所牵伴着。那饱经沧桑的模样,一缕缕淡淡的亲情,会时而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也不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