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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与你写信却越来越见得困难了。这不,数天来几曾面对眼前些稿纸,可终又是基于无话可言,而这一刻是否能勉强地记留下点什么,心也还是那样的茫然,没有自信。
是的,这一些日子里,心总是茫茫的了无头绪,这样的情绪想或多或少是受季节感染的因故。秋天,是夏天的繁华热情与冬天的荒凉荒芜的两种意境的过渡时期,所以这样的季节最容易唤醒人四季里所沉积的所有情绪。而此时此刻,看窗外无限的却又日渐沉漠的大地,大地上正飘零着许多自然下落的叶子。这一种情景,你还能指望能让人引声高歌吗?总之,这是一种患得患失的意境,而它导致给我的却是那种摸棱两不可的谓叹。
记得台湾作家罗兰似乎很是指责人的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说这是成功的绊石,失败的陷阱。罗兰这说得很是道理,但她的那种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克服这种病态心理显然又是一种奢望。我不相信就连她自己是否也真正做到了这一种克服。每个人的一生,所面对的将是无数的坎坷与挫折,因此人总有步入胡同或幽谷迷径的时候。当然,这种时刻是让人忧痛的,但胡同的绝望与幽谷的迷茫,它本身也是人生的一种凄凉而美丽的景面。这里面的深刻体会唤醒的将可能是后人的悚然回头或幽谷的奋然直往。当然我也知道患得患失给人带来的只有哀怨,但哀怨一下又何妨呢?它至少还是让人觉得真实之外,更或同情。这同情就如看世间的废墟,它也许并不真的很美,并不会是让人那么舒心悦目,但你能说它就没有震捍人心的那股神秘力量吗?
罗兰又说,克服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的做好办法是树立自身的高远志向,我觉得这话说得有些片面,记得唐朝李贺有致酒行诗一首说:“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弩云,谁念幽寒坐鸣呃。”李贺有弩云的志向,你说他高又不高,远不远呢?可这只是精神上的一面,我们再回观现实看看,李贺因才名而受时人的全力排挤、抑压,而只在二十七岁时就在幽寒穷苦中死去,这也不能不说是现实生活对精神世界的一次讽刺。李贺的才学及想象力,我们可从诗句“飞香走红满天春”“酒酣喝月使倒行”“踏天磨刀割紫云”“天若有情天亦老”等等可窥其一斑,这些具有让天地变色的佳句,并不见得不如李白,可惜的是终因穷困而早死而末让自己能有如李白般成就了。所以对于这般等等,余秋雨曾呼吁社会,要社会的现实应对精神界的创造有所重视,体谅、宽放。另他也呼吁学者走上实际,该有什么样的情绪便要怎么说。他说:“这便是学者,半点机巧都不会”所以我又不想,其实每一个人是否都得看清眼前的现实,而先别忙着把自己安位的太高,先走一步再看一步。毕竟,当一个人穷困到不容于天地之间,已诸如末路人时,那实也不该再寄什么愿望于自己了。
我曾也有对搏击长空的向往,有色彩鲜丽的幻想,可现实的生活情势慢慢地使我消隔了这种志向。我清晰地知道至使自己迷失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却也无非是因物质生活上的贫困。当为了完备自身,目前我很需要许多的时间去翻阅大量的典籍,可这样的现实环境之下,我能做到吗?别说是这身外无人理解支持,也更有许多的隐痛产生自身心上的陷缺:如因名利、情欲侵袭来的磨难,这是一种人眼难见又无从安慰的最无聊无奈的煎熬。而当人们要面对着这样的一些不如意,患得患失也就变成了对消极的一种自卫。
每个人的一生,其实就是穿行于物质和精神的两大夹墙之中,蹒跚踉跄地沿壁寻找出口。可能寻找得到吗?真正的归路都是死亡。尽管世上的人类都明白这一点,但他们仍愿意努力地寻索,这也碰碰那也碰碰,都希望能碰撞出一个个洞口(洞的里面一样是没有尽头的胡同)。法国的大文豪兼心理运动家司汤达就曾说出他寻找时的那种刻骨铭心的苦恼,他说:“我如火中穿行着。”还好,火没有完全烧焦他饥渴的肚肠,他在患得患失的意志中挺立起来,再面对着烈火,火焰也就锻炼出他的红与黑相间的两色不天的灵魂。
精神上的幻想往往会让人充满着乘风凌云般的快乐情绪,但一旦从飘飘的幻梦中惊醒,再顾虑身边的现实的贫困,精神的状态也就会再次被颤覆,甚至不健康了。而再用不健康的心思考精神与物质的交错感,所表现的形影就形成了患得患失的景象,就如孟郊诗又曰:“食菜心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既有凝,谁谓天地宽。”孟郊与韩愈有联句诗数篇,足见孟郊的笔力当也浑厚连韩愈也不敢小窥小看,但事实上他俩的成就天差地别,而这差别的来由,却又至少有一半是因环境造成的,试问一个人如果三餐不续,又怎能不多花些心思顾及生计问题,这样,其它的所有心事就自然而然会打折扣或置之不顾了。当然,凡事也仍有个万一或例外,辟如曹雪芹先生就能在饿的半死的情形下写出了至美的红楼梦来,辟如史公司马迁,也是在绝世仅有的逆境中完成了自已无以伦比的文化事业。这便是伟大的人格与平庸的沦落的所演示出的差距。